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陸行舟的話音,下方戰鬥中的普渡就一聲驚呼:“不好!曼衍魚龍,這個龍皇是假的!”
“嘭”地一聲,正孤身入局困於陣中和他交手的“龍傾凰”如煙散去,只餘殘影。
另一個龍傾凰從雲中漫步而下,玉足一踏虛空,便是千里雲動。
那些作勢往聖山撲下的禁軍們齊刷刷在聖山陣外緊急剎車,扭個身又回去了。
這回變成了龍傾凰率禁軍和龍雲軍隊對峙,那些龍哪知道怎麼回事,全都傻了,都不等龍傾凰說話,全都嘩啦啦跪了滿天都是:“陛下。”
龍雲和下方山中的普渡滿頭是汗。
龍傾凰積威深重,壓迫力太強了。她一動手,立刻讓所有人應激,普渡都來不及感受那一爪的力量到底如何,第一時間就開啓了護山大陣,接到信號的龍雲便以爲龍傾凰已入陣中,就想來個前後夾擊。
如果真是那個暴躁驕傲的母暴龍,真的二話不說打下去,那身陷陣法又被前後夾擊之下說不定還真要出問題。而那些軍隊是被忽悠的,不知細節,以爲只是誅個男寵,卻真正攻擊了龍皇,也只能硬着頭皮走到黑,真反了。
只有龍族將士迴歸的這小段日子,看似龍族力量最強時,卻恰恰也是內鬼力量最強時,只要搞定龍傾凰,妖都一鼓可定。
但在龍傾凰早有準備的情況下,只需要一個簡簡單單的分身術,就把一切崩得支離破碎。
內鬼之所以一直都只能暗中行事,就是因爲絕對實力上並非龍傾凰的對手,不敢暴露。一旦暴露出來,那便是摧枯拉朽。
龍烈傻愣愣地看着陸行舟,低聲問:“所以這個本來與你無關的事情,你特意跑來,還特意落單,就是爲了給他們一個‘清君側’的動手藉口?”
“是啊,不這樣逼不出來,多能藏啊,他還一直在給你扣黑鍋呢,你個傻龍到現在都沒明白。”陸行舟嘆了口氣,從最早那會兒龍傾凰最懷疑的對象就是龍烈了,讓他一起打顧戰庭,負責牽制海如淵,就是在眼皮子底下等他叛變,結果沒動靜,屬實讓母暴龍小小龍爪摸不着龍頭。
那邊龍雲面對龍傾凰,也在下跪,卻梗着脖子大聲道:“我等無意冒犯陛下,只是誅此男寵,還妖域朗朗晴天!陛下若是當我叛逆,殺了我也不皺一下眉頭,這些兄弟們並不知情,還望陛下明察!”
說得比唱得都好聽。
龍傾凰冷笑道:“你的意思,朕若是殺了你,族人反而會以爲朕寵幸面首而擅殺大將了是吧?”
“臣無此意!”
“得了。”陸行舟悠悠道:“你藏得是嚴實,可那點花花腸子,我只花了幾天就摸透了。一定要我在全體龍族將士面前揭出來,你才滿意?”
龍雲厲聲道:“不管你如何構陷,上蒼有眼。誰不知道你是大幹使者,又是天瑤聖主的男人!不管對妖域,對聖山,你有半點好意麼!”
“看來大家都知道我和天瑤聖主關係好……是不是她的男人另說。”陸行舟微微一笑:“我一直就很困惑,聽瀾真人一貫淡然慈和,很少表達出對誰很深的敵意,但她對妖域的敵意簡直肉眼可見。我原先以爲是妖殘虐人類導致,可親見之下發現沒這個問題。那是爲何?”
上下鴉雀無聲,連下方的普渡都皺眉在聽陸行舟說話。
他們都很困惑陸行舟到底是怎麼分析的……要知道這局的難點從來都不是龍傾凰能不能打贏,而是她不知道內鬼是誰,沒法使力,不管向哪個“心腹”下指令,都怕這個心腹站的是聖山一邊,吩咐誰主持妖都大局,都怕回頭就變大王旗。
但凡知道了,自然可以放心命令沒嫌疑的從容佈局,所有事情立刻就變得簡單得一批。所以關鍵就是這內鬼到底怎麼暴露的,所有人都很好奇。
“可惜短期內我也無法聯絡聽瀾真人,問不得始末,只好自己先查。陛下給了我一些資料,其中提及前任大祭司是一隻杜鵑……起初我也沒什麼想法,只覺得杜鵑都能超品有點牛逼哈……結果後來那天見到聖山的怪異之象,那就聯想了很多。”
“衆所周知,杜鵑會把別人的幼崽弄走甚至弄死,把自己的幼崽狸貓換太子,讓別人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它的幼崽拉扯大。看看龍族這情況,自己的繁衍之能一天比一天差,聖山的‘妖衍’之能卻得整個妖域的膜拜,這以龍族血肉供養出來的聖山之能,是不是有那麼點意思?”
“牽強附會!”普渡在下方厲聲道:“家師已經仙逝,當然由你隨意編排!”
