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子卿,你還去東京嗎?
長青城以西,這裡有兩條路,一條路就是往北出塞,進入草原,便是天地廣大,去哪都不算遠。
還有一條路是繼續往西,就會直通大同城池。
蘇武自是繼續往西去,那裡已經沒有什麼人了,但那裡有大城池,有王稟與數萬河東之軍。
倒是身後的女真人停了下來,他們在這個路口,一面是直接回家的路,一面跟着蘇武再去大同。
女真大帳裡在吵鬧。
完顏宗翰罵罵咧咧:“宋人太過狡猾,那蘇武竟是當真膽怯懦弱至此,還說什麼蘇武善戰,他便是連與我們女真勇士一戰的決心都不曾有!他既然如此怕咱們,那就再去追,且看他還能跑到什麼地方去,一直追他到天涯海角,總有一天能追上!”
這話說出,自也無人真答,衆人皆是皺眉,蘇武善戰與否這個問題,已然不是什麼問題了……
蘇武麾下之兵,還真不差,蘇武真正善戰之處,卻更是蘇武謀劃之能……
完顏希尹一語嘆來:“蘇武,是我女真之大敵啊!”
“只管待得什麼時候,我親自堵截住他,便是他的末日!”完顏宗翰依舊氣怒非常。
完顏宗望看了看大帳之內的人,問了一語:“頭前從燕雲運送出關的人丁物資有多少?”
女真還沒有從燕雲南下的時候,已經零零散散往關外運送了不少次物資與人丁,完顏宗望此時要做個盤算。
完顏希尹來答:“押送了男丁三萬餘,女的……一萬多,糧草二十幾萬石,還有其他牲畜之類不計,錢財之物計個七八百萬貫差不多……鐵器等諸般之物,倒也不多……”
所獲,不算多!
完顏宗望在皺眉!
“兄長,那咱們回頭再去圍困燕京?”完顏宗翰又道,就這麼回去,完顏宗翰顯然不願,在他想來,要麼就往大同方向去追蘇武,要麼就回頭去打燕京,反正就是要接着幹。
完顏宗望忽然一語來:“天熱起來了……”
天熱起來了要幹嘛?
以往在山林裡,天熱起來了,萬物復甦,冬日的存糧已然見底,就要開始大規模狩獵,乃至放牧,放馴鹿之類……
如今,天熱起來了,關外的田畝解凍了,就要開始準備種地之事,河流解凍了,自也要開始打漁,山林裡依舊還有女真部落,馴鹿也要開始吃那新鮮的苔蘚之類……
很多事……
“兄長,咱們就這麼回去?”完顏宗翰不願,打死都不願,太憋屈,不是打不贏打不過,就是憋屈!
完顏宗望一語來:“這仗,許真不能這麼打,就好比昔日滅遼,當是個穩紮穩打,一步一步推進,這般孤軍深入,實非良策,着實犯險!”
這是一場豪賭,本來歷史上他們賭得贏,奈何蘇武讓他們把贏來的東西又吐出去了……
“殿下莫不是有新的打算?”完顏希尹來問。
完顏宗望點頭:“是有,便說來與諸位一起商議!”
女真人此時此刻,依舊還保持了昔日部落裡的議事的習慣,其實是一個很好的習慣,有一種軍事民主與政治協商的意味,其實不落後,相反還很先進。
不論什麼事,好的壞的,利益上的爭奪,都拿到檯面上來說來商量,雖然不是如何完美,但許多時候真能極爲有效的解決許多問題。
但當完顏宗望這一批人慢慢老去之後,金國這種議事習慣,慢慢也就沒有了,金國也開始急速沒落,想來此也是金人沒落的原因之一。
衆人自也都等着完顏宗望來說:“我是這般想的,此番一遭,也不算虧,咱們實力不曾真有損失,也算得了不少東西可以解燃眉之急,真要與宋人全面開戰,下一次一定不可是這般倉促而來,一定要準備得極其妥當,入燕雲再來打,那一定要步步爲營,此番之失,就失在此處了!”
完顏希尹點了點頭:“先耕種,備糧草,練大軍,步騎協調,制定策略,步步爲營!”
完顏宗翰把頭一偏:“那是要等多久?莫不是要等來年?”
完顏宗望擺擺手:“倒也不必等到來年,只等到再入冬就是……再來,得了城池,就要守備,也要經營,不必如何劫掠,要當自家城池來經略,哪怕下一次所獲還是不多,但只要一步一步穩住步伐,慢慢奪得城池,擴大地盤,如此蠶食經營幾年,許宋人不在話下!”
