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室中,在座的其他人都把目光投在楊寰宇的身上,這讓楊寰宇感到極不自然,不過他心中卻極爲坦然,雖然他已經知道這些人要麼是一派掌門、要麼是聲望輩分在武林中處於頂尖的前輩高人,但是他卻沒有感到惶恐和不安。
又聽了塵方丈說道:“楊少施主,老衲等人可是專門爲了等候少施主的到來,少施主快請入座!”
楊寰宇聞言一滯,這從何說起,自己與在座絕大部分之人都是初次見面,難道說這些人知道自己要來歸還少林派的《達摩洗髓真經》?顯然這不可能,只因這件事情除了自己,再無第二人知道。
懷着無比疑惑的心情,楊寰宇坐在了中間一個空位上,這時他纔開始打量在座之人。
在自己上首的是一位邋邋遢遢、衣衫不整的老道士,老道士上邊卻是老化子和癲僧,在兩人旁邊還有賊祖宗老偷兒,坐在三人上首的是一位看上去只有五十來歲的老學究,楊寰宇已經知道那老道士和老學究的身份,正是武林五奇中的瘋道人和落拓書生。
然而,在自己對面位置,坐着一位四十來歲的中年書生,這中年書生看上去甚是瀟灑,而且看着讓人生出有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脫俗感覺。
楊寰宇看見這中年書生時,心中暗自喝彩,但是當看到中年書生身後坐着的人時,楊寰宇就有點不淡定了,原來在中年書生身後坐着的卻是一位衣着華貴的貴公子,而這位貴公子,正是楊寰宇在揚州看見的與蠻牛打過擂臺的那位貴公子。
剛纔聽淨光說過,楊寰宇知道這中年書生正是宇內三絕中的劍聖申振嶽,而那貴公子卻是劍聖之子,名爲申劍,楊寰宇沒想到這位貴公子竟是劍聖的兒子。
在楊寰宇對面最上首位置,坐着一位身着淡藍色道袍、長鬚垂胸的老道長,這老道長的身後還坐着一位藍袍道士,楊寰宇知道這淡藍道袍的老道長正是太和門的掌門三清道長,三清道長身後的道士卻是其首徒松鶴。
了塵方丈見楊寰宇坐下,便一一將在座之人介紹了一遍,楊寰宇雖然已經猜出了這些人的身份,但是他還是聽完了塵方丈的介紹後,才向衆人行禮。
不過,在與衆人見禮時,楊寰宇發現一個問題,那便是武林五奇中的落拓書生,落拓書生不知爲何一直保持着不言不動,就算自己向其行禮問好,他依然如此。
楊寰宇本來感到奇怪,卻見周圍衆人似乎見怪不怪,見狀楊寰宇只好忍住心中的好奇。
因爲同是宇內三絕,因此楊寰宇多看了劍聖兩眼,卻見劍聖微微眯着雙眼,道:“楊賢弟有如此後人,也算得一大安慰!”
