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小的動作，令程牧禾的猜測得到了確鑿的印證。
他在慕海顏的身邊坐了下來，確定身邊沒有其他人，這纔開口問道：“你急不可耐地和榮家人攤牌了？爲什麼這麼衝動，你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證據，只是猜測……”
程牧禾搖了搖頭，感到無奈。
沉默了片刻，慕海顏才啞聲道：“你說得對，榮家的確沒有一個好人，他們全都是爲了目的不擇手段的惡魔！我已經決定和榮寵離婚了，只不過……”
她頓了頓，再次開口：“只不過在具體操作的過程中，可能會麻煩一些，我當初和他是在國外登記的。另外，像榮家那樣的地位，離婚應該也算是一樁醜聞吧。”
程牧禾臉色大變：“你說什麼？你都知道什麼了？”
慕海顏只是眯着眼睛，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
他還要再說什麼，導演已經招呼衆人，繼續拍攝下一組鏡頭。
慕海顏率先站起來，提着裙襬，向片場走去。
從昨晚凌晨開始變天，今早的氣溫驟降了十幾度，好像一夜之間就到了冬天，而她身上的戲服還很單薄。劇組裡的不少女演員都大呼吃不消，不過，這並不包括慕海顏。
對她來說，現在的天氣並不是最冷的。
最冷的，應該是她的心。
就連導演都察覺到了慕海顏今天的狀態不太對，可又挑不出來什麼問題，她的演技沒說的，但就是整個人怪怪的。
他一喊停，她掉頭就走。
如果是平時，慕海顏會和在場的所有工作人員致謝，然後才離開。
不過，她現在的身價與過去不同，只要在片場不耍大牌，就足以令所有人暗呼阿彌陀佛了。
眼看着慕海顏頭也不回地上了自己的保姆車，程牧禾顧不得去卸妝，直接邁着大步追了過去。他走到車門前，一把推開柴思晨，低聲說道：“我有話要和她單獨說，你和司機先下去！”
雖然慕海顏沒有把前幾天發生的事情告訴柴思晨，可她也知道，如今的情況十分特殊，於是拼命攔在程牧禾的身前，口中不停地勸道：“程先生，慕小姐現在需要休息，請你理解一下！”
見她阻攔，程牧禾怒極：“你知道什麼？我不管你是替誰做事的，夏一鳴也好，榮耀也好，現在就去告訴你的老闆，慕海顏和榮寵要離婚了！”
這句話果然起到效果，只見柴思晨的雙眼一下子瞪大，兩側鼻翼也微微翕動着，顯然是被嚇到了。
而程牧禾則趁機將她推開，飛快地進了車裡，並且從裡面鎖上了車門。
慕海顏坐在保姆車的小吧檯前，正從冰箱裡往外拿罐裝啤酒。
“反正，今天的工作已經全部結束了，就算我喝酒，也不會影響到別人。”
見到他皺眉，她一臉坦然地說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如果可以的話，給我來一罐。”
程牧禾向她伸出手來。
慕海顏愣了一秒鐘，丟給他一罐。
拉開拉環，她灌了一大口，被冰涼的酒液冰得咧了咧嘴。
“我真不想承認，果然被你的烏鴉嘴說中了，他騙我，而我對此一無所知，就像個大傻子一樣，被他騙得團團轉。”
靠在小吧檯旁，她不顧形象地打了個嗝，喃喃說道。
“你確定？”
程牧禾反而不像之前那麼肯定了。
“確定，我找到了我爸爸留下的遺書，他把當時的情況都寫了下來，包括榮氏是怎麼通過賄賂官員，靠着違規操作拿到的那塊地，包括他是怎麼發現其中有問題，打算向中紀委舉報，還包括他是怎麼被陷害，牽扯其中。就像你說的，他在那三天裡不停地寫材料，但根本沒有被交上去，這封信可能是唯一的漏網之魚。”
她幽幽說道。
想到鄭旭東曾經去看望過鄭思危，或許，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得以留下來這封信。又或許，是哪一個曾受過鄭家恩惠的人暗中扣下，私下將它傳了出去，沒有銷燬。
具體情況，不得而知。
“如果真像你說的這樣，榮寵爲什麼不直接讓這封信永遠消失？它根本就是不定時炸彈，只要你看到，你就會了解全部的真相。”
程牧禾對此深感懷疑。
慕海顏露出苦笑，幽幽說道：“他說，他並不想一直瞞着我，他想找個機會，把這些事情告訴我。誰知道呢，這根本就是藉口而已，也許他覺得我很蠢，一輩子都不會發現。”
“雖然我並不欣賞他，可我覺得，他說的應該是實話。他本可以讓它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但他並沒有這麼做。也許，他的確考慮過，找一個適當的機會，向你說明實情。”
程牧禾並沒有在關鍵時刻向榮寵插一刀，而是實話實說。
果然，慕海顏的表情稍微一動。