完顏宗望其實在反思一件事,也是後悔一件事。
若是當初,入燕雲之後,不必想着搶一票就走,而是把燕雲真當做地盤來經營,也不必急着南下,而是把昔日宋遼之邊境重新佈防,穩住燕雲十六州這個地盤,那該多好……
許就一年,大金豈不也是披甲數十萬?再來打這攻防之戰,勝則勝,敗也無妨……
還是昔日被利益矇蔽了雙眼,如此一場豪賭,所獲着實不多,雖然一路直圍東京城,把東京城裡的宋人嚇得瑟瑟發抖,但真正意義卻也不大……
完顏宗望,反思得極爲徹底,反思之後的收穫也極爲巨大。
完顏宗翰卻也不是真無智慧,便道:“如此,那蘇武豈不也會重整燕雲城防?來日再來打,怕也是難!”
完顏宗望得說服完顏宗翰,甚至得說服所有人,他自想得很透徹纔來開口說。
便是又道:“此番回去,自也不白白去等,草原之廣,部落極多,昔日皆是契丹之附庸,而今咱們要快速把草原各部整合起來,茶扎剌,烏古,敵烈,黑車子室韋,達旦九部,乃蠻……要把契丹勢力徹底從草原清理出去,往後,這些部落,人丁馬匹牲畜,皆在我女真之手,如此,也是此番之彌補……”
這一語來,完顏宗翰還真在點頭,那遼人皇帝耶律延禧還未擒住,乃至那耶律延禧似乎最近也在積蓄實力,不得不把關注點移來一些了。
完顏宗翰只管一語來:“那真要這麼做,這件事自我來做!”
完顏宗翰不是說假,他憋悶非常,也想要一個發泄之處,此時幹不了宋人,還能幹不了草原那一盤大散沙?
“好!”完顏宗望點頭來,便是說服了大半了,繼續來說:“如此,還有一策,只要把草原整合下來,來日攻宋,就主動得多,不僅可以從燕雲而下,還可以從河東而下,從河套而下,甚至也可以從河西而下,到時候,東西幾千裡地,我等馬步奔到哪裡,哪裡就是戰場,宋人自是焦頭爛額首尾難顧,精銳之軍,也就不得不分散在這幾千裡地去,宋人精銳不多……此大計也!”
完顏宗望這個頂層戰略水平,高得驚人,亦如頭前那場豪賭,雖然此時此刻看似所獲不多,卻也證明完顏宗望在戰略上的高明所在。
完顏希尹只管來問:“殿下之意,是要先打河套?打那昔日党項之地?”
完顏宗望只管點頭:“這般纔是高明之策,那党項之地,也多是草原大漠,更也適合我騎兵馳騁,更可調動敵軍精銳來去奔波,甚至來日,可以是兩線作戰,乃至聲東擊西,只看戰局之變,蘇武,大敵也,對待這般大敵,定要有極爲完善之謀劃,所以,此番回去之後,第一要務就是經略草原!”
說完,完顏宗望直接去看完顏宗翰,等待完顏宗翰的意見。
完顏宗翰認真思索起來……
完顏宗望還來補充一語:“許也可等宋人生變……”
完顏宗翰便問:“兄長,宋人還能生什麼變化?”
“那蘇武,兵強馬壯,智謀絕頂,是虎狼之輩也,反比那汴京城,咱們都見識過了,見識得清清楚楚,那汴京城裡的人,與蘇武去比,差得不是一星半點,羔羊也!許真生變……”完顏宗望也不那麼篤定。
爲何?
因爲他有些鬧不懂宋人的思維邏輯,近來也聽說什麼君臣之道,諸如此類……不太懂……
但又想,人性就是人性,羔羊與虎狼,真能爲伍?真能不出問題?
靜觀其變!
最好宋人自己亂起來,那是再好不過。
真說起來,歷史上來日女真如此整治岳飛的?不免也是這個道理,虎狼與羔羊,何以爲伍?
所謂離間之策,就是讓羔羊去懼怕自家的虎狼罷了,奈何岳飛,對外真是虎狼,對內還真就不是虎狼,所以,歷史上的岳飛就那麼死了!一頭勇猛無比的猛虎,真就被一羣羔羊給弄死了……
完顏宗望的嗅覺,靈敏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
完顏宗翰聞言一喜:“對對對,兄長說得對,我若是蘇武,豈還能忍受汴京城那些人?”
完顏宗望擺擺手:“且看着再說,眼前,你我當商議出一個結果來!”
完顏宗翰面色又有幾分不好看,他着實不願意回去,但兄長這幾番話來,道理都對,戰略清晰非常,完顏宗翰都聽得明明白白……
先嘆氣:“唉……”
再說:“那就回去吧……回吧……這一次來,雖然所獲不多,也不算空手而歸,我去草原,兄長這不能與我爭了……”
“好,你去!”完顏宗望點頭來,大戰略上說完了,戰術層面的事,完顏宗翰能力不必質疑,而且完顏宗翰身邊,還有一個完顏希尹幫襯。
完顏希尹也點頭:“此番也算見識了大宋之事,也摸清楚了大宋之事,更是收穫!”