劍聖此言一出,武林五奇以及其他人紛紛額首贊同。
又寒暄了幾句,終於談到正事,楊寰宇實在有些不習慣在這樣的場合多逗留,於是客套了幾句後,說道:“其實,小可求見方丈大師確有兩件重要事情……”說到這,停了下來,看向衆人。
他見其他人都已經把目光移了過來,又說道:“第一件事情,大家都聽說了復仇盟之事,如此小可便不再過多囉嗦廢話……”說着,將自己行走江湖以來所瞭解到的關於復仇盟的消息簡要說了出來,雖然他已經儘可能簡要,卻也說了一個多時辰,當然在他說話之時,還要回答着了塵方丈等人的疑問。
不過,就楊寰宇說話的這一個多時辰的時間裡,了塵方丈等人卻是一直處在震驚和恐慌當中,像他們這種修爲高深之人,聽到楊寰宇說起復仇盟過往的作爲和陰謀之後,竟然無法抑制自己的情緒。
唯一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說過一個字的便是落拓書生,從頭到尾足足一個半時辰,落拓書生竟然沒有任何表示,別說說話,就連臉上的神色都沒有改變,看着他楊寰宇只覺得落拓書生就是一個沒有生命的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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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周圍之人也沒有任何表示,楊寰宇還是壓下了心中強烈的疑惑。
了塵方丈等人聽完楊寰宇的訴說後,久久沒能從驚駭中回過神來,過了良久,這才見了塵方丈神色凝重,對楊寰宇說道:“楊少施主千里迢迢趕來嵩山送來如此重要的消息,實在讓老衲等人欣慰感動,若非少施主這些消息,老衲等人還被矇在鼓裡呢,到時候若是復仇盟發難,必將是江湖武林的災難,因此少施主居功至偉……”
“方丈大師過譽了,小可只不過是爲所當爲,而且復仇盟是我楊家的仇人,小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復仇盟的奸計得逞。”楊寰宇連忙說道。
聽了塵方丈說道:“既然如此,不知道少施主今後有何打算,是否願意留下來爲江湖武林效力?”
楊寰宇聞言大感爲難,他本來有自己的計劃,而且他也不想想如今這樣連說句話都要看別人的臉色,他臉上的神色其實已經落在了衆人眼中,不過他正要開口說話,卻在這時,突然耳畔響起一個細微的聲音道:“楊賢侄何必固執,當年受過令尊恩惠之人不知凡幾,如今賢侄的身世並沒有多少人知道,賢侄何不將身世說明,好讓江湖中人得知,相信那些受過簫聖恩惠之人對於爲令尊報仇之事不會置之不理。如此賢侄便可以利用江湖武林的力量爲令尊和楊家報仇……”
楊寰宇聽得驚異萬分,不是那些話令他驚異,而是他竟然沒能看出在座除了自己之外的十一人中到底是誰在於自己說話,正當他感到驚疑而四處觀察時,那聲音又響了起來,聽他說道:“楊賢侄不用找了,是老書生在和你說話。賢侄有所不知,剛纔在賢侄到來之前,老書生因爲和老乞丐打賭輸了,賭輸的懲罰便是兩個時辰內不得出聲,所以此時老書生只能用傳音之法和賢侄說話了。賢侄不用擔心,老書生這種傳音之法源自天竺,與我們中原武林的傳音之法不同,就算功力比老書生高深的人也無法聽到隻言片語……還是剛纔那句話,賢侄若想報仇,憑一己之力遠遠不夠。老書生這幾年其實也沒有閒着,對於復仇盟的存在也有所瞭解,復仇盟不僅神秘、而且勢力太過龐大,賢侄最好不要意氣用事……”
楊寰宇聞言,心中有些想笑,他早就知道武林五奇都是一些真正的“奇人”,卻沒想到在這樣一個嚴肅的場合,這幾個老東西還能這樣玩。
不過,對於落拓書生之言,他卻不敢苟同,楊寰宇雖然不是一個頑固之人,但是他卻不是一個可以忍受約束的人。
因此,他還是拒絕道:“這……小可其實不希望因爲家仇而影響諸位前輩的決定,而且小可已經決定待今日之事後,立即趕去洛陽,以便查探出復仇盟的總壇所在。”
癲僧聞言,他再也坐不住了,聽他說道:“寰兒,瘋和尚知道你有自己的安排,但是嵩山大會的時間並不遠,也耽擱不了幾天,你就不能等到嵩山大會之後再離開嗎?連史家那個犟丫頭都肯留下來,你爲什麼非要那麼心急火燎呢?”
