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雲繚繞的心有自在天上,一座有着十二柱子的金色大廳裡,一個滿頭金髮的白衣人,正站在一個水晶球前默默地注視着。
一個年輕的紅衣侍女端着一個果盤,從第六根柱子邊走了過來。
一塊六角型的圓盤中放着一顆金燦燦的水果,果子下連着一片翠綠的葉子。
葉子的兩頭葉尖向上翹起,就像一葉小舟一樣。
這果子上小下大,中間向裡一掐,就像一個小葫蘆,倒像個渡河的過客,乘坐在舟狀的葉子當中。
“王上。”侍女走到白衣人左側停了下來,對白衣人輕聲說道。
“嗯。”白衣人答應了一聲,眼睛依舊看着面前的水晶球。
“你的點心來了。”侍女擡頭仰視這個白衣人,有着一雙金色瞳孔的眼睛微微閃着光,呡了呡嘴角把果盤向白衣人身前一遞,鬆開手說道。
果盤懸空在白衣人面前,盤中的葉子輕輕的向兩邊舒展開來,平躺在果盤上。
趁着白衣人專注的看着水晶球,侍女悄悄打量着這位白衣人,這是一張多麼有型的側面啊。
天庭處廣闊飽滿乾淨平滑,髮際處一道金髮向後一彎,貼着耳廓向下舒展着,一根通天鼻從眉尖下方一指處,斜出一個三十六度的斜坡。
這鼻子高一分則太張揚,低一分則太謙卑,準頭上一隆圓珠狀的鼻頭,恰到好處的托住了山根的鋒芒。
一雙黑眼睛撐着幾根談笑睫,一上一下的眨着,時不時的皺皺眉,然後又鬆開。
鮮紅的嘴角微微上翹,一付寬寬的一字肩被一身白袍遮蓋着一襲而下,什麼偉岸英姿、玉樹臨風、虎背熊腰的品種,在這個男人面前都顯得像燒火的棍子一樣,根本不在一個境界。
白衣人一邊看着水晶球,一邊擡起左手,拿起盤中的果子,放到鼻子邊聞了聞,忽然想起什麼是的,轉頭對着侍女說道:“王后呢?”
這侍女正陶醉於對這白衣男人的欣賞中,被他轉頭一看,驚的忙低下頭,雙手捻着水紅色的裙襬含羞答道:“王后……,王后正在……,正在玉坤宮沐浴更衣。”
“嗯,知道了,下去吧。”白衣人說你轉過臉,繼續看着水晶球。
“王上。”侍女沒有擡頭,還以爲白衣人在看着自己,低着頭小聲說道。
“還有什麼事麼?”白衣人說道。
“你吃完了麼?”侍女答道。
“什麼?”白衣人一愣,扭頭問道,還從沒有哪個侍女敢催促他用點心。
侍女聽白衣人口氣不對,擡頭看了眼白衣人,見他正好奇的看着自己,登時臉上一紅,趕忙把頭一偏,看向大廳前的一汪池塘。
池塘裡盛開着滿滿一池的蓮花,那雙捻着裙襬的手,左右搓動着。
“我在問你話。”白衣人提高了音調說道。
侍女忙回頭答道:“請問……,王上吃完了麼?若是吃完了我還得把盤子送回去。”
“送回去?爲什麼要送回去?”白衣人不解的問道。
“這……,嗯……,這六角七星盤不太夠用。”侍女的情緒平緩了許多。
“盤子不夠用?”白衣人眼睛一瞪說道。
“是的,今日是喜夢節,天人們都在擺宴席,宮殿裡借走了好多,王后現在吩咐我們都收回來。”侍女答道。
“收回來?一個七星盤而已,收回來幹什麼,她又要憶苦思甜?”白衣人有些納悶。
“咯咯,不光是要憶苦思甜,還要艱苦樸素,飲水思源,開源節流,不忘初心。”小侍女見白衣人拿着果子好奇的模樣就像個小嘴一開,的說道:
“還說咱們天人自在久了容易嬌慣,要學學下屆人間的精神,不要得了天身就忘乎所以,近要防微杜漸,遠要計日程功,與破夢王大戰剛過,天人們都要好生修德,以免損福消壽脫了聖體落個下屆凡胎,平白去受些疾苦,還說…………”
“哦,我知道了。”白衣人聽的眼睛發直,打斷了侍女的回答。
“王爺,您不喜歡聽麼?”侍女微微一撇嘴問道。
“沒有,說的很好,句句是真理,咱們早就該這樣。”白衣人說完,拿起手中的果子,三下五除二的啃了個精光。
他就連果核上那麼一丁點果肉都不放過,吃完了還不忘伸出舌頭舔了舔果核,這果核被舔得連一點汁兒不剩,完了把果核往盤中一放,笑眯眯的看着侍女,“吃完了”。
侍女看着白衣人吃果子的樣子,這姿勢跟剛纔那神情嚴峻的天王簡直判若兩人。
她看了眼盤中的果核,眉頭輕輕一挑,看了眼白衣人說道:“嗯,王上,我先退下了。”
“哦,好的。”白衣人還是笑眯眯的看着她。
侍女對白衣人輕輕一蹲,接過懸空的果盤,轉身頭也不回的走開,從大廳第七根柱子旁一閃而過,消失在大廳外。
“這日子沒法過了。”侍女剛走,白衣人臉色一變,忿忿的唸叨了一句,忽然想起什麼,轉身繼續看着身後的水晶球。
水晶球裡顯示的,正是那黑水崖中的石放,一個身穿黑色披風的黑影正站在他的面前。
“你笑的太難看了,
不知道你哭起來怎麼樣。”
石放對那黑影說道。
“恐怕哭的不會是我,是其他什麼東西吧?”黑影說道。
