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芽兒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說你怎麼還愣在這裡,大小姐還在等着,還不快去快回。”芽兒面色冷淡,對着瑾瑜二人就一頓劈頭蓋臉。
“可是,三小姐這邊也需要我們幫忙。”瑾瑜爲難道。
“你們到底是哪個房裡的?三小姐有三小姐的丫鬟,你們是服侍大小姐的,聽大小姐一個人的就夠了,不要什麼不相關的人的話都聽。若是這麼想去三小姐那裡,得了我這就回去給大小姐說,把你們送給三小姐。”芽兒冷言。
對方指桑罵槐,蕾兒面色鐵青。芽兒的身份與她相當,而且她確實沒有能力越俎代庖,身爲丫鬟的她,即使有三小姐撐腰,也不敢將手伸到大小姐房中。
“是,是,是。“瑾瑜忙不迭地點頭。見對方吃癟,瑾瑜心裡樂開了花。拉着沁潔就是一趟。
剛好遇見卸完貨的胡伯,兩人就這麼有驚無險地出了相府。
“王嬸,這位是我師父,你們之前見過的。這位是我師父的大哥蘇公子,他們是夏懷易的親戚。因爲聽說你以前是夏家的鄰居,所以想跟你打聽夏家的消息。”阿四分別指着瑾瑜跟沁潔向王嬸介紹道。
瑾瑜跟阿四比試當日所說的要事,正是託阿四幫忙打探夏家的消息,但由於事情已經過去十多年了,加上內亂的影響,向陽巷的人口變化太大,特別是在帝都這樣人傑地靈的地方,這種不起眼的小門小戶很容易讓人遺忘。
問了好些老街坊,除了知道夏家搬走了就別無其他。最後,還是有人想起王嬸十幾年前就住在夏府隔壁,而且跟夏家的關係也不錯,夏家的情況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所以,纔有剛剛那一幕。
瑾瑜依舊戴着輕紗斗笠,朝王嬸點點頭。這位王嬸也算是熟人,就是當初第一個幫阿四求情的那位。沁潔則是換做男裝,俊美的臉上禮貌一笑。
王嬸暗暗稱奇,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俊俏的公子,雌雄莫辯的臉差點讓她看丟了神兒。只是作爲男子太柔了點,若是換做女子,那又該是怎樣的傾國傾城。不禁想象,有如此俊俏的哥哥,那蘇姑娘的樣貌又能差到哪裡去。這才明白對方成日戴着輕紗斗笠,也是避免被人窺見傾世之容。
瑾瑜不知道王嬸心中所想,也根本不會猜到,若是知道了對方多想指不定有多驚愕,她不露真容只是爲了增加神秘感,並非什麼仙子不落塵。見王嬸沒有回答,她又將阿四的話重複了一遍。
“王嬸,我跟我大哥此次是來帝都尋親的,我們是夏家的遠方親戚。可好不容易找到了這裡,卻聽說夏家搬走了。聽阿四說你是夏伯伯的鄰居,所以能不能請你告訴我們,夏伯伯一家到底搬到哪裡去了?”
“我以前確實住在夏府隔壁,對夏府的事情多少知道一些。”王嬸收回視線,道,“他們當時離開太突然,據說是去孤月國投親了。”
“孤月國?”瑾瑜一愣,當年的夏璟雯不是告訴過她,讓她去孤月國找她嗎?對於二姐的身份,雖然答案呼之欲出,但越是在意越是謹慎,生怕空歡喜一場,還想做最後的確認,“他們有沒有說孤月國的什麼地方?”