對於癲僧,楊寰宇是極爲尊敬的,只因癲僧不僅曾經爲自己的家仇奔波忙綠過,而且可以說是癲僧成就自己。
聽了癲僧的話,楊寰宇猶豫了一下,道:“好吧!晚輩聽癲僧師伯的就是。”
他答應留下來,了塵方丈等人倒是歡喜不已,不過卻有人的臉色不太好,這人不是別人,卻是劍聖身後的貴公子,也就是劍聖的兒子申劍,只見申劍略顯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絲異色。
楊寰宇去留的問題總算決定,這時又聽了塵方丈問道:“剛纔少施主說另有一件事情,不知所爲何事?”
楊寰宇點了點頭,道:“此事關係到少林派,如果方丈大師覺得方便,那麼小可便在此直說了。”
了塵方丈等人一聽,均是一愕,聽了塵方丈說道:“少施主但說無妨!”
楊寰宇本來覺得這《達摩洗髓真經》非同小可,實在不應該在衆多人面前提及,此時既然了塵方丈都這麼說了,自己還有什麼好介意的,於是說道:“既然如此,那小可就明說了……”
他的嚴肅神色令在座十餘人感到了事情的重大,聽他說道:“請問方丈大師,貴寺的《達摩洗髓真經》可是分成上下兩部?”
了塵方丈聞言,身軀一震,驚詫道:“少施主是如何得知的?”
楊寰宇不答,又問道:“少林派中現存的《達摩洗髓真經》應該是上部吧!而《達摩洗髓真經》下部是在兩百多年前失竊的,小可說得不錯吧?”
“不錯!少施主所言確實屬實,只是不知少施主說的另外一件事情是否與《達摩洗髓真經》有關?”了塵方丈看向楊寰宇的目光有些驚疑不定。
不僅是了塵方丈,就是其他人同樣投來不解和疑惑的目光,在座的這些人大都是老一輩的高人,自然知道《達摩洗髓真經》對於少林派的重要性。
這時,聽楊寰宇說道:“小可趕來嵩山的另外一件重要事情,其實就是根據一位故去的老前輩的遺言將《達摩洗髓真經》下部歸還少林派……”說着,從懷中取出一個黑色的小包袱,又道:“這便是《達摩洗髓真經》下部,請方丈大師驗看。”
了塵方丈在座位上愣了半響,這纔回過神來,慌忙站了起來,疾步走到楊寰宇身前,伸出顫抖的雙手,緩緩將黑色包袱接在手中。將包袱捧在手上,了塵方丈仍舊有一種夢幻般的感覺。
了塵方丈盯着手中的包袱好一會兒,纔在衆人無比希冀的目光下有些忙亂的將包袱打開。
楊寰宇看見衆人的神色,意識到這《達摩洗髓真經》的重要,可笑他以前帶在身上或是在客棧住宿時,根本就沒有把它當成什麼稀罕之物。
包袱打開,現出一本又破又舊的厚厚的經書來,上面的羊皮封面赫然寫着“達摩真注”四個字,了塵方丈只覺得身形幾乎站立不穩,聽他口中喃喃念道:“……阿彌陀佛!果真是《達摩洗髓真經》……”
聽到了塵方丈的聲音,方丈室中衆人這纔回過神來,敢情了塵方丈手上的看上去並不起眼的破舊經書正是少林派的瑰寶《達摩洗髓真經》,只是衆人都沒想到,這《達摩洗髓真經》竟然會是這樣一本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經書。
看着這本經書,衆人不由得想起數年前,搶奪《達摩洗髓真經》之事,如此一本人人覬覦的武功秘籍,楊寰宇竟然如此輕易送回來,於是方丈室中所有人看向楊寰宇的目光都變了。
在此之前楊寰宇對於復仇盟的事件或許值得江湖武林稱道,他是簫聖的後人的身份也能令人不敢輕視,不過那也不足以引起這些個老東西的眷顧和稱讚,但是如今楊寰宇歸還《達摩洗髓真經》這件事情就不得不令他們刮目相看了。
在衆人灼熱的目光下,楊寰宇心中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只是這種感覺說不上好壞,聽他說道:“方丈大師,如果這是貴派當年遺失的《達摩洗髓真經》,那麼小可受人所託也算是有了交待。”
了塵方丈卻是老目晶瑩,顯然激動不已,聲音略顯顫抖道:“這……這確實是《達摩洗髓真經》下部,幾乎與上部一般無二,少施主此恩此德,讓少林派無以爲報!”
