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氣氛不對，尹煥東急忙堆起笑臉，向他們兩個人問道：“你們……沒事吧？我就是出去接個電話而已，怎麼一回來就……”
慕海顏沒有搭理他，而是直直看向程牧禾。
她看出來了，他的眼睛裡有對她的乞求——也許程牧禾的姐姐並沒有把這些事情告訴給她唯一的兒子，尹煥東對家族衰敗的真相併不知情，所以才學了表演，一心只想做一個演員。
有那麼一瞬間，慕海顏心軟了。
她心軟，當然不是因爲程牧禾的緣故，而是因爲尹煥東。
尹煥東是她入行以後，交到的第一個真心實意的朋友，兩個人合作了兩部戲，對慕海顏來說，他像是哥哥，更像是良師益友。她原本以爲，在這個圈子裡是交不到什麼朋友的，但尹煥東的出現卻令她推翻了這個想法，她無比重視這份難得的友誼。
最重要的是，她十分清楚，尹煥東活得很純粹，很簡單，算是娛樂圈裡難得的一個乾乾淨淨的男人。
所以，她不想親手摧毀尹煥東的單純生活。
“沒什麼，程先生說了個冷笑話，我笑不出來，所以顯得有點尷尬。”
慕海顏撒了個謊。
尹煥東雖然不太相信，不過，鑑於慕海顏都這麼說了，他只能笑着看向程牧禾，追問道：“小舅，什麼冷笑話，講來聽聽。”
程牧禾苦笑着開口：“都說是冷笑話了，還講什麼？”
“這倒也是，你從來就沒有幽默細胞，難怪聽你講完笑話，小慕都笑不出來，比哭都難看……”
一旁的慕海顏打斷尹煥東的話：“我吃好了，謝謝程先生的款待。”
見她要走，尹煥東看了一眼時間，也覺得差不多了，於是，他提議道：“那我們就回去吧，正好是同一家酒店，怎麼都順路。”
沒想到，程牧禾卻搖頭：“你們先回去吧，我還有點事要辦。”
尹煥東還傻呵呵地表示懷疑：“哎，來之前你不是和我說，你今晚沒有其他事情了嗎？”
他分明還沒有意識到，程牧禾只是隨便找個藉口，避免繼續和慕海顏待在一起。
“忽然想起來，有一個重要客戶還要去親自拜訪一下。時間還早，反正這邊的夜生活豐富得很。你們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程牧禾一邊叮囑道，一邊拿起外套，穿上就走。
等他走了，尹煥東纔看向程牧禾，替他解釋：“估計小舅是真的有事，你別在意，他平時不是這麼不注重細節的人，可能這兩天真的忙壞了。”
慕海顏笑笑，她纔不會在意程牧禾的離開。
他要是不離開，她纔會覺得渾身不舒服。
回到酒店，慕海顏連衣服都沒脫，坐下來就打開筆記本電腦，先上網去搜索信息。
她想要看一看，程牧禾之前所說的那些事情，究竟是不是真的。
沒想到，搜索出來的結果令她心驚肉跳——他說的不只是真實情況，而且事實遠比他說的還要嚴重，程家當初親手創立的品牌如今幾乎已經無人提起，輸入關鍵字之後，出來的漫天漫地的都是可能含有致癌成分的網頁。
但是，沒有幾個人留意到，所有的文章裡，說的都是“可能”，而不是“確實”。
儘管如此，這些不負責任的報道還是在過去的十幾年裡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幾乎成了大家眼中的真相。
至於最終的鑑定報告，證實成分安全的消息，沒人在意。
就如同程牧禾所說的一樣，這個牌子被人爲地徹底毀掉了。
而榮楷然成功地用低價收購了程家的公司，秘密地將原有的配方改頭換面，新瓶裝舊酒，利用原有的生產線繼續生產，並且迅速地佔據了市場，在該領域大賺特賺。
慕海顏猶豫了很久，纔給程牧禾發了一條微信。
“我上網查過了，你說的是真的。”
他等了一會兒纔回復：“當然，沒有人願意編造出這樣的經歷。”
她緊緊咬着嘴脣，盯着手機屏幕。
“可這些事都不是榮寵做的，你不應該算到他的頭上，這不公平。”
程牧禾沒有回覆，而是直接把電話打了過來。
看着他的名字不斷地在眼前閃爍着，慕海顏感到萬分猶豫，不知道應不應該接聽。
鈴聲斷了，她鬆了一口氣。
可是，緊接着，他又打過來了。
她一咬牙，接了起來：“如果你有任何想要傷害他的想法，我都絕對不會讓你得逞的！”
程牧禾呵呵地笑着：“什麼時候起，男人居然需要女人的保護了？還是說，榮寵這麼弱，要躲在老婆的身後，不敢見人嗎？”
慕海顏氣結：“有本事，你就憑自己的能力，別玩陰的，堂堂正正地拿回你家的公司！”
他依舊不爲所動，淡淡開口：“那就是我的事情了，不勞你操心。不過，我的確要感謝你，通過你，我對榮寵這個人有了進一步的瞭解，他確實很有本事，之前是我小看他了，幸好我沒有太冒險，而是選擇先接近你，這一步棋算我走對了。”
