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英國皇家骨瓷茶杯落在地上,呈現出四分五裂的狀態,碎成一瓣一瓣的,內側的精緻玫瑰花和杯口的一圈22K金邊已經全都報廢了。
慕海顏一看,不禁暗道可惜。
她剛要伸手去撿,就被一隻屬於男人的大手給攔住了。
慕海顏的目光,下意識地順着他的指尖一路看上去,指甲修得很短,露出圓潤的指腹,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又不會顯得粗大,再加上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色血管,一切組合在一起,都說明這是一隻好看而有力的手。
對於手1;148471591054062控來說,真是極佳的福利。
她呆呆地看了兩眼,然後才反應過來,看向男人的臉,脫口道:“程先生……”
果然是程牧禾。
他向她微微一笑,另一隻手上已經掏出了一塊深藍色的手帕,墊在掌心上,然後動作麻利地將地上的碎片一塊塊地撿了起來,隨意一包。
“沒割到手指吧?”
程牧禾站起身來,一邊嚮慕海顏輕聲問道,一邊將碎片遞給身邊的一個服務生,低低吩咐道:“先不要丟,放到我辦公室去,晾乾再說。”
“是,程先生。”
服務生立即接過去,轉身上樓。
看着這一幕的慕海顏明顯有些吃驚,一臉疑惑地看向程牧禾。
他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主動解釋道:“這家店是我和朋友一起開的,我應該算是這裡的股東之一吧,偶爾會過來。慕小姐也是在這裡和朋友喝下午茶的?”
程牧禾掃了一眼旁邊的桌子,由於夏一鳴剛走,他用過的茶杯還沒有來得及被服務生收起來。
慕海顏急忙回答道:“是,他剛走,我還想看看書,所以就留下來了。”
她略有一些侷促不安,慌忙整理了一下桌面,把幾根馬克筆歸整到筆袋裡去,以免顯得手邊太亂。
程牧禾走近一些,隨意地拿起其中一本,看了看上面的字跡,這才驚訝地問道:“你在做人物分析?倒是很有條理性,看來你確實很喜歡白風眠這個人物。”
慕海顏不禁尷尬起來,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他。
“你很緊張?”
程牧禾放下筆記,扭頭看向她。
“沒、沒有。我不緊張。”
她明顯口不對心。
他完全地把身體轉過來,面朝着慕海顏,微笑着說道:“我還是比較喜歡我們上一次見面時候的你,又哭又笑的,很有意思。對了,你送給我的書,我已經認真讀過了,的確是一個很好看的故事。”
慕海顏咬着嘴脣,一言不發地看着他。
程牧禾的笑意更深:“怎麼了,知道我是誰以後,都不願意和我聊天了?”
她這才搖搖頭,心情複雜地開口道:“程先生,上一次真不好意思,在飛機上的時候,我沒有認出來是你……而且,我就隨手把自己看完的書送給你了,也太隨意了一些……”
慕海顏正在小心地措辭,不知道要怎麼向程牧禾道歉纔好,他卻已經主動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一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好像專門來欣賞着她的表情。
“程先生,你真的打算投資這部戲嗎?聽說,你覺得預算不足,所以想要投一部分錢進去。”
一咬牙,狠狠心,慕海顏還是問了出來。
程牧禾一手拄着頭,專注地看着她。
被男人看,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可慕海顏還是忍不住有一點羞赧的感覺。
尤其,這個男人年長一些,比她大了一倍,見多識廣,精明睿智,甚至就連眼神都透着一種難以形容的味道。而那是隻有歲月才能賦予的禮物,誰也學不來,誰也拿不走。
“是有這個想法。投資的錢,絕大部分都給了演員作爲片酬,剩下的用來拍攝,以及後期製作。到時候這裡省一點,那裡省一點,做出來的東西根本就不能看,全都是五毛錢的特效。這樣的片子一旦播出去,觀衆們罵了導演罵演員,大不了吃虧上當就一次,以後還怎麼讓他們繼續關注國內的電視劇?”
程牧禾現在雖然是一個商人,隱退多年,但對於目前娛樂圈的動態,可是瞭如指掌。
慕海顏一喜,他說的的確是大環境下的大趨勢,然而,爛片再多,總還是會有良心製片方,以及良心工作團隊的,並不是人人都在做投機倒把的事情。
“博愷文化的於總,我和他見過幾次,做事很講究,也有幾分傲氣,這一次的出品方就是他們,我覺得質量上可以信得過。另外,既然這個故事已經打動過你,現在又打動了我,我們爲什麼不來嘗試一下,你做你的白風眠,我做我的蕭光夏?”
原來,他說他要演《帝王愛》的男主角,居然是真的!