“方丈大師言重了,小可只是受人之託,這算不得什麼,何況這本是貴派之物,小可只是代人歸還罷了!”楊寰宇微笑道。
“在少施主看來這或許如此,可是少施主可知道這兩百多年來,少林派爲了找回這部經書花費了多少精力,幾乎每一代掌門都曾經在外尋找過數十年的光陰。”了塵方丈激動說着,又道:“對了,敢問少施主那位託付少施主的是哪位高人?“
楊寰宇一聽,有些犯難,心中想到,當年無名洞府的主人西霞子的師父無名老人從少林派中盜取了《達摩洗髓真經》,雖然沒有什麼惡意,而且西霞子的遺信中曾經說到過,當年無名老人本來是想將《達摩洗髓真經》歸還,卻因爲天命已盡而未能完成,何況此時無名老人已經死去兩百多年,又何必說出來而對死者不敬。
想到這裡,楊寰宇連忙說道:“方丈大師請原諒,小可實在不便相告,而且那位前輩也已經逝去多年,小可不想失言!”
了塵方丈目光中閃過一絲失望,不過很快聽他說道:“既然如此,老衲也不變強求,無論如何,《達摩洗髓真經》迴歸少林派都是一件天大的喜事。”看着楊寰宇,又道:“少施主不僅對本派,而且對整個江湖武林可謂恩德不少,因此以後少施主有需要老衲的地方但說無妨,從今日起,少施主便是本派的上賓……”
了塵方丈說到這,又聽三清道長接着道:“昔年簫聖楊大俠對本門也有過不少幫助,少俠如果有需要本門出力的地方但說無妨。”
“不錯!簫聖楊大俠昔年狹義仁慈冠絕武林,便是老衲的師叔當年也對楊大俠讚賞有加,因此楊大俠的仇可以說是我等江湖武林正道的公仇,只要是當年與楊大俠有舊的都應該盡力相助。”了塵方丈又說道。
楊寰宇聽到這裡,實在有些哭笑不得,他想不明白這些個老東西都是怎麼想的,自己不過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情,有必要說這樣的好話嗎?他看向其他人,見其他人的神色就知道這些人的想法不會比了塵方丈差到哪裡去。
當然,楊寰宇並不會覺得了塵方丈和衆人是有意奉承,只不過是自己覺得這些人的腦筋有些食古不化。
見其他人投來的目光變得詭異,楊寰宇覺得有些呆不下去,於是說道:“各位前輩,如果沒有其他事,小可就告退了!”說完,對着衆人拱了拱手,便向門外走去。
這一下倒是大出衆人意料,待衆人反應過來,楊寰宇已經走出了方丈室。
不過,楊寰宇剛剛走到大紅寶殿,馬上從身後趕上來幾個人,正是武林五奇,一共五個人,一個不少。
只見癲僧當先搶了出來,對楊寰宇說道:“寰兒,你這麼急着走,到底是爲了什麼?”
楊寰宇愣了一愣,不解道:“癲僧師伯,怎麼了?難道小侄哪裡做得不對嗎?”
