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脣角上揚,許久之後確保楚天南已經走遠,黑暗中一個鬼魅的身影突兀地跳了出來。霎時間黑霧襲來,守門的侍衛們還沒有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只覺得脖子一涼便失去了知覺。眨眼間,十多名侍衛就躺在血泊中。
沒有了阻礙,黑影推開房門輕靈地跳了進去。
屋中燭火闌珊,血腥味撲鼻,牀榻上一個人影蜷縮在被窩中。因爲背對着外面,除了一頭扎眼的白髮之外看不清長相。但是即便這樣,屋中的不速之客也猜測到了對方的身份。
“歐陽姐姐對不住了!要怪就怪皇上太愛你了!”雙目一寒,彎鉤往脖頸處一鉤。
眼見牀上的人與門外的侍衛一般,馬上就要被割喉見血,千鈞一髮之際只見牀榻上的人一個側翻,一掌劈在了黑影的手腕上。離夜染扔掉頭上的白髮,桃花眼含着攝人的溫度,逼視着黑影。
黑影蒙面,露在外面的雙眼滿是震驚,頓了幾秒,然後毫不猶豫地朝窗口的方向逃去。
不過刺客再快也沒有魚貫而入的禁軍速度快,幾乎是同一時間,後殿的大門再次被人闖開,楚天南一身鎧甲現在門口,身形快速朝窗口飛去,一劍刺在了正在破窗而出的人影的肩膀上。
與此同時,後殿外面已經圍滿的禁軍,剛剛從窗口鑽出去的刺客被一個個拿着武器的禁軍圍在中間。
“將刺客拿下!”劉統領站在常信宮外面一聲大喝,與手下一起殺上前去,很快便將手中的劍架在了刺客的脖子上。
眼見無路可逃刺客也不掙扎了,任由禁軍將其拿住。待劉統領扯下他的面巾之後,不由愣了一下。
“南大夫?”
劉統領將南悅押到了屋內,離夜染面無表情地看了對方一眼,然後對楚天南微微頷首。
“一個小小的江湖郎中居然敢刺殺當朝天子,定然還有同夥。來人將刺客拿下交由刑部審問!”楚天南會意,大聲命令道。然後他身後的兩名屬下便將南悅帶了下去。
臨走前南悅自嘲一笑,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離夜染,事到如今他要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那就是他傻。只是君要臣死,他也無可奈何。一改臉上的稚嫩,南悅變得深沉起來,最後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南悅落網後不久,同謀趙均也被捉拿歸案。一個時辰之後,楚天南處理完事情來到離夜染面前覆命。
“稟皇上,屬下已經將南悅接觸過的侍衛、宮女、太監全部控制起來。並且今日下午有人看見被抓的其中一名侍衛,與南悅打過照面之後就去了刑部尚書趙均府邸。半個時辰之後,趙均就派人入宮送信。”
“看來趙均今晚將你我支開是有目的的,我們這招將計就計總算賭對了。”調虎離山,只是對方註定要失望了。
“不過趙均此人向來謹慎,末將並未在他府上搜查出任何與南悅相關的東西。現在趙均在牢中一直喊着要面聖,要親自向皇上證明清白。請皇上明示,末將該如何處理?”只有人證而沒有十足的證據,楚天南感到很是頭疼。
刑部是趙均的大本營,人一送進去就有無數人幫忙伸冤,身負皇命的楚天南也很難辦。特別趙均因爲當年受過楚寒的恩惠,這些年對寄人籬下的楚天南也是關愛有加,甚至楚天南入宮擔任離夜染貼身侍衛的時候也是趙均從中擔保的。僅憑一個宮人無憑無據的言辭就將朝廷命官抓捕歸案,楚天南此等恩將仇報的行爲,頓時就引起了一片不滿。
“該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時候了,當年他們怎麼對歐陽慕羽與你父親的,我們現在就怎麼對待他們!”
不久後趙均與南悅的證據被找到,私通刺客刺殺天子這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這是一個讓人意外的結局,趙均爲人中正,對朝廷更是忠心耿耿,有着包拯轉世的趙均,一個最不可能造反的人,就像當年歐陽慕羽一樣反叛。只是,事實就擺在眼前,叫人不得不信。而且離皇被刺是無數禁軍有目共睹的,如果不是如此,那未必還是離皇冤枉兩人?
