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老布萊恩
連續擊倒了不知多少挑戰者，這場持續了兩個鐘頭的近衛選拔終於到了落幕的時候。
觀戰人羣過癮的呼聲漸漸停歇，萊昂待眼前的隊伍再沒有新的應選者上場，這纔回頭看向那從將近一百五十號人當中，脫穎而出的五名近衛人選。
除了第一個通過考驗的扎布羅恩以外，另外四人分別叫巴維爾、波茲、布里南、達達尼爾，都是二十五歲到三十歲的年紀，出身各異，有獵人，有皮匠，有牧民，也有釀酒工每個人都有着長期應徵在領主軍中服役的經驗。
遺憾的是，五人皆來自隆卡和普萊頓。
儘管塞爾瓦此前擁有比另外兩個地方更多的兵源，但本地的農民兵卻無一人能通過考驗。
扭頭瞧了瞧奧莉薇婭，萊昂不禁覺得興許這女孩一個人的存在，就已經把塞爾瓦的武德都榨乾淨了。
就在他準備結束本次的集結時，卻在場外圍觀的村民人羣中，聽到了一個意外的結巴聲音。
“萊萊昂大人！請等等等等！”
聽到這熟悉的嗓音，萊昂轉身望去。
只見自己僱傭在家中管馬的青年，三兩步的衝進了場內。
他迅速跑了過來單膝行禮，表情急切。
“我我的大人，請請請問！我能夠得得得得到？”
早已習慣了他的結巴，萊昂立刻明白了自家馬倌的意思，便主動問道：“你也想來試試？”
“嗯！我我我也想成.爲.您的近衛！”
霍克艱難的道出請求，狠狠點了點頭。
結巴青年心裡慶幸來的及時。
他本在馬廄中打理領主的戰馬，若不是其他小僕傭們拉他過來看熱鬧，差點錯過了眼下的機會。
萊昂倒是沒想到，這個吃百家飯長大的老實青年竟然也會舞刀弄劍。
不過反正身上的第一次魔素沸騰狀態尚未結束，萊昂也無所謂再多測一人，何況對方還是自家僱傭的僕役。
“去穿上盔甲吧。”
得到首肯的霍克如蒙大赦，迅速跑到了剩下的五具鎧甲裡，選了一身烏利亞鱗扎甲。
將其披掛到身上，他拿起劍盾，轉身忐忑而激動的踏入場中。
萊昂看着霍克，審視其笨拙的劍盾架勢，他略感失望。
這結巴青年持盾的姿勢，明顯不擅長使用盾牌。
但萊昂不會因爲對方是熟人就對其放水，年薪二十四個金幣可不是大風颳來的。
如測試其他人一樣，舉起長劍，萊昂穩穩當當的架起屋頂式，不等霍克主動靠近，徑直邁步逼進。
快步進入攻擊距離，一記毫不客氣的力斬，前劍身的照着霍克虛浮的持盾側沿，猛攻過去，斬擊毫不意外的，壓塌了結巴青年生疏的防禦姿態。
但當萊昂劍刃順着砍出的破綻，轉劈爲刺，打算結束這場測試時，卻發現霍克側身擡劍抵擋劍鋒的同時，身子如不倒翁般繞過了攻擊路徑。
結巴青年腰身帶動腳下步伐轉動，側邁出一條勺型路徑，瞬間拉開距離。
他捨棄盾牌防禦的同時，繞側退避，肩臂一抖，豎舉起單手劍勉強擋在了萊昂變招的橫揮軌跡之前。
舞動的前劍身，壓着霍克的單手劍橫面，拍在青年的頭盔側面，發出咣噹一聲脆響。
雖然狼狽，但萊昂的第三下打擊終究也算是被防禦了下來。
望着受擊的霍克身形驚慌間不停地後退，萊昂稍稍停下了攻勢。
這熟悉的身法節奏
貓旋？
萊昂忍不住扭頭看了看場外的金髮少女。
奧莉薇婭以前教過霍克練武嗎？