“死都死了,還跑來幹嘛,陰魂不散,你想翻天?”石放擡起了手中的誅仙劍。
“誅仙?你怎麼拿到的。”黑影見了這劍,身影向後一退問道。
“我跟你說話很累,你問問他不就行知道了麼。”石放說着話擡起左手指了指海面。
“什麼他?”黑影擡頭一看,石放的劍劈了下來。
紅光一閃,石放甩出一劍的同時,好像看到紅光中有一雙眼睛正盯着自己看。
黑影向左一跳,紅光緊跟了過來,向黑影劈去。
“辰噠辰噠,哄哄,噗哈噠。
噗哈噠,噗哈達,噗哈達,
噗哈噠,噗哈噠,薩瓦哈。
五魔歸一,破。”
石放突然雙手一合,口中突然念道。
“轟隆”一聲,這聲音從石放口中出來,黑影頓時一震,整個黑影不再動彈。
一邊抱着黑衣女子的白龍聽了,驚呼道:“五元破魔咒。”說完手一鬆,這黑衣女子“哎呀”一聲,一屁股坐在海牀上,一塊石頭正好頂着了屁股,“哎喲”一聲。
白龍卻毫無知覺的看着石放,一雙龍眼瞪得大大的。
黑影被定住的同時,那緊跟着的紅色劍鋒“唰”的一聲穿過了黑影,黑影“呃”的發出一聲能悶哼,現在海中一動不動,一張了面孔顯現了出來,正是方纔與黑娃說話的彌羅天。
心有自在天上,天王造夢面前的這個水晶球突然閃了一下,畫面裡的石放朝造夢的方向瞥了一眼。
這造夢忙一擡手,水晶球立即變成了紫色,球面上黑水崖的畫面也跟着消失了。
“我不相信。”造夢看着水晶球,喃喃的說道。
黑水崖前,彌羅天跌坐在一塊石頭旁,面前的黑娃朝他緩緩走來,等走得近了,黑娃一見這彌羅的面孔,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哪裡是什麼彌羅天,這分明又是一個女人的面孔,這女子正在仰視着黑娃,一張煞白的面孔慘然的看着黑娃,一絲黑血半掛在嘴角,這女子見了黑娃居然一笑,“你還是贏了”。
“無憂……,”黑娃一愣,正要再問,一旁的石放衝了過來,一把拉回了黑娃,對着這女子就是一腳揣了出去。
黑影四下一散,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是假的,都是幻覺,他沒了心神,所以不需要真身,什麼都可以當他的真身。”石放拍了拍黑娃的肩膀說道,“走吧,現在,可以上去了。”
黑娃晃了晃腦袋,眼前果然空無一物,不禁問道:“石兄,你會這個方兒?”
“什麼方兒?”石放問道。
“五元降魔咒。”白龍西酉在一邊搶道。
“不錯啊,白龍,你認得這咒?”石放笑道。
“昔日先聖悟道於智慧樹下,就是靠此咒降服衆魔,從此明心見性,廣開聖道,慈悲濟世,普度羣生。”白龍對石放一拱手道,“石大人一聲棒喝,令小龍頓破情網,實在感激不盡。”
“哦,”石放見白龍如此有力禮,趕忙還禮道,“白龍兄繆贊,隨口一言,我心不然,此無心之舉,請不必多禮。”
“石大人,我有一語相問,不知道可不可以回答。”白龍說道。
“我實在沒多少東西,但萬一恰好我知道,自然可以回答您的問題,如果不知道的,還請不要見怪。”石放笑道。
“請問,是先有的蛋還是先有的雞。”白龍問道。
“你先看到蛋,就是先有的蛋;你先看到雞,就是先有的雞。”石放答道。
“此理不通,我看到的雞和蛋,與分別雞先蛋後不成關係。”白龍說道。
“那麼分出雞先蛋後的是誰呢,是你還是我,還是另一個旁人。”石放反問道。
“我問的是蛋和雞的出生先後,不是人看到的雞蛋順序先後,請大人莫要詭辯,以正理論之。”白龍向前一步說道。
“詭辯者,想以假詞借道,妄以曲理通天,終究是誤入歧途自滅其心。
你現在要分別先後,而先後,本在於自心分別,我又何須詭辯繞你。”石放擡頭看着白龍道。
“哦,那請大人速速分別。”白龍說道。
“心外心內,無須分別。先看是蛋則是蛋,先看是雞則是雞。”石放答道。
“誰人先看?”白龍問道。
“哪個後觀?”石放說道。
“先看是雞,後看是蛋,如何分別;先看是蛋,後看是雞,如何分別。”白龍問道。
“是雞烹之,是蛋煮之。
先後本無義,左右是當前。
後後還有後,先前還有先。
哪裡是先,哪裡是後。
生前有生,生爲死,
死前有死,死爲生。
請問白龍兄,
先有生還是先有死?”
石放說完反問道。
“先生則生,先死則死。”白龍說道。
“謝謝白龍兄以問指道。”石放突然一拱手道。
“哦,不敢當。
徒增兩角煩惱,
惹得半生飄渺。
一個癡情龍子,
原來先後無標。
多謝了。”
白龍一還禮道。
“我與黑娃正如意開心,隨緣樂道,白龍兄是否願意屈尊,從此舍先循後,與我等一同前往昊天。”石放說完看着白龍,等待着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