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會的高振東，和同志們在防工委吃了晚餐，直接回了自己家，還沒進門兒，就聽見後院吵得厲害。
防工委這會開得比較長，這時候白班的同志都下班回家了，正是人最多的時候。
這大週六的，誰家特麼這麼好的閒心啊？
他把車子一停，正好看見婁曉娥帶着一臉八卦的表情從家裡衝出來。
“振東振東，怎麼回事？哪兒吵呢哪兒吵呢？”眼裡滿是八卦的光，此時完全看不出她是全國勞模，三八紅旗手。
只能說，勞模也好，紅旗手也好，都是普通人，也有自己的愛好和脾性。
“我也不知道，走，看看去。”兩口子像個趕車大爺一樣，把手往袖子裡一抄，就往後院走去，後面有人影跟上。
兩人路上還看見了同樣是一起走出門來的傻柱兩口子，兩口子牽着手，一點不避嫌。
都結婚了，避個鳥的嫌。
“喲，振東，回來了，吃飯沒？”傻柱看見高振東兩口子就樂了。
“吃了吃了，單位吃的。你這可是又胖了啊。”
高振東這不是沒話找話，自從和秦懷茹結婚之後，傻柱那個身材就有點橫向發展，非常明顯。
“嘿嘿，心寬體胖嘛，頭大脖子粗，必定是伙伕。”這年頭還沒有大款的說法。
幾句話間，幾人就已經到了後院。
一般早就應該在場的一大爺易中海，不在這裡，估計是去上夜班了，現在他工作積極性高得不得了，後顧無憂了嘛。
閆埠貴也不在，這老摳習慣是要先看看風向纔出面的。
倒是劉海中在這裡，正在勸呢，論跡不論心來說的話，這個事情上他倒是在起正面作用的。
聾老太家裡，一堆本來準備看電視上夜校的鄰居和來看“小人兒”的小孩，也轉過頭來看着。
高振東還沒擠進去都知道，吵架的兩人，用過排除法之後，也就只有許大茂兩口子。
能鬧出這麼大動靜的，一般要麼是許大茂打老婆，要麼是劉海中打孩子，劉海中在勸架，剩下自然就是許大茂。
看見高振東過來，圍着許大茂家門口的鄰居讓了讓，讓出一條道兒來。
正在和許大茂拉扯的龐水仙，看見這幾個人，居然還轉頭抽空喊了一聲“婁老師好”，然後轉過頭繼續和許大茂拉扯。
這一聲“老師”把婁曉娥喊得樂呵呵的，高振東想起來，龐水仙向婁曉娥請教過認字兒來着。
這女的還怪有禮貌的唻，本來高振東以爲她要向婁曉娥訴苦，把婁曉娥牽扯進去，讓高振東不得不出面。
沒想到龐水仙只是很有禮貌的叫了一聲老師，然後就轉過去了，一點都沒有拉婁曉娥下水的舉動。
這可不像以前的龐水仙，高振東心裡有幾分詫異。
果然，人是會變的。
其實龐水仙心裡明白，她要是敢隨便拉婁曉娥下水，那倒黴的絕對是她自己。
“……我是缺你吃還是缺你穿了？你要跑去福利院做零工？啊？家裡的事情都給我扔一邊去了。龐水仙，我告訴你，你要是再在外面給我轉着圈丟人，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許大茂聲音大得很，估計是他覺着自己在理。
他自認家裡好吃好喝算不上，但是有吃有喝總是沒問題，這就是道德高地啊。
看見高振東過來，劉海中抖了抖腿，許大茂縮了縮脖子。
也許是反應過來自己在理啊，他又伸直了脖子，挺直了胸膛。
這事兒，我老許不怕！
把事情鬧到院子裡，是龐水仙主動的，她知道，在家裡關起門來，許大茂敢動手打她，但是到了院子裡，借許大茂八個膽子，也不敢動自己一手指頭，要不然一大爺就算不在，回來也會收拾許大茂。
“文明四合院”的維護，有時候也需要一點不文明。
果然，到了門外，這麼多鄰居圍觀，劉海中勸和之下，許大茂就變君子了，動口不動手。
這讓龐水仙膽氣十足，你許大茂覺得你有理，我還覺得我有理呢，老孃不怕！
“許大茂，我先把話說在這兒，好好給你道個歉，但是我今天晚回來，是有原因的。你可以去福利院打聽打聽，今天有位老太太摔着了，我光是照顧她等醫生過來，就等了大半晌。耽誤你許大老爺吃飯了，我道歉，成不？但是你自己說，這種事情多不多？我平時是不是都把飯食兒給你弄得妥妥帖帖？”
早就說過，龐水仙想自己找份零工，不論是街道還是派出所，都必然支持，這就是典型啊。