說完，程牧禾還笑了一聲。
這笑聲聽在慕海顏的耳朵裡，無比諷刺。
“我真後悔認識你。”
她咬牙切齒，恨不得拽下一塊他的肉。
“是嗎？當初要不是你送我那本書，我可能這輩子還不知道有這麼一部蹩腳的言情小說，原來女人就是喜歡看這種狗血而俗套的劇情。”
程牧禾故意挖苦道。
“你！無恥！”
慕海顏原本以爲，他是真的喜歡蕭光夏這個角色，沒想到，在他的心裡，這一切不過只是一個蓄謀已久的圈套，一塊他復仇之路上的墊腳石而已！
“哦，是嗎？我倒是覺得，比起榮家的手段，我的無恥程度其實還差得遠呢。”
程牧禾果斷地掛了電話。
聽着一陣陣忙音，慕海顏感到手腳發寒。
想了想，她還是給榮寵打了個電話，向他旁敲側擊，看看他知不知道這件陳年舊事。
“程家？我只有一點點印象，好像我爸當年的確收購了一家公司，老闆姓程。你不說，我肯定想不起來，怎麼了？”
聽出慕海顏的語氣有異，榮寵急忙問道。
她擔心程牧禾會做出什麼對榮寵不利的事情來，馬上將當年發生的事情簡單地對他說了一遍，並且一再提醒他，千萬要多多小心。
“呵，我倒是沒有想到，這個姓程的居然有這樣的來頭？怪不得，上一次在機場見到，我總覺得，他雖然表現得很客氣，也很剋制，可我還是能夠從他的眼神裡讀出來一股殺意。原本我還覺得奇怪，這麼一說的話，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榮寵雖然有些驚訝，卻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恐1;148471591054062懼。
慕海顏還是緊張：“你不害怕嗎？我真怕他會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他笑笑：“程牧禾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這件事，可他等了這麼多年，也沒有采取什麼行動，說明他不會冒險，而是想要一步步來。既然如此，我就陪他玩玩，看他能佈下什麼樣的天羅地網？不過，我打賭，最後他一定是作繭自縛！”
榮寵說的話也有道理，慕海顏這才稍微放下心來。
但她轉念一想，還是忍不住問道：“但你覺不覺得，在這件事上，其實是你爸爸理虧了？又或者說，他所使用的手段，的確不光彩。”
她並不是想要爲程牧禾說話，然而，知道了整個經過之後，慕海顏對程家的遭遇，確實有那麼幾分同情。
榮楷然的做法，從商業的角度看，或許沒有什麼，但從人性地角度看，還是太過了一點。
榮寵明白了慕海顏的想法，他嘆了一口氣：“在商言商，如果是我的話，只要這件事值得這麼做，我也會這麼做。反過來，如果程老先生有機會的話，他也會這麼做。你不要用普通人的眼光去看，那等於自找不痛快，明白嗎？”
道理她都懂，可想要說服自己，卻不容易。
“好吧，我知道了，你一定要小心。等我忙完，回去再說。”
折騰了一大天，慕海顏也累了，明天還要繼續飛往下一個城市，進行宣傳活動，她只能早早結束和榮寵的通話，去洗澡睡覺。
接下來的活動都很順利，每到一個城市，《漢宮奪心計》的票房就會猛躥，勢頭很猛。
不僅是票房一路飄紅，就連網絡評分和觀衆口碑也很令人滿意，幾個一貫挑剔的影評人都在網上發文，表示這是一部值得去影院一看的作品，儘管王明龍在首次指導電影方面還表現得有幾分生澀，但畫面的唯美，演員的精緻，以及故事的飽滿，還是掩飾了那些不足。
每到一個城市，慕海顏就會收到一大束價值不菲的花。
這個品牌的鮮花很有名，一大束就要幾千塊，任何一個女人將它抱在懷裡，都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幾天下來，就連一些工作人員都知道，慕海顏天天收花，都不帶重樣的。
一開始，她以爲是榮寵送來的，心裡自然感到十分甜蜜。
可她問了一下，發現並不是他送的，慕海顏頓時有了一種不妙的感覺。
果然，最後一天的時候，她在鮮花盒子裡發現了一張手寫卡片，落款是程牧禾。
慕海顏立即有一種吃了蒼蠅的感覺，她直接把一大束花用力地丟進了化妝間的垃圾桶裡，正好被尹煥東看到了。他走過去，看見了卡片，將它打開，自然看到了程牧禾的名字。
“小慕，我們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