“可那也改變不了什麼，我的爸爸被他的爸爸害死了，我媽媽還躺在醫院裡，我的家支離破碎，這些都是因爲榮楷然！這麼多年來，他從沒有變過，他野心勃勃，永遠想要用最少的成本來得到最大的利益，對你家如此，對我家也是如此！程牧禾，你說對了，沒什麼事情是公平的，和那種人根本不需要坐下來談判，只有自己親手拿回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纔是唯一的辦法！”
她剛剛稍微緩和的表情，再一次被滿腔怒火所吞沒。
程牧禾沉默地喝着手裡的啤酒，不再說話。
許久之後，他才問道：“那你想做什麼？單憑你手裡的一封信，想翻案是很難的，別忘了，你爸爸當年甚至還沒有上庭，你連責任人都找不到。”
慕海顏冷冷一笑：“誰說我要尋求法律的幫助了？你以爲，事到如今，我還需要去找人爲我主持正義嗎？不，你錯了，我要用我自己的方法去讓榮家徹底走上一條不歸路……”
程牧禾目光一沉。
他想了想，忽然笑了起來：“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豈不是成了同路人？別忘了那句話，敵人的敵人，可是朋友呢。”
慕海顏瞥了他一眼，臉上並沒有任何特別的表情。
“我不會再相信任何人了，更不要說，你以前坑過我，你覺得我還會上一次當嗎？”
程牧禾站起身來，直接走向她。
她本能地向後退了一下，不想和他離得太近。
不過，車廂內的空間有限，就算慕海顏一再閃躲，程牧禾還是到了她的面前。
他輕輕靠近，輕輕開口：“這一次不一樣了，你要離婚了。”
她裝作完全聽不懂的樣子，立即扭過頭去，五根手指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裡的啤酒罐。
“你明白我的意思。你也應該察覺得到我對你的興趣。慕海顏，再裝傻可就沒意思了，有一點傻的女人，很可愛，傻過頭的女人，很討厭。你千萬拿捏好這兩者之間的尺度，因爲，我不是一個十分有耐心的男人。”
說完，程牧禾抽走慕海顏手裡的啤酒，轉身就走。
他拉開車門，看見柴思晨正站在不遠處的地方，一臉焦急地打着電話。
不用說，一定是向她的真正老闆在彙報情況。
她雖然是慕海顏的助理，然而，柴思晨其實卻一直將關於慕海顏的情況暗中報告給榮耀。至於她和安宇，當然沒有開展戀情，只是慕海顏一廂情願地那樣認爲。不過，這麼一來，他們兩個人在聯繫的時候，反而鬆了一口氣，因爲被慕海顏發現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了，不會引起她的懷疑。
即便她問起，柴思晨也可以說是情侶間的交流，隨便搪塞過去。
“如果你但凡還有一點點良心，別讓她知道，自己找個理由，離開她。”
經過柴思晨的身邊，程牧禾冷冷說道。
她剛打完電話，聽到他的話，嚇了一大跳，但立即鎮定了下來。
“那你呢，你也不是什麼好人。你要是真關心她，爲什麼又一直不戳穿我？”
柴思晨握着手機，反問道。
“坐在山頭看風景，總比讓自己成爲風景要輕鬆一些，你說呢？”
程牧禾微微一笑，揚長而去。
第二天一早，慕海顏照例在六點鐘起來1;148471591054062，趕去化妝。
八點剛過，造型師正在爲她弄頭髮，柴思晨一臉驚慌地跑了進來，連門都沒有敲。
“怎麼會這樣？”
她舉着手機，遞到慕海顏的面前。
“什麼怎麼會這樣？”
慕海顏睜開眼睛，表情疑惑。
“律、律師！”
柴思晨氣喘吁吁地說道。
“哦，沒錯，這兩天應該會有律師來聯繫你。”
慕海顏想到榮寵那天說的話，並不驚訝，向柴思晨點了點頭。
誰知道，她猛地搖頭：“不是，不是！”
手機屏幕裡，一個律師模樣的男人開口說道：“慕小姐，你好，我是榮先生的律師，已經得到他本人的授權，全權處理榮先生這一次的私人事務。在此，請允許我正式通知你，榮先生和你的同居關係已經從今日起完全終止，請你在四十八小時內提出符合情理的分手條件，我們會酌情滿足，並且請你儘快將私人物品從榮先生的住所內移除，否則我們將有權處理。”
慕海顏一怔，張了張嘴：“你說什麼？同居關係？我以爲你是來談離婚事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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律師高深莫測地向她笑了笑：“很抱歉，慕小姐，經過我們的調查，你和榮先生的結婚註冊並不合法。所以，你們之間不存在婚姻關係，只是同居關係。榮先生還表示，他可以給你一定的經濟補償，就當做……青春損失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