但萊昂卻從少女的表情裡，也瞧出了驚訝。
看到友人面甲後疑惑的目光，奧莉薇婭攤了攤手，點點頭又搖搖頭。
她以前確實在霍克等一些村裡人面前比劃過幾下，練武時也從來沒刻意的避過熟人。
但.貓旋這樣複雜的技巧，她確實沒來得及教過除萊昂他們以外的人。
畢竟這套自創的步法邏輯和發力技法，也是少女近年纔剛剛總結出來，只在當初結交了三位經歷非凡的朋友時，才教給衆人原理，當做臨別禮物。
奧莉薇婭回憶着，看向了場上的霍克。
唯一要說對方和自己這套技藝有交集的時刻，那就只有後來在院子中，她指導萊昂三人時，霍克在馬廄旁圍觀的情況了。
萊昂按下猜想，將注意力再次放回霍克的身上。
三劍了。
不管是不是奧莉薇婭教的，萊昂都察覺到了對方的細心和潛力.這個結巴青年，顯然平日裡私下沒少摸索練習這個技巧。
認真審視起那再次架盾的霍克。
萊昂拔足欺身而上。
一個騙招，晃開了對方稚嫩的架盾朝向，有心檢驗對方剛剛曇花一現的身法，萊昂挑劍直刺，沒有用更刁鑽的打擊。
看到霍克扭身一轉，又是一個正勺型的步伐踏出，右手壓劍抵開刺擊的同時，居然還趁機進身想打出反擊。
萊昂這下了然。
那並非是貓旋技法的最佳應用方式。
面對刺擊，照理說貓旋環步配合斜向側擊纔是最優解，直愣愣的正面反擊無疑浪費了機會。
看來眼前的結巴青年也就才只是掌握了基本的勺形步調而已。
左腳邁出，收臂擡手轉動劍格，架開霍克的劍刃，萊昂雙手立刻交叉，長劍如直升機旋槳般轉過方向，斜斬向霍克的側腰。
結巴青年咬牙轉動那在瞬息間感到僵硬的身體，好不容易拖起右腿，以極爲難看的姿勢旋出步調，順勢護身的左臂盾牌邦得一聲震響。
堪堪擋住了自己領主大人那快速的跨步換邊轉劈，但腳下平衡不穩的霍克，也踉蹌着被他那用力過猛的貓旋步伐絆倒。
青年狼狽的失衡前撲，抵着劍盾趴到了地上。
不過。
終究是撐過了五招。
“你過關了。”收回劍刃，萊昂對那從地上爬起的霍克道。
聽着人羣中一陣陣羨慕的議論，結巴青年摘下頭盔，憨笑得合不攏嘴，激動間本就磕巴的嘴裡更連不成話來。
萊昂拉起他，讓其站到近衛的隊伍當中。
終於有個塞爾瓦人過選，結巴青年也算是給本村的青壯們挽回了點顏面。
只是，自己又要重新招個馬倌了。
待那選拔出的近衛們各自回去收拾好私人物品，萊昂將他們帶到了過去塞爾瓦村官家的大屋暫時安置住下。
此番儘管沒能招滿十人近衛，但以如今三塊領地上攏共區區一百幾十戶的人口，也無法奢求更多人才了。
午時稍作休息，到了下午，其他青壯們在阿澤瑞恩的安排下，從倉庫取出伐木工具，前往塞爾瓦村東側清理林地，爲將來建設兵營進行準備。
萊昂則帶着所有自稱會射箭的青壯，來到村外的野地上立起箭靶。
雖然沒有重步兵近衛那樣高額的待遇，但是也開出了符合標準的脫產弓手薪資，只爲招募技藝相對嫺熟的射手。
而作爲塞爾瓦唯一會射箭的領民，老布萊恩也在空地旁，心不在焉的旁觀那些外鄉青壯挨個開弓射靶，比拼箭術。
目光稍在專心致志挑選弓手的萊昂身上停留，又看了看其身側正和他閒聊的奧莉薇婭。
老鐵匠的眼神漸漸變得複雜而猶豫.