“具體是孤月的哪裡他們沒有說,我當時也沒有問。”王嬸搖搖頭,知道夏家去孤月國投親也是她在與夏懷義的對話中無意中知道的,具體到什麼地方,她還真不知道。
“夏家在帝都過的好好的,雖不是什麼名門大戶但也算家底殷實,爲什麼好端端的不遠萬里跑去孤月投親?”沁潔疑惑。按照瑾瑜的說法,孃親當年將璟雯託付給夏家的時候,夏家也算是大戶,雖然不能跟帝都那些巨賈相比,但遠沒有到投奔親戚的地步。
聞言,王嬸嘆了口氣:“夏家在我們向陽巷這種小地方,雖然是不折不扣的大戶,但跟帝都的其他家族比起來只能算是一般,不過也正因如此,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年代夏家僥倖逃脫了各路人馬的清理。只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夏家的總管一夜間卷帶所有家業逃走了。偌大的家業,頃刻間化爲烏有。而那時夏夫人剛臨盆,受不了刺激,生下一個男嬰後就含怨而去。時值亂世,夏老爺帶着養女以及剛出世兒子,實在走投無路纔去孤月國投親的。”
原來是這樣,瑾瑜忍不住替二姐悲傷。小小年紀就被迫離開親人,剛來到一個新的環境,又遇到這種家破人亡的事,隨後又被迫跟着養父和幼弟遠走他鄉,其中的苦楚可想而知。最後更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賣身爲奴,服侍那樣惡劣的主子,真不知道二姐這麼多年是怎麼過的。
還記得當年蕪山上笑意盈盈的小女孩,瑾瑜心疼不已。要是她沒有失憶,當年看見香囊的時候就可以姐妹相認了,然後師父帶着她們兩姐妹,也不用再吃那些苦了。
沁潔眼中溼潤,隔着一層輕紗她也能感覺到瑾瑜的悲傷。於是,忍着心中的哀緒,用手摟住瑾瑜的肩旁,寬慰一笑:“沒事的,她從小就那麼堅強,一定在孤月某個地方等着我們,等我們去接她。”
“蘇姑娘,你今天還去醫館義診嗎?”一行人剛走出王嬸的家,就有人圍了上來。
瑾瑜最近因爲流風迴雪樓的事情,一連幾天都沒有出現在醫館,這不剛一露臉,這些等着瞧病的街坊就蜂擁而至。
對於義診,瑾瑜向來是來者不拒的,況且正如王嬸與毛國富所言,□□街住的大多數在那場戰亂中失去親人和孩子的孤寡老人,瑾瑜憐在心裡,當然力所能及地做一些事兒。只是沁潔難得出來,已經答應了今天帶她出來玩,對於熱心的街坊她只能拒絕一次了。
“當然要去的,我妹妹承蒙各位信任,今天來這裡就是替大家義診的,對不對?”沁潔看出了瑾瑜的爲難,先她一步開口,眨了眨眼睛,然後笑臉盈盈地看向瑾瑜。
“這位是?”看着這位陌生而俊俏的公子,衆人跟王嬸的第一反應一般,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好奇地問道。
阿四將沁潔簡單地介紹給衆人。
瑾瑜想拒絕可惜已經遲了一步,美好的一天就這麼在阿四的醫館裡度過了。雖說沒有出去玩兒成,但沁潔心情說不出來的好,心情愜意地替瑾瑜跟阿四打着下手,一整天微笑都未離過臉上。忙的不可開交,卻也其樂融融,是之前所不能體會到的新體念。
夜晚,流風迴雪中一派歌舞昇平。只是歡樂時間總是過得太快,不知不覺就到了散場的時間。而二樓的雪月閣內好戲纔剛剛開始,一陣動人的琴聲若有若無地飄散出來。
一曲罷了,瑾瑜含笑者看向對面的錦衣公子:“看來夜公子的心事已經解決了。本應該再爲公子彈奏一曲聊表慶賀的,只是我今晚已經有約,就不奉陪了。”
心情好的可不只有沁潔一人,雪月閣內,從一進門離夜染面滿春風,安靜地聽完瑾瑜的曲子。全靠對方的好計策才能妥善處理好事情,本打算向對方表示感謝的他,一聽對方有事也就罷了。來日方長,他總感覺與婉婉相處的時間還有很多,也不急在這一時。
“既然婉婉有急事,那夜某就告辭了。”離夜染善解人意地說道,說着就起身離開。
第一次出門,同時也是第一次來歌舞坊的沁潔,好奇與激動超過了舞蹈帶來的賞心悅目,散場後便在門口等瑾瑜送她回去。同時對瑾瑜的琴技吃驚不已,瑾瑜的琴聲讓她想起了孃親。她們的孃親當年可是琴技高手,本以爲再也聽不見熟悉的曲子,不想瑾瑜又讓她重溫了年幼時的天籟。美目盈盈,得到孃親真傳的瑾瑜被人推崇,她這個做姐姐的,既感動又與有榮焉。
“好呀,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終於又讓爺找到你這個死娘娘腔了。還不給爺站住!”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聞言,沁潔不悅地皺起眉頭。門前冷落,門口就她一個人,這話除了對她說還能對誰。
“上次就是你偷了爺的錢包,才害得爺出醜。蒼天有眼啊,找了你這麼久,今天可算逮着了。”熟悉的身影成功激起了離默笙的火氣,當日在翠微樓的窘態仍然記憶猶新。離默笙咬牙切齒,不禁目光兇狠地盯着對方,恨不得將對方拆骨剝皮,手中的摺扇變成了傷人無形的利器,哪還有半點翩翩公子的形象。
“這位公子請你自重,你我素未謀面,是不是認錯人了?”沁潔轉過頭,冷漠地看着對方。對這種言辭粗俗的世家子弟,尤其厭惡。
“沒錯,就是你。你燒成灰,爺都認識。”離墨笙正在氣頭上,無論是身材跟說話的語氣,特別還在這種昏黃的燈光下,離墨笙篤定對面的人兒就是當日的娘娘腔。
“老八!”
