我打着腹稿,盤算着該怎麼問,卻聽得外頭傳來一陣響動。
萱兒疑惑地朝外頭看了一眼,有宮女進來急着道:“萱兒姐,不好了,年嬪小主來探帝姬,不慎在前頭跌了一跤。”
萱兒的臉色一變,低頭看着身邊的帝姬。我忙道:“帝姬這裡有我,你先出去瞧瞧。”她是姚修容的貼身宮女,姚修容不在,自然事事都要她去上心。
“那……麻煩小主了。”她說着,轉身出去。
我遲疑了下,俯身將帝姬抱上軟榻。她很乖,沒有掙扎哭鬧。
“父皇……不生氣麼?”她很小聲地又問了我一句。
我笑着問:“那帝姬做了什麼會讓你父皇生氣的事?”
她咬着脣,兩隻眼睛紅紅的,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纔開口:“父皇做夢了。”她看了看我,又道,“玉兒就醒了,玉兒……想看看父皇,就……就爬到他身上。在他胸口趴着,父皇心跳得好快,就像這樣……嘭嘭嘭——”粉/嫩的小手拍在花球上。
我皺了眉,脫口問:“然後呢?”
帝姬看了看我,開口:“玉兒將小手按在父皇胸口,父皇突然醒了,他的手揮過來,玉兒從牀上摔下去。父皇……父皇好像生氣了,玉兒,沒有見過那樣的父皇。”她的聲音輕了下去,聽起來真委屈。
不知爲何,帝姬的話,讓我猛然想起了那道在元承灝胸口的猙獰恐怖的傷口。
他做了夢,帝姬的手伸過去,他是否以爲……
目光,落在帝姬的臉上,我輕聲安慰着:“帝姬都說了,是你父皇做了夢,他推了帝姬,可心疼了。”
孩子的眸子亮了亮,接着說:“玉兒嚇壞了,哭得好大聲,父皇纔過來抱玉兒。”
“帝姬嚇壞了,你父皇也嚇壞了,所以,躲了起來,自個兒自責去了。”我笑着摸了摸她的頭,好聰明的孩子,知道察言觀色。我想,元承灝並不是不想抱她,他自己也嚇着了。他不想傷害她的,絕對不想。
帝姬將花球丟在一旁,跳下軟榻,道:“那玉兒去看父皇,您能帶玉兒去麼?”
我拉住她,蹲下身,笑道:“帝姬不必去,皇上自己會來的。”他一定會來的,我相信。
她終是笑起來。
憐惜地撫過帝姬稚嫩的臉龐,問着:“帝姬第一次見我,爲何哭了?”
她撅着小嘴:“怕玉兒的球球讓您摔倒了,玉兒害怕。”
“爲何怕?”
“玉兒怕給母妃惹麻煩。”她靠近了我,又道,“上回,玉兒的球球摔了母后,母妃過關雎宮跪了好久的。母妃不讓玉兒告訴別人,還說不能讓父皇知道。”
她的話,讓我心頭一陣疼痛。這麼小的孩子,難爲她能想得到這些。
“那……爲何告訴我?”
瞧着我,看了半晌,開口:“您和別人不一樣。”
我皺了眉:“爲何不一樣?”
孩子斂起了笑,小聲說:“她們和玉兒說話,都站得高高的,不會和您這樣。”
不會和我這樣,蹲下身來,是麼?
我也明白她口中的“別人”是誰了。
萱兒回來的時候,只說年嬪只將帶來的點心放下便回去了。
我也不再多留,攜了雲眉的手出了儲鈺宮。
方纔,與帝姬的一番話,讓我越發覺得元承灝是有故事的。而我,更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彷彿這一切的事情,都不曾遠離過我。
自嘲一笑,我真是瘋了,這些……這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