“你別急,還沒說到你呢。”陸行舟淡淡道:“再說了,你師父死沒死,還挺難說的——超品哪怕死了,就真死了?我再信得過聽瀾真人的實力,對此也難免要打個問號。”
普渡瞳孔一縮,就聽陸行舟續道:“聽瀾真人之所以對妖族特別如臨大敵,感覺主要關係在這裡。畢竟她當時對付的是聖山,可不是龍皇,爲什麼對龍皇有意見?一則龍皇在她眼中屬於侵略,二則她可能覺得龍皇也是被聖山洗腦得不可救藥的蠢貨,一旦入主大幹,怕是比顧戰庭噁心多了,一律視爲敵人就對了。”
龍傾凰:“……”
“其實無論杜鵑的傳說是不是對應,那都無所謂,聖山的異象在這裡,就很容易讓人想到,當初陛下一統妖域之時,聖山沒有阻止反而勠力幫忙,是不是從那時候就存着李代桃僵的意思。當純血龍族不再誕生,世上只有亞種,自然只能是亞種來坐這王庭。”
“我尋思了一下妖廷高位者裡是不是有龍與杜鵑的種,最後發現哎喲,龍焱丞相是龍和某個鳥類的結合,只不過那鳥是不是杜鵑,居然沒誰知道,好奇怪啊。可我怎麼覺得這案子不用查都已經破了?”
普渡:“……”
龍傾凰:“……”“丞相和聖山的合流,已經顯而易見。我想區區亞種這幾百年來能爬到丞相之位,應該與聖山在背後暗地使力是分不開的。”陸行舟淡淡道:“說來就連李代桃僵替換大幹官員的套路都如此神似,那與大幹勾連的是誰好像也很容易判斷了。”
龍烈忍不住拱了拱他:“喂,這不是把龍雲摘出去了?”
陸行舟忍不住笑出聲:“你還挺可愛。”
龍烈:“……”
普渡厲聲道:“說到底這都只是你的臆測!”
“是臆測嗎?”龍傾凰終於開口:“前日聖山之事後,朕監視了妖都之中疑似你私生子的……這兩日裡,他頻繁與龍焱見面,聊了什麼?居然還開隔音結界。如陸行舟所言,說的什麼好像也不用聽,案子已經破了。”
事情當然不是陸行舟一個人分析的,與龍傾凰自己的布控結合在一起,便錘了七八分。
至於有沒有十分,不重要。
“其實丞相和聖山的勾連,在沒有證據之前,陛下和我就已經抱有極深的懷疑了。之所以始終按兵不動,主要還是因爲我們覺得純血龍族之中也有鬼。”陸行舟道:“顧戰庭在邊城的籌備,必定是在等某個龍族大將的配合,而不會是遠在妖都的丞相或聖山,甚至他還擺了聖山一道,讓外人奇襲聖山來着。那在邊城的龍族大將到底是誰,這點讓我們骨鯁在喉。”
龍雲心裡有點苦笑,這尼瑪大幹人從大幹角度來分析妖域事,還挺互補。
“至於龍族內鬼,確實傷了我不小的腦筋。這個內鬼還不一定是與丞相和聖山一條心的,可能只是互相利用。那麼他的動機是什麼?情愛?是不是格局低了點?”
龍烈偏過了腦袋。
“或許情愛佔了一部分,但更核心本質的問題必然是龍族大權。此人自己覺得沒有可能比得過陛下,甚至他都不一定比得過龍烈龍溪等大將,他憑什麼上位呢?做皇夫、憑子上位當然是一個捷徑。”
“但是陛下看不上,談情沒得談了。若說爲了純血繁衍這個大命題,以衆意脅迫陛下一定要在族人中選吧,可大家都生不了啊,憑啥選到這個人?”陸行舟悠悠道:“在我發現我的丹師水準可以幫助龍族略作調理之後,就想到了一個人……”
龍雲心中猛地一跳。
“被你們捉到妖都的陳羽,他是個丹師,而且實力很不錯,就比我差一點……普通丹師或許拿你們這種很特別的不孕不育沒有辦法,但陳羽多半會有點辦法的。”陸行舟笑笑:“陳羽在俘虜營,龍烈將軍管的,隨時可以去找他,龍烈將軍找了嗎?”
龍烈瞠目結舌:“老子怎麼沒想到……”
“是啊,你沒想到……那是誰在大趨勢都生不了的情況下,逆風能生,還在昨天的宴會上作爲一個籌碼拋出來呢?”
龍烈呆呆地看着龍雲:“草……”
原來情敵就在身邊,還是最陰險的那種。
龍雲冷冷道:“又是臆測。龍族又不是全都不能生,我能生是我自己的本事,和陳羽有什麼關係?”
“不好意思啊。”陸行舟淡淡道:“我們使節團聽說昨晚宴會之中我被諸位趕出來了,感受到了奇恥大辱,今天趁着諸位出京,殺到你家裡去鬧事去了……你猜他們能不能揪出丹房裡的陳羽?”
龍雲終於色變。
“揪不出也沒關係,我們盛副使在京就是出了名的紈絝,就是愛鬧事,陸某提前在這裡給諸位陪個不是啦。”
隨着話音,小女孩騎豬飛來,手上拎着久違的陳羽:“師父師父,找到啦!龍雲家裡有個丹房,陳羽在裡面被關着煉丹已經好久了,人都快成臘幹了……”
龍烈勃然大怒,跳腳怒罵:“操你先人的,你去老子俘虜營裡偷偷把人提走,到時候陛下查起人來,是不是要把屎盆子扣老子身上!”
陸行舟嘆了口氣:“老兄,你終於悟了……我剛知道的時候,都以爲是你。”
“等一下。”龍烈道:“這意思,我家是不是也被盛副使抄了?”
陸行舟沉默片刻:“爲了不冤枉好人……那是都抄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