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義？”
審配回憶了一下，確認他的確聽過這個名字。
“這好像是劉玄德的產業？”他有些不確定的問。
“是的。劉玄德的產業。”對面的褚飛燕毫無諱言：“全河北所有人都知道。”
“……”
審正南看向褚飛燕的眼神，瞬間變得非常危險。就好像他已經認定了，對面的褚飛燕是劉玄德的探子一樣。
“爲什麼是三義？”他平靜的問。
“冀州甄氏，徐州糜氏。有實力的大商人數量很多。爲什麼要選擇劉玄德？”
“因爲全河北所有人都知道，三義行的實力是最強的。資金最多，而且匯兌業務也最好。”對面的褚飛燕平靜的回答。
他完全無視掉對面審正南的威脅的目光，回答的中規中矩。
漢代流行的銅幣，除了流行最多的五銖錢之外，其他還有三株，四銖，八銖各種重量；除了官方鑄錢之外，還有各種地方鑄錢。其中最出名的是前漢鄧通錢與吳王錢行銷天下。
這些錢幣，再加上前朝還有部分流通的秦半兩錢，春秋，戰國時期的各種圓形，刀形，鏟形錢幣混雜流通……增加了漢代的幣制混亂。雖然官方一直在推行五銖錢。但是實際情況總和理想有差距。
這些錢幣之間的匯率是多少；這些錢幣之間應該如何兌換。含銅量是多少等等等等……在很長時間內沒有一個準確的標準。
這又造成了一些奸商以此謀利，許多人因此吃虧的情況——
儘管漢朝政府爲此做出了一定努力，但仍舊無法完全，將這些舊式錢幣驅逐出市場。
畢竟鑄幣的利益實在是太大了。以及在這之前，流通中的貨幣數量也實在是太多了……
這種情況下，已經鑄造，儲藏，手裡握着大量舊貨幣的人，理所當然會排斥這種政策。然而這又造成了幣制混亂。
之所以，大家很多時候更喜歡用紡織品，絹布作爲一般等價物。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爲漢代的幣制混亂，一個不小心就會吃虧……而就算小心了。去換算各式貨幣的價值也太麻煩，需要太多時間了……
在這種情況下三義行橫空出世，很快成爲了劉玄德麾下產業中，最賺錢，也最重要的一個。
——因爲三義行可以承兌貨幣。
在最初，因爲貨幣承兌業務受到青睞後，三義行後續的儲蓄，抵押貸款業務也迅速打開了局面！
原本在歷史上，“當鋪”是南北朝時代纔出現的。票據匯兌業務則在宋朝纔出現。銀行的雛形，“錢莊”更在明朝纔出現。
所以，現在，三義行一瞬間佔據了這片沃土，獲得的利益可想而知有多大。
在河北地區，三義行發行的匯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作爲一般等價物進行流通，買賣。因爲其特有的印刷，錯花還有紙張技術，所以幾乎無法僞造。一些熟悉三義行匯票的人，將之稱爲“飛錢”。
“的確，三義的匯票非常不錯。利息一釐，匯兌方便。在劉玄德的其他商行提貨，拿三義的匯票比別人也更方便一點。飛錢輕便，也方便你們拿着逃走……但是啊。”
說到這裡，審配看向他的眼神，變得更加危險了：
“我們與劉備是敵人。”
“敵人就不能做生意了麼？”褚飛燕反問：“你以爲我是你的朋友？”
“如果劉玄德死了，你該怎麼辦？”
“劉玄德怎麼可能死。”
“你不想他死？”
“想啊。”褚飛燕理所當然的說：“但是想要他死，和他會死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你說是麼？”
“……”
“是我們刺殺了劉玄德。”看着審配沉默不語，褚飛燕繼續侃侃而談：“如果我說，我們從最開始就沒想殺死劉備的話，你覺得如何呢？”
“你們——”聽到這話，審正南勃然變色：“到底是什麼意思？！”
“別緊張，不需要這麼緊張。”褚飛燕微笑着，得意的微笑着：“你想一想啊，審先生。如果我們不刺殺劉備，那麼你們冀州世家會有這麼大的動作嗎？
如果你們沒有這麼大的動作，我們又要從哪裡找來渠道，獲得金錢，物資，以及運輸糧食出去的門路呢？
但是話又說回來了，劉備如果真的死了，也會很麻煩不是嗎？
那冀州就真的，真的是你們的天下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在我們黃巾軍重新崛起之前，我們需要劉備活着。需要一個活着的劉備與你們這些冀州世家繼續爭鬥。
你們爭鬥的越厲害，我們就——”
“——劉玄德沒死，那麼我們的計劃就完了！”
在褚飛燕想繼續說下去之前，審配已經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你以爲他會眼睜睜的看着這一切？！”
“會啊，當然。”褚飛燕理所當然的說：“大賢良師的厭勝之術，你以爲什麼人都能解決的了？”
“厭勝之術……”提到這個詞，審配的表情變得很厭惡：“巫蠱邪道。”
“是的，巫蠱邪道。”褚飛燕點頭：“否則你以爲呢？”
“……”
“劉玄德會昏睡三個月。”他繼續說：“三個月的時間，足夠我們完成這一切交易。在三個月後，我與我的同夥早已經離開冀州。就留下你們冀州世家，面對甦醒過來的劉玄德的怒火。這不是很好麼？”
審正南的表情陰晴不定。
不過很快，他就重新露出了笑容，笑容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終於到最後，他愉快的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智謀之士，太平道里竟然也有智謀之士？！你真的是蛾賊殘黨嗎？！”
“當然，如假包換。”
對於褚飛燕的話，審配已經不想計較真假了：
“隨便怎麼說。”他擺了擺手：“就用一部分三義行的票據吧。”他這樣說：“希望你不要後悔。”
“你們殺不了劉玄德的。”褚飛燕當然明白審配說的“不要後悔”指的是哪方面：“連大賢良師都殺不死他。就更不用說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