孤月烽火再起,朝廷風雨飄搖;高昌剛剛改朝換代,爲了扼制反對的聲音朝廷施行高壓政策。如今就連離國也不能置身事外了,要臣接連出事,六部官員貶的貶、抓的抓、病的病,連一向身體不錯的吳安正,因爲女兒的噩耗一病不起,聽聞趙均入獄的消息後,病情更是加重。
“賢妃娘娘在外求見,說是有要事要親口向皇上稟報。奴才怎麼勸也勸不走,不知道皇上是否要見上一見。”張海泉扯着嗓子說道。御
書房可是後宮的禁地,除了廢后之外沒有任何一個妃子進來過。特別是因爲上次常信宮宮女的無心之失,離皇已經下令不準後宮中的任何人入內。可是向來隨和明理的賢妃,不顧他的明理暗裡的勸說,一根筋要進來,料定對方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大事,所以張海泉硬着頭皮進門稟告。
“讓她進來吧。”
沐聘婷將宮女留在外面,獨自一人提着一個食盒走了進去。她的容顏雖沒有吳雪兒精緻,也沒有沐霓裳的端莊,但舉手投足之間卻多了兩人沒有的蕙質。
“這是太醫令教臣妾做的,專門爲皇上熬製的補氣補血熬的藥膳。特別適合陛下眼下的身體,太醫令建議皇上多食用。”見離夜染並沒有牴觸之後,沐聘婷打開食盒,小心翼翼地端出一碗熱氣騰騰的湯。
湯味濃郁,引誘着舌下的味蕾。看着不斷冒着熱氣的湯,彷彿中他又見到了碗底猙獰的毒蟲。心情莫名煩躁,離夜染擡手打翻湯碗。
啪!
湯汁四濺,沐聘婷面色蒼白嚇得跪在地上。
“臣妾該死,不該擅自將藥膳帶入御書房,還請皇上息怒。”
“起來吧,不關你的事,朕只是討厭喝湯罷了!以後不準再熬了。”
聽見離皇解釋,沐聘婷的臉色好看了幾分,但是膝蓋像紮根了一樣跪在地上並沒有起身。迎見離夜染探尋的目光,沐聘婷肅色道:“父親又派人來詢問當晚的情況,不過皇上放心,臣妾隻字未言。臣妾已經是皇上的人了,定然奉皇上爲尊,與皇上共同進退。還請皇上放心,臣妾的父親依舊搖擺不定,臣妾會盡力勸說於他,讓他棄暗投明的。”
當初將她送進後宮,沐聘婷就知道了自己只是父親的一顆棋子。別看她表面上溫順柔和,但她卻知道自己從不是一個認命之人。她已經貴爲皇妃了,還能夠有何求?況且吳雪兒死後,後宮她一人獨大,她爲什麼要背叛自己的夫君去成全別人的尊貴。
不過她同樣也不傻,沒有完全拋棄沐家,若是沒有沐家這棵大樹,她在宮中將變得無依無靠。所以她必須證明,她比大姐更有價值,她的夫君比南王更加優秀,讓搖擺不定的父親做出最明智的選擇。
“你如實回答即可,無需隱瞞。”
“嗯?”沐聘婷一愣,以爲自己聽錯了。
“大樹內部已經腐朽,沒有挽回的必要。不過你大可放心,等一切結束之後朕會給你全天下女人最尊貴的殊榮。”
聞言,沐聘婷激動不已但表面上還勉強保持着鎮定。女人最尊貴的殊榮,這不是她夢寐以求的東西嗎?只是許多年後,當沐聘婷站在了那個位置回憶起現在的時候,她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高興。
“臣妾定當竭盡全力。”
沐聘婷按照離夜染的吩咐,將宮中近來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沐敬沅。消息經過轉手,很快通過南王妃的嘴傳到了離弘毅的耳中。
“王爺,以上就是父親從我妹妹那裡得到的消息。不過,妾身必須提醒一句,我的妹妹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安分,如今她已經貴爲賢妃了完全可以不受父親的控制,所以她的話我們不能全信。”沐霓裳目光盈盈地看着離弘毅,隨後又面色潮紅地將視線挪開。
接到消息她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剛好碰見了出浴的美男。離弘毅穿着單衣,領子下方露出一大片白皙,本來就俊美非凡外表此刻更透着魔一樣慵懶,讓天底下任何一個女子見了都會忍不住面紅耳刺。
雖然沐霓裳已經是對方的妻子,但是未經人事的她,至今與離弘毅還未行周公之禮,見到這樣的畫面也忍不住難爲情起來。完全沒有她對面綠衣女子的淡定,已經見怪不怪的若雨完全是熟視無睹,或許在骨子深處她與離弘毅一般並未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妥。
沐霓裳埋着頭等着離弘毅的回覆,只是回答沒有等到,倒是等到了一個慵懶的哈欠聲。
“主人已經知道了,王妃先回去吧。”若雨冰冷的說道。
偷偷擡眼看了一眼離弘毅帶着倦意的眸子,沐霓裳起身走了出去。
“主人你確定要闖皇宮救瑾姑娘嗎?若雨覺得王妃說的並不是沒有道理,離皇讓你親自監刑,又在法場上用一個假人讓我們去劫囚。如今傳出這樣的風聲,十有八九已經佈置好天羅地網就等我們入網,此去怕是有去無回。”
“小瑾若是知道我們見死不救,肯定會很生氣的。你知道的,小瑾生氣,我也會生氣的。”離弘毅面帶微笑,就像在閒話家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