“對對對!太對了!不過,你小娃兒是不是眼界高了點?娃兒你不把我們幾個老不死的怪物放在眼中也就算了,但是在那幾個老不死的禿驢和雜毛面前,你總不能太不給人家面子吧?怎麼說人家也是一派掌門,就算你老爹簫聖再如何得人尊重,那也輪不到你小娃兒高傲呀!”老偷兒突然搶先道。
楊寰宇聽得更是一頭霧水,他實在想不明白剛纔自己哪裡不對勁,竟然惹得老偷兒說出這番話。
其實,楊寰宇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間確實有些藐視了塵方丈和三清道長等人,只因剛纔了塵方丈等人放下身份希望他能夠留下來,一來卻是真心想爲簫聖復仇,二來也是爲召開嵩山大會討伐復仇盟有一個更加直接的藉口,畢竟簫聖被複仇盟殺害已經得到證實。
但是,楊寰宇卻直言拒絕,這不等於說他自己要報父仇,根本就不需要藉助別人的力量。
而事實上,楊寰宇只是不想與江湖武林扯上太多的關係,也不想欠別人的人情,再者他也想憑藉自己的力量報家仇,不想連這一點再正常不過的想法都被人誤解。
這時,卻聽癲僧嘆聲道:“孩子,師伯知道你生性高傲,而且以你現在的修爲確實可以不把我們這些老不死的放在眼裡,但是畢竟我們也是一番好意,而今就所知道的復仇盟的勢力只怕是冰山一角,僅這一點就已經可以看出你家仇人的實力是如此巨大,單憑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如何應付?”
聽癲僧這麼說,楊寰宇總算明白過來到底是怎麼回事了,他心中着實無奈,只好苦笑着說道:“看來各位前輩是誤會小可的意思了,小可並沒有如此想過……”說着,突然停了下來,只因他覺得現在他再來解釋似乎已經無用,於是索性不再解釋。
癲僧等人見他不再解釋,也不好多說什麼。
又見楊寰宇對着落拓書生拱手行禮道:“適才多謝石前輩的關心,只是小可怕是要辜負各位前輩的好意了。”
癲僧等其他四人聞言,目光定在落拓書生身上,四人臉上均是濃濃的疑色。
“咳咳……”落拓書生乾咳數聲,卻沒有說話。
“老窮酸,你剛纔幹了什麼?從實招來!”老化子雙手在瘦腰上一插,仰着腦袋叫道。
落拓書生微閉着雙目,卻就是不說話。
這時,卻聽瘋道人說道:“你們不會是忘了老酸儒剛纔打賭輸了,兩個時辰以內是不能說話的,現在還沒到兩個時辰呢!”
老化子一聽,登時樂了,哈哈笑道:“說得也對!我老化子怎麼把這事給忘了,老窮酸每次和老化子打賭都輸得貼地,你這瘋癲老雜毛跟着老窮酸渾,遲早都要光着屁股走路,嘿嘿……”
瘋道人翻了翻白眼,沒再去搭理老化子,卻從懷中取出一柄短劍,遞到楊寰宇身前,道:“楊小子,我瘋道人這條老命多虧了你的寶劍,老賊偷用不光明的手段騙了你的寶劍,他沒臉面還給你,現在寶劍還給你,以後你小子有用得着我瘋道人的地方,開口就是。嗯!我看你小子是個爽快人,那就不用和我瘋道人客氣。”他手中的正是當初老偷兒從楊寰宇手中騙走的秋霜寶劍。
楊寰宇連忙說道:“前輩言重了,只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再說當時……”
“咳咳……”老化子突然打斷楊寰宇,道:“小娃兒,你最好把這柄寶劍藏好了,免得有些人老是惦記着。另外,如果讓那個老尼姑……咳咳!是神尼知道是你的寶劍斬斷她的寶貝鐵鏈,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楊寰宇接過秋霜寶劍,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過,老偷兒的臉上卻有些掛不住了,聽他嚷道:“好了好了!幾個老不死的怪物,我們快些回去吧,那幾個老東西還等着我們呢!”說完,腦袋一仰,轉身向方丈室走去。
瘋道人看了楊寰宇一眼,又搖頭又嘆氣,然後轉身離去,接着落拓書生和老化子也跟着離開了。
剩下癲僧,在武林五奇中,要說最有資格教訓楊寰宇的就只有癲僧了,不說他曾經救過楊寰宇和對楊寰宇有授藝之情,單論癲僧與簫聖的關係絕對比其他人要密切得多。
卻聽癲僧說道:“寰兒,既然你自己決定怎麼做了,癲和尚也不多說什麼,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莫要一意孤行,有許多事情並非一己之力能夠解決,你在嵩山多留幾天或許對你有好處……”
癲僧說着,卻見楊寰宇面現猶豫之色,又嘆了口氣,道:“你的脾氣和你爹果然一樣,唉!你自己好自爲之吧!”說罷,嘆了一聲,轉身而去。
楊寰宇聽了癲僧後來幾句話,心中莫名一陣哀傷,他覺得自己實在有些對不起癲僧。
在大宏寶殿中呆立半響,楊寰宇才離開向山下行去。
方丈室中,武林五奇已經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上,卻聽了塵方丈突然對三清道長說道:“三清道兄以爲這位楊少施主如何?他比當年的簫聖成名時年經輕了許多,怕是難免心高氣傲吧!”
