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中途,沈紫覺得心裡悶悶的,便只帶着青萍一人出了清宴殿,四處隨便逛逛。
進入王府這一年,發生了許多事情,可唯獨未變的便是青萍一直忠心耿耿的在她身邊。沈紫側目瞧了瞧她,嫣然一笑。正因爲如此,青萍的幸福,她比誰都更不捨得阻止。
“青萍,待今夜元宵節後,跟着凌風去北華國吧。”迎着寒風,沈紫淡淡說道。若是她猜的沒錯,昨夜凌風來王府找青萍,想必說的便是這件事。
聞言,走在身側的青萍腳步一停,擡眸驚訝問道:“王妃,您怎麼知道的?”
“昨夜你與凌風見面回府後,神情便一直飄忽不定的,好像是有心事。”沈紫笑道,“那時候我就猜到你是在爲此事煩惱了。”
“王妃,其實王爺對您挺好的。自從知道您身體不好後,便每天問我您好些沒?前日,還問我要不要請個太醫爲您瞧瞧。我見這幾日你身子倒好多了,便拒絕了王爺的好意。”青萍輕聲說道。她當然希望王妃與王爺和好,也只有這樣,她才能夠安心和凌風去錦南國啊。
“傻丫頭。”沈紫低眸淡淡一笑,說道,“我知道你是爲我好,可有些事情,比如感情,是勉強不來的。”也許她和南宮澤便是有緣無分罷了。
青萍使勁搖搖頭,回道:“不是的,你與王爺相互喜歡,怎麼是勉強呢?”
沈紫苦笑一聲,不再繼續說下去。
“那如果我離開王妃,王妃身邊不就沒有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了嗎?”青萍輕輕的試探問道。從昨日起,她便對闌珊有所懷疑。可又不知該怎麼對王妃說。
沈紫聽出了青萍的言外之意,停下腳步,側目擡眸望着她,問道:“你的意思是,闌珊和紅袖都不值得本王妃信任?”
“王妃,我……”青萍欲言又止,她只是覺得闌珊的一些行爲有些奇怪,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就草率的和王妃說,好嗎?
沈紫拉起青萍的手,淺淺一笑,溫柔說道:“你知道的,我一直以來都沒有把你當丫鬟看待。有什麼事情,大可和我說便是了。”
“嗯,王妃。”青萍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後,將心中的疑惑逐一告知。
另一邊,待沈紫離開宮殿,南宮澤便將拓跋澈請到了清宴殿外的一個小亭子裡。
他要和拓跋澈進行男人間的對話。
“南宮澤,你是怎麼照顧她的?”昨晚從凌風的嘴中得知沈紫身體有恙的拓跋澈,一走進亭中,便大聲問道。與平日相比,他的語氣中少了幾絲溫文爾雅,多了幾許質問不滿。
南宮澤自然知道拓跋澈嘴中的“她”就是指沈紫。
“你放心吧,沈紫好多了。”南宮澤低聲回道。今天他約見拓跋澈,就是爲了沈紫。
繼續說道:“除夕夜的假山後,你和她的對話我都聽到了。”
“你聽到了,不是更應該好好待她嗎?”拓跋澈輕聲回道。天知道,他是多麼羨慕南宮澤,有沈紫這麼好的一個女子愛着他,即使他一次又一次的傷害她。
“我成全你們……”南宮澤低下深邃的黑眸,艱難的一字一句說道,“我答應放沈紫離開,讓她跟着你去北華國,當太子妃。”
話畢,還未待他反應回來,拓跋澈猛地一拳便往南宮澤臉上重重打了下去。
