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雖然兄弟二人這幾年來一直處於明爭暗鬥之中，不過，榮耀低頭看了兩眼正在昏睡之中的榮寵，仍舊覺得如果自己真的像華俊蘭所說的那麼去做，實在有些過分。
畢竟是親兄弟，自己可以競爭，可以超越，但落井下石這種事……總歸是不光明磊落。
再說了，就算榮楷然真的生氣了，甚至對榮寵大爲失望，然而這不過是一件小事，想要徹底動搖榮寵在家中的地位，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完全是癡人說夢。
“有什麼不好的？你難道不知道麼，千里之堤，毀於蟻穴。人與人的信任，想要建立起來，是很難的，三年五載都未必可以形成，可一旦起了疑心，那就是土崩瓦解，摧枯拉朽。耀耀，聽小姨的話，你爸已經老了，人越老就越多疑，就越擔心被兒子爬到頭上。要是榮寵肯乖乖挨幾句罵，這件事也就過去了，如果他非要和老頭子對着幹，那就是他自找死路，怪不到你的頭上，懂了嗎？”
華俊蘭雖然心裡着急，可卻不敢逼得太緊。
她知道榮耀的性格，這孩子腦後長着反骨，脾氣倔強得厲害，自己的言辭如果太過激烈，那麼反而會起到不當的後果。
所以，華俊蘭只能選擇循循善誘，拼命哄着。
榮耀想了想，沒有再拒絕，只說了一句“好吧”。
一聽這話，華俊蘭大喜過望，連忙告訴他，稍後她也會過去，不會讓他一個人孤軍奮鬥的。
將手機放下，看了一眼依舊處於酒醉狀態的榮寵，榮耀止不住一陣苦笑，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我知道你爲什麼心裡不痛快，肯定還是和那個女人有關，因爲見了她，你就再也沒法僞裝下去，比任何時候都更清醒，也更痛苦，所以你寧可大醉一場，在睡夢中獲得解脫……”
唸叨完畢，他也上了車，給榮寵繫好安全帶，自己也繫好，然後發動車子，前往榮家大宅。
相比於幾年前，如今的榮家顯得沒有過去那麼熱鬧了，榮楷然的兄弟姐妹們也都一天比一天年紀大了，大家搓起麻將來也有幾分心力不足，所以平時聚在一起的次數大大減少，只有逢年過節纔會碰面。
榮寵和榮耀更是極少回來，兩個人都在市內有多處房產，雖然名義上沒有分家，可平時都是各過各的，其實也跟分家沒有什麼本質區別了。
所以，榮家大宅要冷清多了。
榮耀開着車子回到家中，得到消息，榮楷然和華美薇都很驚訝，但心中也多了一絲喜悅。
畢竟，多日不見的二兒子忽然回來了，作爲父母，自然高興。
華美薇急忙告訴廚房，今天晚上一定要多做幾道榮耀愛吃的菜，讓人趕快去準備，千萬別磨蹭。
正說着，榮耀已經下了車，伸手喊過家裡的司機，讓他過來幫忙。
等到他們兩個人一左一右地架着酩酊大醉的榮寵走進家門，一臉欣喜的華美薇不禁一愣，她剛要說話，從樓上便傳來了一個威嚴的聲音：“誰回來了？”
原來，在書房看書的榮楷然聽見了外面傳來動靜，就下樓來查看。
榮耀有些狼狽地擡起頭：“爸，是我。還有……大哥。”
聽到聲音，榮楷然眯眼一看，果不其然，那個被人攙扶着，還在東倒西歪，一身酒氣的軟腳蝦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大兒子榮寵！
他明顯吃了一驚，臉色也在一瞬間變得十分難看，又打量了榮寵幾眼，榮楷然也不管他能不能聽到，馬上大聲呵斥道：“天還沒黑呢，居然喝到人事不省，你還真的是越來越有出息了！小王，去接一桶涼水，給我澆！”
司機小王一聽，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如今的天氣，說冷不冷，說熱不熱，如果真的一桶涼水澆下去，搞不好就會感冒發燒。借他兩個膽子，他也不敢這麼幹，尤其還是對榮寵下手。
現在大家都清楚，榮楷然雖然還活着，可家裡真正做主的人卻是榮寵。
自己一個每月領工資的司機，要是敢和老闆作對，那就等着捲鋪蓋走人吧。
“沒聽見我的話是不是？”
見司機小王明明聽到了自己的話，卻一直站着不動，榮楷然不禁勃然大怒。
華俊蘭說得不錯，如今的榮楷然在某些心理上，像極了當年的乾隆皇帝，越是一天天衰老，他就越是擔心害怕，總覺得小輩們，尤其是兩個兒子會造了他的反。
可是，他的身體又不好，確實撐不住了，想要活命，只能放權。
“不、不是……我怕澆出事兒來……”
司機戰戰兢兢地說道。