“走吧!”完顏宗望一語來,其實也並不開心。
女真大軍在撤,從長青城往北撤,也不急也不快,身後還有步卒要掩護,乃至還有不少所獲物資……
蘇武自又回來了,他得送一送,親眼看着女真人撤去,然後還要重新調整部署,頭前的部署是堵截女真的退路,再部署,是堵截女真的來路……
長青與天成、懷安一線,便也是重中之重,這裡的城池小且低矮,以往這裡內外都屬於大遼,所以百多年來,遼人並不如何將這裡着重經略。
如今不同了,這裡的城池,就成了重中之重,城池要擴建要加高加厚,甚至這一線的路也要修一修……
這裡就是後來大明的宣府與大同一線,是重鎮,豈能不加強?乃至……這裡還沒有後來大明那成體系的長城系統……
也不是說這裡昔日沒有長城系統,春秋戰國之時,這裡就開始修建長城了,只是如今這裡的長城系統,都年久失修,不堪用了……
蘇武也沒時間與空間像後來大明那般大修長城……
加強城池防禦,是眼前蘇武唯一的辦法,不免又是要人丁要錢糧……
整備一個國家,何其之難……
倒是沒想到,女真大軍在撤,完顏宗弼又來了。
蘇武自也不會把完顏宗弼拿來打殺,自是要見的。
兩人一見,倒也默契不談什麼戰事,就說一事,說什麼女真還要與蘇武簽訂新的盟約。
這是金國的常規操作罷了,蘇武也知道,這是女真在麻痹他這個敵人……
蘇武自也滿口答應,只管來日使節來去幾番,商議妥當,各自簽字就是。
乃至不免也是離間之計,完顏宗弼不說是與大宋簽訂盟約,而是說與蘇武簽訂盟約。
蘇武也不在乎了……
完顏宗弼談完事情自就走了。
留得蘇武不斷在想,女真接下來要做什麼…… 女真能做的事情,大概就是徹底肅清契丹人的勢力,然後,把草原解決掉,如此後方無憂,一心與宋來戰……
嘖嘖嘖……
蘇武看着輿圖,嘴角作響……
許多事,蘇武能猜個大概,設身處地去想就是,沒什麼難猜的……
蘇武一時也急,爲何時間都這麼緊迫,從董平開始,到梁山之事,接着是方臘,然後是燕雲,再就是女真……
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幾乎絲毫沒有空閒的餘地,蘇武好似沒有幾天真正歇過……
眼前,看似又把女真趕走了,好似可以有個時間與空間了,其實不然,總不能真的坐實女真一掃草原吧?
那不做事,蘇武又能做點什麼呢?
蘇武好似又覺得自己做不來什麼,眼前還有一件更加緊迫之事,不是東京之事,而是整合麾下軍伍,該抽調的要抽調,該拖家帶口遷徙的要遷徙……
騎兵要練,新軍要招要編,也要練,兵器甲冑,後勤補給……
軍將要遴選,封賞要落實,地盤要經營,還有防線要佈置,從河西四郡到興慶府到到永興軍路,到河東,再到燕雲……
這些事都在眼前,比什麼都急,焦頭爛額……
這個破爛的國家,一個巨大的爛攤子,都要蘇武方方面面來修補……
再說東京之事!
蘇武只管拿筆來,連條案都不要,把大紙鋪在地上就寫。
寫什麼?
給朝廷寫,報捷自不必說,還要把邊境之難寫清楚,再把女真之後的動作寫清楚,還寫入冬之後女真定還要來……
再要錢要糧……
這都是其他,蘇武真要的,是邊境經略之權,從興慶府一直到燕雲,蘇武都想要,蘇武也知道,朝廷不會給……
但要寫……
蘇武還要請功,爲麾下軍將請功,這倒是其次,更爲自己請功,這般大功,得封賞吧?
封賞什麼東西是其次,蘇武要個名,琅琊郡王之名,意義不大!
最好就是燕王!