邊打邊罵道:“你這個混蛋!我今天就要把你打醒。讓你明白,沈紫不是你說送就可以送給我的東西,而且她愛的是你,是你這個混蛋!”每一拳都下手極狠,與往日溫潤如玉的性子全然不同。
聽着拓跋澈的這些話,南宮澤似乎已經忘記了還手,腦中一直旋繞着“她愛的是你”這幾個字……沈紫愛的是他?不是拓跋澈!嘴角雖然還不斷流着殷紅的血,卻難掩他此刻的笑意。
“你傻了嗎?怎麼不知道還手?”不知道打了多久,拓跋澈終於停下了手,抓起南宮澤的衣領,狠狠問道。
“你說的是真的嗎?阿紫愛的是我!她沒有答應和你去錦南國?”南宮澤擡眸對視拓跋澈的眼睛,興奮問道。襯着他嘴角流出的鮮血,臉上的笑容尤爲醒目。
拓跋澈緩緩放開扯着他衣服的手,點了點頭。
驛站外,一襲黑色夜行衣的凌風躲在房頂的凹面處。見時機差不多了,將脖頸處的蒙面布往上一拉,腳上輕點瓦礫,往放信件的屋子跑去,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縱身一躍,他穩穩的落在驛站的院子裡,迅速躲在一根大柱子後面,巡視了下院內情況。
正如他之前所料一般,現在的驛站把守鬆懈,院子裡一個巡邏的士兵也沒有。官兵的或喝酒慶祝,或喝的酩酊大醉,嘈雜的聲音從一間燭光透亮的房中發出。
凌風嘴角上揚,往對面放着信件的房間跑去。
“吱呀”一聲打開房門,身子靈敏的竄進屋中,關上門。速度之快,似乎方纔的那一幕並未發生一般。
當日取信時,他便有注意到東明國寄來的信放在何處,所以即使此刻屋中一片漆黑,他也能迅速的找到東方宏寄給東方晨的那封信。
取了信後,他一刻也不敢停留的離開了驛站。、
等會看完信,重新將信封密封好後,他還需要將信安好的放回原處,所以時間緊迫。
回府的馬車上,看着眼前的沈紫,南宮澤好多次都想要開口。方纔的那一架後,拓跋澈已經將除夕當晚沈紫對他說的話全然告知。
原來,是他誤會她了。南宮澤此刻心情異常糾結,既興奮又擔憂,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
一上馬車,沈紫便瞧見南宮澤臉上的傷,嘴角的淤青更是嚴重。心中雖然心疼,卻還是嘴硬沒有詢問關心,權當做視而不見。
方纔青萍對她說的話,她倒是要好好想想。
擡眸看了眼坐在一旁的闌珊,自從提拔了她當大丫鬟後,瓊花苑中便事情不斷。還有沈蘭之死……兩者一聯繫,這裡面也瞬間透着濃濃的陰謀。
下了馬車後,沈紫吩咐闌珊和青萍先回房歇息,與青萍走進了瓊花苑中,苑裡一個丫鬟婆子也沒有,只點着兩盞微弱弱的燈籠。
“人呢?怎麼苑子裡一個人也沒有?”青萍奇怪問道。首先步入漆黑的房中,爲王妃點上蠟燭。
沈紫隨後走進,將闌珊昨夜的提議告訴了青萍。
兩人都沒注意到,苑中有個黑影晃動了下,手中拿着一隻黑色大包袱往王妃寢房的窗口靠近。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四夫人的貼身丫鬟玉璐。
“這個闌珊,奴婢真的越想越不對勁。”青萍點上房中所有蠟燭後,吹滅了手中的火摺子說道。
“好了,你說的本王妃都記在心裡了。天晚了,你也快回房歇息吧。”沈紫坐在銅鏡前,擡手摘着髮飾,淡笑着說道,“有什麼事情,都明日再說。”
青萍將窗戶關上後,又將火爐點上,房間裡瞬間變得溫暖了起來。
她說道:“王妃,今夜苑裡一個丫鬟也沒,奴婢去外頭爲王妃守夜吧。”說着,走到王妃身邊,拿起梳妝檯上的梳子爲她梳髮。