三清道長搖了搖頭,道:“不然,此子雖然言語上聽來有些讓人覺得他目中無人,實則其說話之時言辭懇切,目光純淨無邪,說的卻都是心中所想。因此,貧道以爲,此子與當年的簫聖楊大俠極爲相似。”
三清道長才說完,一旁的劍聖就忍不住道:“三清掌門這話恐怕有些偏袒,想楊家小侄只不過十八九歲,竟然博得‘玉面神簫’之名,如此名號對於一位初出江湖的人來說可謂讚譽極高,得此讚譽之人要是沒有半點心高氣傲,無論如何也無法說服他人。看他剛纔的舉動,申某雖然與楊賢弟的關係不差,卻也爲楊賢弟感到惋惜,沒想到他的後人品行上與他相差如此之遠,唉!”
“申兄弟這話有些言過其實了,申兄弟至今爲止只見過寰兒一面,如此妄下結論對後背晚生難免有些惡略影響,就癲和尚所瞭解,寰兒雖然不喜與人過多交往,但是卻是個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之人,若論品行,我癲和尚倒是覺得寰兒不會比簫聖楊兄弟差多少,而且武學天賦只怕是千年來難得一遇。”癲僧有些不悅道,要說這些人中,最瞭解楊寰宇的就數癲僧了。
落拓書生和老偷兒、老化子武林五奇其他幾人無不點頭贊同,劍聖本來還想說什麼,見武林五奇幾人如此反應,乾咳一聲,沒再接話。
這時,突見坐在劍聖身後的銀衫貴公子申劍在他耳旁說道:“爹,您和各位前輩商議吧,我先離開了。”
劍聖面無表情道:“去吧!你也不小了,爲父也不想經常管着你,以後你自己好自爲之。”
申劍低應幾聲,又對了塵方丈等人一一行禮後,這才恭恭敬敬的退出了方丈室。
劍聖看着自己兒子離去,突然喟嘆道:“犬子隨申某習劍十八年,雖然略有小成,在江湖上卻根本就沒有他立足之地,唉……”
“呵呵!申大俠何必太過擔憂這些後輩的事情,年輕人有年輕人的路途,我等又何須浪費心神爲他們操心?依老衲看,令公子英華內斂,內功造詣已經不凡,放在年輕一輩中已經是數一數二的高手。”了塵方丈微笑道。
劍聖聞言,臉上雖然仍然保持着淡然的神色,然則其內心卻還是無比欣喜的。
而實際上,以申劍的修爲,放眼江湖除去老一輩的武林高手之外,確實也難逢敵手。
突聽了塵方丈對着坐在下首的癲僧說道:“癲僧師侄,你對楊少施主有授藝之情,可否說一說楊少施主的事情?”