程牧禾接戲據說苛刻到令所有人抓狂的地步,之前他主演的那三部電影,風格迥異,完全沒有任何共性可言。但所有和他搭過戲的演員都說,程牧禾一旦認真起來,連導演和攝像都只能配合着,不達到完美決不罷休。
“你真的要拍電視劇?可是……你不是隻拍電影嗎?”
慕海顏有些難以置信,忍不住也坐了下來,她身體前傾,一臉好奇地看向程牧禾。
“我好像並沒有說過這樣的話吧。不過,我確實也有擔憂,自己太老了,觀衆會不會不買賬,覺得我在裝嫩。還有,慕海顏,你只有十九歲,而我已經三十八了,我真怕和你站在一起,會像是父女,而不是情侶。”
他的話聽起來太過直白,慕海顏下意識地向後退了退,拉開和程牧禾之間的距離。
她當然知道,他指的是在電視劇裡,而不是生活中,可那種怪異的感覺,卻依舊存在。
“沒、沒有啊,程先生,你看起來真的很年輕。我在飛機上遇到你的時候,還以爲你在三十歲左右,所以才壓根沒有認出你來。而且,現在的化妝技術特別驚人,你不用擔心……”
慕海顏連忙回答道。
程牧禾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在分辨着,她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真希望明年快一點兒到來。那樣的話,你二十歲,我三十九歲,終於不再是你的二倍了,這會讓我的心裡好受不少。”
果然是大叔,隨隨便便一開口,就能讓年輕小女孩的一顆心猶如小鹿亂撞。
“程先生,你真會開玩笑。”
作爲已婚女人的慕海顏,只好乾笑兩聲。
她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到以爲自己的魅力那麼大,竟然能夠讓一個影帝一見鍾情。只能說,也許程牧禾一直都在尋找着一個絕佳的復出機會,重新回到大衆的視野之中。對他而言,如今這個機會終於來到了。
“怎麼樣,你應該不會拒絕這個角色了吧?”
程牧禾指了指慕海顏面前的那一大堆的書和資料,很是篤定地問道。
她遲疑一下,點了點頭:“嗯,我想好好爭取。只是,聽說葉冉也對這部戲很感興趣。她的名氣大,我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有這個機會。”
顯然,程牧禾也是知道葉冉的。
他微微一笑:“不用擔心,葉冉永遠做不了白風眠。”
說完,他站起身,從一堆寫好的便箋裡看似隨意地抽出了一張,在慕海顏的面前展開:“白風眠,只能是你。這個就當是送我的吧,剛纔那壺茶和那個杯子,算在我的賬上。”
她定睛一看,紙上寫着一行字,是剛剛自己才寫下來的。
夜闌深處,月白風眠。
等到慕海顏回過神的時候,程牧禾已經走了。
她伸長脖子,向外看去,發現他已經走出大門,上了一輛車。
慕海顏望着窗外發呆,剛纔那個服務生悄然走了過來,遞上一盒包裝精美的紅茶,輕聲說道:“慕小姐,這是程先生送給你的,你可以帶走,或者寄存在這裡,隨時可以來享用。”
她愣了愣,好奇地問道:“程先生真的是你們這裡的股東?”
服務生訝異了一秒鐘,很快點點頭:“是的,他每個月過來一次。原本我們大老闆今天也會來,剛剛接到電話,他臨時有事,趕不過來了。”
慕海顏頓時放下心,看起來,的確只是巧遇而已。
她露出微笑:“謝謝你,有機會的話,也幫我謝謝程先生。茶葉就放在這裡,我改天再來品嚐。”
說完,慕海顏飛快地收拾了東西,也離開了。
一上車,她就趕緊打給夏一鳴,把他走後所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看來我打聽到的消息果然沒有錯,我確實知道他是那裡的股東之一,所以才約你在那裡見面。”
夏一鳴倒是坦誠,對慕海顏說了實話。
她一時語塞:“……所以,你是故意的了?”
他笑了笑:“小顏,做人要學着變通,不能太死板。你肯定覺得,我是故意的,居心不良。可你也要想想,機會永遠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這不也是一種準備嗎?”
慕海顏被反問得說不出話來。
的確,她見到程牧禾了,還和他說了好多的話。
甚至於,他在臨走的時候,還對她說了具有某種承諾性質的話。
“他告訴我,白風眠只能是我,不會是葉冉,那意思,好像已經定下來了似的。”
她咬了咬嘴脣,輕聲說道。
夏一鳴似乎早有準備,見怪不怪地笑了一聲:“的確,他的一句話,頂我們的一萬句話。小顏,恭喜你,我保證,明年的國劇盛典,最受歡迎女主角一定是你。”
國劇盛典,國內電視劇的最高獎項之一,每年一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