天色漸暗，忙碌一天的各村青壯們各自跟着領隊解散休息，終於結束了今日的事務，萊昂與奧莉薇婭分別，和夥伴們回到家中。
還沒等到飯點，正在和阿澤瑞恩他們一起商量如何建設軍營的萊昂，聽到小莉娜彙報，布萊恩大叔忽然從隔壁過來拜訪。
等見到了滿臉嚴肅的老鐵匠，萊昂心裡並不意外。
“失禮了，阿澤瑞恩閣下，洛哈克閣下，我希望能和萊昂大人單獨談談。”老布萊恩看見房間中的其他少年，聲音鄭重的請求道。
阿澤瑞恩和洛哈克看向萊昂，見夥伴衝他們點點頭，這才起身和考維斯一起走了出去。
待三位夥伴暫時離開，萊昂靠到椅子上看向老鐵匠：“你比我預料的還能沉得住氣啊，布萊恩大叔，我本以爲你前幾天就會忍不住來找我。”
“哪裡是沉得住氣，我只是不知所措罷了，萊昂大人。”
老布萊恩露出苦笑：“敢問.您都知道多少了？”
萊昂擺手道：“不多，只是知道她身上流着奧蘭德王室的血而已。”
哪怕已經從奧莉薇婭口中知道身世被外人得知，但布萊恩還是聽得眼皮直跳。
萊昂嘆了口氣，繼續道：“儘管現在我對她的身份、你的身份，仍一無所知，不過我也已經有了些推測。
可我希望你明白，無論奧莉薇婭牽扯有多大，我們都願意豁出性命保護她，我們這些人的力量，不比你一人要大得多嗎？”
想到有少女本人的意願撐腰，萊昂的語氣便藉着自己領主的身份強硬起來：“奧莉薇婭既然對我說了不想離去，那你就不可能從我身邊將她帶走，就算你固執己見，我也會駁回你的搬遷請求，我並不放心你獨自帶她離開。”
聽到面前年輕人直截了當的話語，老布萊恩並未反駁。
“您說的沒錯，我這些天已經仔細想過了，既然您已經知曉奧莉薇婭身份的特殊，還仍願意保護着她，那我今天來就不是爲了原來的打算。”
“那你來所爲何事？”萊昂疑惑。
老布萊恩想着在村子周圍頻頻出現的不祥亡靈，以及塞爾瓦內逐漸聚集的刀兵之兆，先道出了自己的憂慮：“萊昂大人，我能知曉塞爾瓦周圍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嗎？”
萊昂搖了搖頭：“抱歉，布萊恩大叔，我還不能像對待奧莉薇婭那樣信任你，眼下這還是個不能傳播的秘密。”
老鐵匠聞言，只好點了點頭：“那麼我只能稍微推測，購買那麼多物資軍械，籌集糧草，急着選拔親衛，招募弓手.
甚至調回了要塞的領地勞力，開始砍伐林地，您打算在塞爾瓦旁邊建設一座兵營？這可不是一般采邑騎士能做的事情
如此大的動作，必然得到了厄利弗男爵的支持，這麼一來，我猜您和幾位閣下顯然未來將作爲一支力量，參與一場荊棘花家族的戰爭行動。”
老鐵匠能看出自己想搭建一座軍營，而不是建造莊園寨堡？
萊昂表情不置可否：“.所以呢？”
沒有得到準確的答覆，但老布萊恩心中已然明瞭。
他整肅面容，臉上彷彿褪去了始終僞裝的卑微，蒼老的聲音都彷彿發生了少許變化，面對眼前的年輕騎士，老布萊恩擡手，扶胸行禮。
“我已沒有其他選擇的餘地，萊昂閣下，如今再奢望奧莉薇婭能作爲一個普通女孩平平安安的度過一生，的確是個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無法再束縛她的羽翼，而與其選擇不可知的命運，那不如早爲未來做出準備。
您雖然尚不能信任我，但一直以來的觀察讓我能夠相信您的承諾。
現在我想加入您的麾下，助您獲得足夠的力量，這也是爲了更好的保護奧莉薇婭。”
萊昂挑了挑眉：“你本就是我親自任命的村官。”
“不，閣下，不是作爲村官”老布萊恩搖頭。
“我曾是馳騁沙場的騎士，也指揮過軍隊，懂得如何爲您訓練士兵，修造堡壘。
不需要個人酬勞，也無需任何地位和賞賜的許諾，就當是我這老頭子大言不慚吧，但請給我個機會證明自己。”
老鐵匠目光灼灼的盯着少年。
萊昂聽了這話，饒是有了心理準備，也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眼神比老鐵匠還要熱切的看向對方。
心中突如其來的驚喜，更要遠遠高於瞅見一位果體的美人。
一位打過仗，統領過士兵的軍官.甚至將領？
萊昂已經對奧莉薇婭的身份有了許多大膽而清晰的假設。
考慮到其中的某些推斷，萊昂直覺上不認爲對方在自吹自擂。
何況不管是眼下修建軍營，還是未來面對戰事，都正缺一位可以幫助自己的軍事顧問。
“我不知你的過去，布萊恩大叔，如果不嫌棄目前的草臺班子，那麼我可以先試試任命你爲我的百夫長，管理領地內的徵召兵。”
“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想先問個問題，當然，如果你不願回答，我也不強求。”萊昂皺眉問道：“你到底是不是奧莉薇婭的親生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