這老和尚,不知爲何竟然不顧身份,打聽起楊寰宇的消息來。
癲僧看了了塵方丈一眼,似乎明白過來,說道:“掌門師叔放心,弟子並沒有私自傳授給他任何少林派的絕技。”
要知道,江湖武林中門戶之見極爲強烈,越是強大的門派越是如此,就是傳承了無數年的少林派也不例外。當然,了塵方丈的心意其實並不能說明了塵方丈此人如何,只能說了塵方丈爲了少林派,不得不懷如此心思。
在座之人都是明白人,當然也不會因此而覺得了塵方丈此舉有何不妥。
這時,聽三清道長說道:“貧道覺得方丈大師有些過於擔心了,從楊少俠歸還《達摩洗髓真經》一事來看,足以證明楊少俠的平行和爲人。再者,從解救臨安鏢局的危機和剷除復仇盟東分令此事看出,楊少俠極具俠義心腸。另外,貧道有一事不得不向各位說明,各位可曾聽簫聖楊大俠說起過其家傳絕世武學《天雷八音》?”
這話不是等於白說,江湖上只要知道宇內三絕的都知道楊家的絕技《天雷八音》的神奇,不過以三清道長這樣的人物似乎不會問出這樣淺薄的問題。
了塵方丈和武林五奇等人被三清道長問得有些不解,卻見三清道長微笑道:“各位只聽說過《天雷八音》的神奇,卻從未認真瞭解過爲何《天雷八音》會如此神奇。”說着,看着衆人一眼,又道:“當年貧道曾有幸與楊大俠一次詳談,知道了《天雷八音》之所以神奇之處。江湖上流傳的武學絕技,其實僅僅修煉的是武學境界,缺乏或者根本就沒有心靈境界的修養。”
三清道長嘆了口氣,又道:“其實心境纔是制約一個人武藝天分的最重要原因,佛門和道門高深武藝中,往往摻雜着佛門至理和道家的大道之理,如果沒有明悟其中的佛理和道理,達到所要求的心境,絕無可能修成這種高深武藝。楊家的《天雷八音》正是如此,而且《天雷八音》所要求明悟的心境更加高尚,這便是爲何楊家有此絕世武學而歷代以來,卻沒有絕世的高人,《天雷八音》所需求的的心境實在無人能及。當年簫聖只不過是修得《天雷八音》的第六篇止戰之音,就能夠稱爲當世數一數二的絕頂高手,而且其仁義慈悲和悲天憫人的心腸更是讓江湖武林感嘆,其實這與他修煉的《天雷八音》密不可分,因爲他曾言道,《天雷八音》中止戰之音要具備的就是一種仁義悲憫的心境,這樣才能讓人放下爭戰之心。
“當年在峨眉金頂的一戰,簫聖獨鬥域外七魔中的老大天南一魔,僅僅數個回合就讓天南一魔甘願認輸,還自廢功力,這是何等境界?”三清道長說到這,目光看向癲僧,又道:“聽癲僧師侄說,楊少俠的《天雷八音》業已修煉到第七篇‘出塵’,料想楊少俠的心境已經到了我等望塵莫及的境界。”
三清道長的話讓衆人陷入沉默當中,劍聖一時間也沒有什麼好反駁的,聽他岔開話題道:“剛纔癲僧僧兄提到琴聖史兄的千金,不知可有史兄的消息?”