“這天這麼冷,還守什麼夜啊。”沈紫將青萍手中的梳子取過,重新放在臺上。拉起她的手溫柔說道,“都累了一整日了,快去歇息吧。”
青萍微微點了點頭,回道:“那奴婢告退。”
“去吧。”沈紫目視着青萍走出房間,轉身拿起桌上的梳子繼續梳着頭髮。
忽而想起了一件事情,走到書桌前坐了下來,磨着墨。
躺在牀上,南宮澤輾轉反側不得入眠,心心念唸的依舊是沈紫。
索性從牀上起來,披上一件厚實的羽絨披風,冒着寒風往瓊花苑走去。
窗口下的玉璐見青萍走出苑子,忙輕手輕腳的打開一絲窗戶縫隙,見王妃正坐在遠處的書桌上磨墨寫字,心中一陣譏笑,還真是連老天都在幫助四夫人呢。這書桌正好是背對着窗口的。
她迅速解開包袱,裡面竟然是一條捲縮成一團,應該是正在冬眠的毒蛇,。
將窗戶開大了一些,又用事先早就準備好的鐵夾子小心的夾出包袱中的蛇,慢慢放到了屋內的地板上。
將一系列事情都做好後,黑影再次晃動起來,迅速離開了瓊花苑。
房中,全然不知道危險正在一步步靠近的沈紫拿着毛筆,沾着墨汁,替三夫人徐雲娣寫着與王爺的一紙和離書。
此刻的瓊花苑外,南宮澤正在不停的來回踱步,想進去又不敢進去,就這樣漫無目的的來回走着。
地上冬眠的那條蛇,在房間溫暖的催化下,漸漸甦醒了過來。擡起蛇身,“茲”的咧開嘴巴,它左右兩邊的兩顆毒牙清晰可見。
蛇慢慢的在地上游着,慢慢的靠近正在低頭寫字的沈紫。
將和離書寫好,沈紫伸了伸懶腰,放下手中的筆。正準備起身上牀的時候,看到了面前挺直了身子正看着她的那條毒蛇。
毒蛇似乎是尋到了獵物一般,縱身一躍在她的手腕處狠狠咬了一口。
“啊!”沈紫一手握着被蛇咬的手腕,驚呼道。只覺得身子慢慢失去了力氣,摔倒在地。
本想離開的南宮澤聽到沈紫的這一聲驚叫,再也顧不上其他,迅速跑進她的房中。
看到地上那條毒蛇時,南宮澤一把抓住了蛇的七寸,迅速將它制服。
www ★ttκΛ n ★¢ 〇
“阿紫,你怎麼樣了,阿紫!”南宮澤輕輕晃動着沈紫的身體,將她抱在懷中,抓起她的手,看到她手腕上毒蛇的咬痕,劍眉緊蹙,滿臉擔憂。
“我,我被蛇咬了。”沈紫的嘴脣泛白,虛落說道,暈倒在了南宮澤的懷中。
“阿紫!”南宮澤焦急的呼叫道。
急忙抓起她的手腕,爲她一口一口吸出蛇毒。
“王妃!”青萍走到半路,還是覺得不放心王妃一個人在苑子裡,轉身又回來了。可剛走進房間,便看到王妃暈倒在地上,失聲尖叫了起來。
“快去找大夫,快去。”南宮澤吐出一口毒血,轉身對青萍吩咐道。
青萍慌了,她急急應了一聲便跑出了王府。
可如今什麼藥鋪都關門了,她要去哪裡找大夫爲王妃治病啊?走在路上,青萍焦急的都要哭了。
“拓跋太子!”青萍急中生智,腦中一閃。她聽凌風說過,拓跋太子醫術了得,一定可以救王妃的!
轉身往南曄王府的方向快速跑去。
看着懷中昏迷不醒的沈紫,南宮澤心中後悔不已。如果他當時少些猶豫,早些進了苑子,沈紫就不會被毒蛇咬了。低眸瞧了一眼那條死去的毒蛇,若有所思,將沈紫抱出了瓊花苑。
南曄王府的客房。
拓跋澈看着手中的信,不敢置信。
原來面色和善的樑剛大將軍竟然勾結了東明國國君叛國?!
“太子,這件事情我們要不要告訴……”凌風還沒說完,門外便響起了護衛的通報:“拓跋太子,府外有名叫青萍的姑娘,說有急事求見。”
“青萍?”凌風疑惑說道,“這麼晚了,她來這兒幹嘛?”