一旁的華美薇也一把拉住榮楷然的手臂，低聲勸道：“你瘋了，一桶水澆下去，不激出毛病來？酒是醒了，人多半也得廢了！再說了，談生意也好，陪客戶也罷，哪一個不是需要出去應酬的，人家喝了，你卻不肯喝，還談什麼合作愉快？”
她當然向着兒子，不停地爲榮寵辯解着。
“哼，睜眼說瞎話！你也不看看現在是幾點，哪個公司的人陪客戶喝酒應酬，會選在這種時候？他們兩個人現在變成這樣，都是你慣的，慈母多敗兒，說的就是你！”
榮楷然狠狠一拂手，華美薇一個不察，竟然險些被他推翻在地。
這下子，她也生起氣來，怒視着他，低吼道：“我慣的？孩子是我一個人的？我算看透了，把孩子教育好了，就是你的功勞，把孩子教育壞了，就是我的錯誤！”
意識到自己的確言重了，榮楷然也只好閉上了嘴，以免令華美薇更加憤怒，失去理智。
被忽略半天的榮耀忍不住大聲喊道：“喂，有沒有搞錯啊，跟我有什麼關係？爸，您把話說清楚，什麼叫‘他們兩個人現在變成這樣’，我真是不懂，那您倒是說說看，我究竟變成哪樣了，也好讓我死個明明白白？敢情，我大老遠地把人送回家，還送出一身罪惡來了？那行吧，我再把人送回去，哪裡來的，回到哪裡去，行嗎？”
說完，榮耀作勢要去拉扯着靠在司機身上的榮寵。
他的力氣大概太大了，狠狠一拽，醉醺醺的榮寵似乎吃痛，鼻孔裡發出兩聲哼哼，居然醒了過來。1;148471591054062
很明顯，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是在哪裡，半閉着眼睛，只聽榮寵口齒不清地說道：“好了，再給我一杯……”
不等他說完，榮楷然立即惱怒地吼道：“再給你一杯什麼？你給我睜開你的狗眼，看看這是在哪裡！”
聽見聲音，榮寵倏地一驚，身體也一下子站直了，他似乎反應過來，自己居然回家了。
“你怎麼喝了這麼多，真是的，我叫人去給你煮醒酒湯！”
華美薇一邊說道，一邊拼命地朝榮寵使着眼色，那意思很明白，是在告訴兒子，低頭服個軟，千萬別和你爸頂着幹，他要是罵你兩句，你就老實聽着。
好漢不吃眼前虧，最近一段時間，榮楷然可能是處於男性更年期，情緒不好，整天都不痛快，家裡的保姆和司機挨個被他罵了一遍，偶爾他的壞脾氣上來了，就連華美薇都少不了被訓一頓。
不只是女人，其實男人也有更年期，只是來得稍微晚一些，比如有的是五六十歲，有的甚至到了七十歲纔會有類似的症狀。總之，就是雄性激素缺乏，令身體產生一些大大小小的反常症狀，因人而異，有的人明顯一些，有的人不明顯一些。
榮楷然在年輕的時候極爲成功，因此，當他意識到衰老一天天地來臨，內心上就產生了比常人更多的恐懼，他的心理上很難接受，自然會導致情緒的失衡。
“我沒喝多少，你們真能小題大做。”
榮寵站直了身體，一把推開身邊的榮耀和司機，咳了幾聲，滿不在乎地說道。
說完，他走了幾步，在沙發上坐下來。
有些口渴，榮寵伸手拿了幾顆提子，一顆一顆往嘴裡丟，可能是牙齒咬到了提子籽，嚼得嘎嘣嘎嘣的。
見狀，榮楷然剛剛壓下去的火氣噌的一下又冒起來了。
他幾步從樓梯上走下來，直奔榮寵，劈頭就是一巴掌，直接打在了他的頭上。
這一巴掌下去，不只是其他人，就連榮寵本人都愣住了。
他還沒有完全醒酒，反應慢了半拍，等到榮寵擡起一條手臂，想要擋一下，已經晚了，他的額頭上結結實實地捱了一巴掌！
“不成材的東西！”
榮楷然罵了一句，後面還跟着一句什麼，可惜聲音太低了，榮寵和榮耀都沒有聽清楚。
倒是剛從廚房走出來的華美薇看到了榮寵捱打，不禁尖叫一聲，衝了過來，雙手狠狠地推了榮楷然一把，口中喊道：“你憑什麼打孩子？你不順心就拿孩子出氣，算什麼本事？你有能耐乾脆來打我好了，把我們全都打死了，你好再去找個小的！”
她越說越離譜，不只是榮楷然變了臉色，就連榮耀也覺得聽不下去了，連忙出聲阻止道：“媽啊，你說什麼呢！”
華美薇瞪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俯身去查看榮寵的腦袋，看看可有受傷。
榮楷然剛纔雖然是在氣頭上，但是也有分寸，控制着手的力道，不至於真的把人打傷了。
他吼道：“你嚷嚷什麼，他不是紙糊的，又不是驢皮影，還能碰一下就壞？我做老子的，教訓一下不聽話的兒子，你說那麼多沒用的廢話做什麼？那好，你來教育，我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