癲僧搖了搖頭,道:“那個丫頭絕對不是省油的燈,如果癲和尚這次沒能將她勸住,只怕將來倒戈相向都有可能。”說着,嘆了一聲,道:“我癲和尚也問過那丫頭不止一次,那丫頭就是不肯說出琴聖的下落,這丫頭根本就沒把當年我癲和尚辛苦三個月傳藝之事放在心上。”說完,又無可奈何的笑了笑。
“阿彌陀佛!”了塵方丈突然喧了一聲佛號,道:“千湖龍王之事果然有些不好解決……”
說道千湖龍王之事,衆人不由得皺起眉頭來,原來早在楊寰宇到來之前,癲僧便已經將嫣然和楊寰宇等人的事情說了出來,這一件接着一件的事情,絕對都是震撼人心之事。
又聽癲僧說道:“當年因爲楊家之事受到牽連的中州大俠在遭到復仇盟殘害時,僥倖留下一個女娃,如今那女娃也和楊家娃兒一起。不過,這個女娃的來頭可不是一般的大……”
說到這裡,突見瘋道人神色變得極爲古怪,總的看來就是恐懼和心悸。
聽癲僧繼續說道:“這女娃的師父即使當年被稱爲亦魔亦佛的魔佛神尼……”
本來癲僧並沒有將這個消息告訴其他人,如今話一說出來,包括了塵方丈和三清道長在內的其他人無不色變。
“魔佛神尼是近百年前的人物,沒想到會有如此年輕的傳人!”劍聖不敢置信道。
劍聖說完,不由得把目光投向瘋道人,原來瘋道人被魔佛神尼關押之事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之事,聽劍聖又說道:“不知這位魔佛神尼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一直以來只在江湖上聽說過她的傳聞,卻從未有緣得見。”
瘋道人聞言,登時雙目一翻,苦着臉道:“這種人還是沒緣相見的好,否則還不知道見上一面後要被她關上幾年。”
衆人聞言 ,一時間忘卻剛纔的談話,不由得想起有關魔佛神尼的傳聞,大約七八十年前,江湖上出現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尼,這女尼出道才半年竟然連續挑戰當年各大門派的掌門人,而且那些掌門人無一能在她手下走出十招。
因爲這女尼生性嗜殺,而且從來不顧及江湖道義,行事全憑個人喜好,她所到之處不是一片平和,便是人間煉獄。因此,無論黑白兩道,在當年魔佛神尼聲明全盛之時,只要聽到魔佛神尼四字的,無不畏如幽冥。
過了好一會兒,聽瘋道人呼了一口氣,道:“方丈大師、三清掌門,我們還是談一談嵩山大會之事吧!”
了塵方丈等人回過神來,聽了塵方丈說道:“不錯,嵩山大會迫在眉睫,只是直到此時收到本派傳信的門派大都沒能幹來,而且從清微派的遭遇來看,那些未曾受到復仇盟脅迫的門派只怕不會那麼輕易感到嵩山,老衲擔心復仇盟會在半途設下毒計。”
“就算復仇盟要對付趕來參加嵩山大會的江湖門派,我等也無可奈何,遠水不及近火。不過,貧道卻是以爲,復仇盟即便如要對付參加嵩山大會的江湖門派,那也不可能對付得了所有人,必定會有所疏漏。而此時,除去少數幾個門派趕來之外,其他門派竟然連一點消息都沒有,貧道覺得極有可能那些受邀的江湖門派遭遇了其他變故。”三清道長皺眉說道。
衆人聞言,頓時沉吟起來,只因三清道長之言卻是最合理的解釋。
方丈室中,衆人有交談了好一會,這才各自散去。
此時酉時已過,楊寰宇回到嵩山別院門前的竹林小路時,遠遠地就看見一個熟悉的人影在左右徘徊,他看得清楚那人影正是許娉婷。
楊寰宇走近許娉婷十多丈時,便聽許娉婷嬌呼一聲“寰哥哥”,聲未到人先到,只見許娉婷已經撲在楊寰宇的懷中。
楊寰宇知道許娉婷定是等了不少時間,看着許娉婷嬌憨可愛的摸樣,楊寰宇剛纔心中的鬱悶頓時消失無蹤,聽他對許娉婷柔聲道:“婷兒,你一直在等我?”
“嗯!寰哥哥一去就是半天,婷兒從日落等到現在呢!”楊寰宇聽得心中暗歎一聲,沒再說話,只是攜着許娉婷的小手向嵩山別院內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