蘇武雖然不直白說,但也會暗示,蘇武沒時間也沒精力與東京拉扯了,那些蟲豸也聽不懂人話。
給不給,一句話……
東京之事,蘇武其實不太放在心上了,只要東京不給他找麻煩,還可以再拖。
因爲眼前之事更迫切,擴軍練兵更是最急切之事。
趴在地上寫罷之後,蘇武一手一揮,八百里加急,速速送到汴京去。
回軍,看着女真出塞去,蘇武立馬往燕京去趕,燕京要坐鎮,要坐穩。
乃至蘇武還要急切去做一件事,就是把此番所獲所得,全部收攏點算,更還要大規模花錢,往河東去花,往關中去花,更要往江南兩浙去花……
不論什麼東西,只要是基礎物資,能買到的,全部去買,這也是巨大的工程。
涿州城南邊,有軍營大帳。
劉光世看着眼前的公文,一個頭兩個大,已然坐在大帳之內沉默了許久。
公文的內容自不必說,又升官了,河東河北兩路兵馬都總管。
天子恩寵,要他劉光世瞻仰聖顏,天子要親自勉勵……
這話……
還有一個麻煩,他爹劉延慶這一兩日大概就要入京了。
按理說,當官的入京述職一番,也沒什麼,但眼前劉光世知道這件事很難處理,一個不好……
有一種糾結,劉光世知道自己該做個抉擇,是蘇武、樞相與太上皇,還是新君與那些新相公。
其中利弊皆有。
要是選蘇武這邊,許來日蘇武真會入京一趟,皇權自有反覆,跟在蘇武後面,無災無難,步步高昇。
但父親入京了,不免就是人質,這倒只是其一,也怕蘇武萬一……萬一事敗……
選新君,許來日要與蘇武……戰陣對峙,但也有利,一步登天之利,一旦事成,大宋軍事,許在他劉光世一人之手。
怎麼選?
猶豫幾番之後,劉光世開口喊去:“來人!”
自有甲士進來。
劉光世再說:“把這份公文快馬送到蘇相公當面,也問蘇相公一事,就問他……我該如何是好!”
許也還有中間道路,那就是長袖善舞,兩邊都好說……
許蘇相公這般,更也能體貼自己難處……
不論怎麼樣,有一事一定要避免,那就是與蘇武直接發生衝突。
這件事,便是稍稍一想,劉光世身上不自覺就有一個寒顫,腦海中浮現的就是蘇武萬騎奔騰衝殺而來……
也不知道,蘇武到底來日是不是這會帶兵入東京!這事也不好說也不好問……
唯有嘆息……
蘇武還未入燕京城,涿州來的這封信就到了。
蘇武看了一番,只回復一語:可以入京一趟,入京之後回來,再聚來商議!
蘇武所想也簡單也複雜,讓劉光世去,兩件事,一是看看東京的局勢,打探一下天子到底準備如何……
二來,也把劉光世試探一番,這人政治上一向保守,若是劉光世有那三心二意,以後的事,自要防一手劉光世……
回了信,蘇武直入燕京城,燕京城裡有一個人等着他。
昔日廣陽郡王、大宋樞密院使童貫!
見到童貫之時,兩人沒有笑容,只有那老邁童貫說落就落的淚水。
也有童貫的話語:“子卿啊,你說人生之事,何以如此無常?一輩子下來,到頭不過一場空……”
蘇武也是嘆息,身邊落座,吃了口茶水,一語說去:“樞相……做錯了一件事……”
“何事?”童貫來問。
“萬萬不該隨天子出皇城啊……”蘇武答着,這一件事,童貫當真做得大錯特錯,天子要跑自讓他跑,童貫合該留在皇城之內,坐鎮樞密院中。
童貫陡然一想,這件事……
“唉……陛下欽點啊,教我帶着捷勝軍護衛……”童貫如此來說。
蘇武搖搖頭:“要留,怎麼都能留,樞相那時,卻失了方寸,所以如今,才如此被動。”
童貫一時沉默了去,無奈再說:“許這事錯了,錯了……莫不老來,只能憶往昔崢嶸歲月?好漢只能去想當年之勇?當時,我自真亂了方寸,怕了懼了,生怕自己落入敵手,一國軍事之長,落入敵軍之手,怕成那萬世之笑柄……”
誰又能說沒有道理呢?
但這個道理在蘇武看來不對,蘇武一語去:“若是一國軍事之長,面對敵軍只是個倉惶而逃,豈不也是萬世笑柄,更也被當世之人所忌恨!”
這一語來,直把童貫說得個當場愣住。
蘇武不多言,就在一旁等着。
許久之後,童貫點頭:“我真錯了……錯了啊!悔之晚矣……”
許也是如今落難至此,已經真成了笑柄,童貫才真會如此去反思。
蘇武還有話語:“再如何,那一日隨天子出逃而去,史書萬代,樞相再也求不來那無比的榮耀了!”
童貫聞言,面若死灰。
他本還有一點僥倖,還想着史書上能把他記個功勳卓著之人,歷代傳頌而去,此時自也無了……
蘇武表達了一個態度,是在怪他!
是啊,蘇武之輩,何等悍勇敢死之人?豈會不怪他呢?
童貫一時凝噎,只管淚水在落,真是毀了,一遭不慎,全毀了。
蘇武自也真是在怪他!
一碼歸一碼!
童貫忽然也問一語來:“子卿,你還去東京嗎?”
童貫似乎還想自己能不能想點辦法,天子……權柄……遮掩……
“會去!”蘇武點了點頭,慢慢站起身來!
(兄弟們,今日六千二,少了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