“難道是沈紫!”拓跋澈似乎意識到了什麼,連忙推門跑出府外。
青萍一見到拓跋太子,急忙跪地磕頭道:“拓跋太子,求求你,快去救救我家王妃吧。”
隨後趕來的凌風見青萍跪在地上梨花帶雨,忙將她從地上小心扶起,關切說道:“快點起來說。”
“沈紫怎麼了?她怎麼了?”拓跋澈急聲詢問道。
“我家王妃剛被毒蛇咬了,現在命垂一線,我實在找不到大夫,拓跋太子你快去救救王妃吧。”青萍附在凌風的懷中,聲聲淚下。
她的話還沒說完,拓跋澈已經跑進府中拿出藥箱,又迅速的往南澤王府跑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凌風則攙着青萍在後面慢慢走着。
南澤王府中,燈火通明。
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一聽王妃被毒蛇咬了,統統趕到了王爺的房中。紅袖與闌珊也焦急的站在王妃牀前。
“怎麼會這樣呢?王妃,王妃。”紅袖聲聲焦急的喊道。
闌珊卻是神色閃爍,心中很是不安。
沈紫此刻正躺在王爺的牀上,昏迷不醒。
拓跋澈坐在牀邊的凳子上,爲沈紫把着脈,緊蹙的劍眉終於慢慢舒展。
坐在牀沿的南宮澤也是一臉焦急的望着沈紫,突然覺得一陣眩暈,緊閉了閉眼,脣色微微有些發白。
“她怎麼樣了?”南宮澤擡眸問向拓跋澈。
拓跋澈鬆來沈紫的手腕,突然一臉怒氣的望着南宮澤,負手往房外走去。
南宮澤緊跟其後。
“你是怎麼照顧她的?”拓跋澈又是一拳打在南宮澤的臉上。今晚,他已經是第二次出手打他!
剛剛好些的嘴角又再次流血,可南宮澤卻一點也不覺得疼。比起沈紫被蛇咬的痛,他這點小痛又算得了什麼呢?
“啊!王爺。”隨後走出房間的樑瑩看到王爺流血,驚叫道。拿出絹帕剛想爲王爺擦血,南宮澤一把將她推開,說道:“走開!”
“她怎麼樣了?她到底怎麼樣了?”南宮澤近乎祈求的問道。
拓跋澈嘆了口氣,回道:“那條毒蛇毒性極強,若不是你之前有爲沈紫吸出毒血,即使是華佗在世,也無能爲力了。”
“那現在呢?”南宮澤越發焦急的問道。
“我給她開些解毒的藥,過個幾日應該就無礙了。”拓跋澈淡聲回道。
此刻,南宮澤焦慮的臉上才慢慢放鬆下來。
“但是,南宮澤,經過這件事我想清楚了,我不會輕易放棄沈紫,等她醒來,我還是要帶她去北華國!”拓跋澈像是下了一個很重大的決心,說道。他不能讓沈紫繼續在王府受苦。
南宮澤點了點頭,說道:“只要阿紫願意。”他不會有意見。
一聽沈紫再次死裡逃生,樑瑩的心中卻莫名的驚慌了起來。甚至比柳如煙更加緊張。
親眼看到阿紫將解毒的藥喝下,拓跋澈纔不舍的離開。
“你們都下去吧,這兒有本王和青萍伺候着就好。”南宮澤冷聲吩咐說道。
“王爺,您都忙了一夜了,眼瞅着天就要亮了。明日您還要上朝,還是早些去歇息吧。”樑瑩上前幾步,柔聲說道。
南宮澤眼神冷冽,戾聲回道:“本王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回去南曄王府的路上,凌風朝拓跋澈輕聲問道:“太子,關於樑將軍之事,可要告知南宮德啊?”
拓跋澈搖搖頭,回道:“稍安勿躁。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單憑你我幾句話,南宮德怎麼會輕易相信呢?倒不如我們靜觀其變,再看看吧。”
“那回國的日子……”凌風繼續問道。
公主與南曄王爺的婚事已定,他們本想元宵節過後便立即回國的。可南澤王妃出了這件事情,太子想必又要將回國日期推延了。再者,青萍也斷斷不會在這個時候不管王妃和他回國。
“再過幾日吧。”拓跋澈淡淡說道。
天一亮,南宮澤便召集了瓊花苑中的二十幾個丫頭婆子
“這條蛇,你們有誰見過嗎?”南宮澤將眼前衆人冷冷掃視了一圈,寒聲問道。
地上放着那條早已死去的毒蛇。
如今是冬日,正是蛇冬眠的時節。若不是有人故意將蛇放進沈紫的房中,又怎麼可以會出現在她的房中呢?
“這條毒蛇……”紅袖上前幾步,仔細看着地上的毒蛇,隱隱覺得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