而龐水仙這話說得軟，但話裡全是小刀子，嗖嗖的飛。
今天這事情，我先道歉，但是事情是因爲福利院老太太出事兒我幫忙，然後一句“許大老爺”陰陽之極，最後還要撇清一句，我平時不這樣。
還是得承認，她這種出身的人，小手段那是真不缺。
不過今天這個事情，小不小手段的放在一邊，這起因的確是很說得過去，至少不至於有什麼被責怪的餘地。
許大茂也聰明，不接她其他話茬兒。
“你少給我來這一套，裝什麼可憐？家裡缺你吃喝了？要你去外面拋頭露面？”其實要換個人，許大茂絕不至於這麼大反應，可龐水仙不一樣，許大茂對她的底子已經不是一無所知，自然反應就大。
“許大茂，先不說就靠你一個人，咱們家吃得咋樣，穿得咋樣，就請大夥兒評評理，我靠自己雙手勞動，掙一份錢貼補家用，有沒有錯？”
看着龐水仙補丁摞補丁的衣服，大家紛紛點頭，是是是，對對對。
“許大茂這就不對了，他自己工作越幹越爛，工資一降再降，還以爲是以前那個肥缺呢。”
“對啊，這兩年他家裡的光景，眼看着是一年不如一年，就這，還端什麼架子，‘拋頭露面’……嘖嘖嘖，就他這逼樣，怎麼說得出口。”
“龐水仙，大姐支持你！”不知道是哪個老孃們兒在人堆裡大喊了一聲。
“對對對，支持你！”一幫大嬸子小媳婦嘻嘻哈哈的笑。
聽起來有幾分玩笑，但是龐水仙和許大茂又打又罵都沒變的臉，反倒是一下子眼淚就流了下來。
轉過頭對着這些大嬸子小媳婦鞠了一躬：“謝謝各位鄰居。”
說完，她轉過頭，抹了一把臉上的淚：“許大茂，你自己算算，自打上次我拿了三塊五買東西，你和我鬧騰一陣之後，這麼幾個月了，我自己做零工拿回家的錢，是不是早就超過三塊五了？別說三塊五，三十五也不止了吧。”
喲，還不老少呢，還別說，不少小媳婦都心生羨慕，這個數字可不小，就連後面趕到的閆埠貴，都在琢磨，這福利院做零工這麼好的？
“你偷偷摸摸藏了不少，你別以爲我不知道！”
人們笑了起來，合着你不是不要錢，是覺着沒拿夠啊。
“我自己賺的錢，大部分交到家裡，自己留幾個體己錢，總沒問題吧？許大茂，你要不要你自己算算在外面大吃二喝花掉了多少？”
許大茂自從沒了肥差，這娛樂活動是越來越少，也就只能隔三差五的擠點兒錢吃點喝點，算是回味一下以前的快樂生活。
“我一大老爺們兒，吃點喝點怎麼了？大夥說是不是這個道理？”許大茂轉身發動羣衆。
沒人說話，這種事情各有各的看法，但是至少都知道一點，至少在公開場合附和這種說法，恐怕是有些問題。
對於無人支持許大茂，龐水仙倒是沒有落井下石：“行啊，許大茂，沒問題，你吃點喝點我不管，那我自己靠雙手掙錢，再留幾個體己錢的事兒，你也別管！”
許大茂一聽，急眼了，他媽的，繞了半天，怎麼又繞回去了，自己想把龐水仙弄回家伺候自己的目的沒達到，想要把龐水仙的收入全部抓在手裡的目的還是沒達到，這個架白吵了！
不過他知道龐水仙有個致命的弱點。
“龐水仙，你再這麼鬧騰，信不信我休了你！！”許大茂還是沒習慣說“離婚”。
按照許大茂的認知，一般這句話一說出來，龐水仙就立馬投降，低眉順眼。
但是這一次他錯了，龐水仙雙手叉腰：“離就離！你當老孃怕你？還有，休妻這種說法是舊社會的說法，現在不時興了，那叫離婚！！”
嗯？別說許大茂，整個院子都驚呆了，包括高振東在內。
這龐水仙是怎麼嫁進許家的，他最清楚不過，沒想到費盡心思嫁進去，現在這麼硬氣。
而其他人除了驚訝於龐水仙的硬氣之外，則是真沒見過離婚，沒想到今天開了眼。
“別別別，水仙啊，可不興這樣啊，家裡事情好商量，大茂那都是氣頭上的話，別當真。”閆埠貴作爲二大爺，現在不能不開口了。
高振東和婁曉娥都沒說話，離婚這種事情，當事人自己扯，高振東就算再想收拾許大茂，也沒想過在這個事情上下手，純純的髒了自己的手。
“二大爺，你別勸我，我不怕他。”對於這個自己親手票選出來的“二大爺”，龐水仙還是保持了最大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