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都僅僅是傳聞,就像現在,一切都是未知,無論勝利還是潰敗,都是將來時。
“嗡嗡、嗡嗡——”連城璧口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
她睡得很沉,並沒有被驚醒。
這時候,沒有壞消息就是好消息。
旁邊桌上的飯菜涼了,可以再回鍋去熱。我一直覺得,自己在等待着什麼,但又無法明確叫出來。
這一刻,我肩上承載着連城璧的身體重量和精神寄託,只能靜靜地坐着,等待她醒來。
我也知道,地下甬道那邊,姓萬的工頭正領着那幫工人緊鑼密鼓地向前趕,爲了連城璧的賞金而努力着。
“遊園驚夢”說過,世界是動態發展的,絕對不會爲了某個人而停下來。誰若耽於等待,誰將不免錯過。也就是說,即使今天我和連城璧在六乃喜館子裡消磨一個下午,也不影響外面世界裡某些事情的進展。
嘩的一聲,飯館門口的推拉門開了,有個佝僂着背的男人扶着牆邊走進來,順勢向右手邊拐,坐在窗前的桌邊。
我低下頭,不想引人注目。
女服務生走過去,殷勤招呼那男人。
“一杯水,等人。”那男人說。
從他的衣着打扮上,我就能看出他生活的拮据。
女服務生很快端水過來,然後退下。
男人擡頭向北看着,那教堂的尖頂、北大外牆上的薔薇花、廣場上的運動器材和滑板少年……一切盡在眼底,無一遺漏。
“命運啊命運,就像巨大的輪盤,一旦開轉,就容不得退縮了。”他忽然悠悠地說了這麼一段極富哲理的話,令我心中一動。
說來也巧,對方的電話也響起來。
他接電話:“老萬,是我,我已經到了教堂對面的六乃喜館子,你什麼時候過來?”
我吃了一驚,如果對方口中的老萬就是工頭萬師傅的話,我們可就麻煩大了。”
“我等你,我等你,別說三個小時了,就是三十個小時,我也等你。”說完,男人就掛了電話。
從他的話裡可知,那位姓萬的要過三小時才能到。
我希望這不是巧合,因爲姓萬的是給秦王會幹活的,如果泄露秘密,那麼秦王會在教堂下地道里的秘密行動就要暴露了。
只過了十分鐘,一個穿着十分得體的、五十歲上下的中年人出現在飯館的櫥窗前,與第一個男人隔着玻璃舉手打招呼。
我看得分明,後來的中年人正是濟南民俗圈裡的老大張運。
幸好,我認識他,他不認識我。等他進門時,我根本不需要刻意掩飾,只是閉目養神就好了。
“老孫,你早到了?恕罪恕罪,路上有點堵車。”張運進門,先向那早來的男人道歉。
那男人迴應:“老張,什麼恕罪不恕罪的,老兄弟們了,還說這麼見外的話?”
兩人握手落座,招呼服務生過去,各要了一碗皮蛋瘦肉粥、一碟拌三絲。
我注意到,張運的精神有些緊張,跟姓孫的談話時,不停地**左腮,有過敏或者中風的前兆。
“我約的人說,再過三小時到,趁這個空兒,咱哥倆兒再好好聊聊。”姓孫的說。
張運環顧室內,我早就轉過頭,看着沉睡中的連城璧,同時用眼角餘光注意着兩人的舉動。
“好啊。”張運不認識我,大概是把我當成了路人,並不具備威脅性,所以接下來他說話時,已經變得自然了許多,“華子,你介紹這人到底可靠不可靠?”
姓孫的嘿嘿笑起來:“那肯定的,老萬跟我同莊,都是老仲宮人。我們雲臺村的人最團結,在濟南這邊混的,全都有聯繫。”
“那就好,這事機密,要是傳出去了,白道管不管不知道,光是江湖上那幾個大佬就夠我喝一壺的了。錢得掙,可命也得要,你說對吧?”張運說。
姓孫的連連點頭:“對對,老張,要不說你是這一行裡的人精呢,啥啥都懂,老奸巨猾——不不,說錯了,是老馬識途,老馬識途,呵呵呵呵……”
我靜靜聽着,對兩人要圖謀的事也猜了個七七八八。
張運這一類民俗專家乾的並不僅僅是發掘民俗文化、傳承濟南古風之類的冠冕堂皇的事兒,一旦有好機會,他也得下手撈一筆,先肥了自己腰包再說。所以,知識就是他的本錢,而外人請他助陣,也是看中了他腦子裡的玩意兒。
“三個小時……說說吧老孫,你怎樣想的?如果真倒騰出好東西來,你準備怎麼處理?我那份提成,什麼時候能給?”張運開門見山。
姓孫的笑着回答:“淄博、濰坊、青島、煙臺、威海的道上朋友都聯絡過了,只要是好玩意兒,當天拿貨,當天結賬。他們的肚量很大,從單價幾萬到幾千萬的貨,有多少要多少。其中幾個,是玩盜墓的家族企業,眼光賊準,也有信譽。知道以前青州博物館發生的狀元卷失竊案嗎?收貨的就是這個家族的人。爲了那個案子,人間白白損失了幾百萬,眉頭都不皺一下。你說老張,遇見這樣的大人物,咱還怕什麼啊?你那份,收錢當天我就給,兩成五,一分不少,怎麼樣?夠意思吧?”
我看過青州博物館“狀元卷失竊案”,那是一個名叫林春濤的保安隊長單槍匹馬乾的,轟動一時,但卻功敗垂成。
“他們認識濤子?”張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