“蘇公子。”
從裡面出來的離夜染跟瑾瑜剛好目睹了離墨笙發飆的樣子。
離夜染對於弟弟的失態很是不悅,當場就喝止住他。而瑾瑜更多的是驚訝,畢竟沁潔才第一次出門,怎麼會跟這個雪月閣神秘的貴人扯在一起。只是沁潔男裝扮相□□街很多人都見過,所以瑾瑜若是叫她大哥就暴露了身份,難免有好事者將她跟那位神秘的“蘇姑娘”扯上關係。
“還不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居然如此失禮。”離夜染厲聲問道。
離墨笙雖然天不怕地不怕,可唯獨怕自己的皇兄。當即收起了情緒,委屈地解釋道:“一個月前,我在翠微樓吃飯的時候被人偷走了錢包,結果沒錢付賬被當成吃霸王餐。而罪魁禍首就是眼前的娘娘腔,是他偷了我的錢包。”
當然,愛面子的他是不會將吃霸王餐差點被人胖揍的後續給講出來的。
離夜染疑惑,看離墨笙的表情不像是在說謊,而且以他的身份也沒必要說謊。一個錢包而已,用得着堂堂的一個王爺動這麼大的火氣。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出去吃飯如果沒有錢包後果可想而知。換做是誰都不會有好臉色的。
初看瑾瑜還沒有發現,但一聽離默笙解釋,這才明白其中原委,她跟沁潔的身形相貌有幾分相似,再加上晚上光線不好,咋看之下,確實有點像她當日女扮男裝的模樣,敢情是對方大晚上的認錯人了。這也難怪離墨笙會誤會。
“呵呵,我看夜公子可能誤會了。我這位朋友今天可是第一次來帝都。怎麼可能在一個月前見過夜公子呢。”瑾瑜笑着說道。當然這裡的“夜公子”指的是離墨笙,因爲離墨笙跟離夜染是兄弟,所以瑾瑜也叫他夜公子。
“長得像似的人多了,燈昏夜暗的,興許你真的認錯人了。老八,你仔細瞧瞧再下定論,不要冤枉了好人。”離夜染也勸道。
此時,沁潔也走到瑾瑜身邊。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兒,離墨笙突然臉上一燙。發現自己真的認錯人了,但與生俱來的高傲又讓他拉不下臉。
離夜染將他的表情看着眼裡,心下已經瞭然。鑑於對方是婉婉的朋友,而且剛纔離墨笙的表現確實很無禮。分明是自己弄錯了,現在還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樣,不禁又嚴肅地看着離墨笙:“既然認錯人了,就道歉。別磨磨蹭蹭的,拿出你男子漢的氣概來。”
男子漢與娘娘腔,離默笙突然替自己感到赧然,雖然知道自己有錯在先,但還是有些不願。只是迫於離夜染的淫威,這才說道:“抱歉。”
語氣不鹹不淡,絲毫看不出誠意,倒像是別人在跟他道歉,他不以爲然的樣子。
“不用了。”沁潔冷哼。這樣的道歉她受不起,也沒興趣接受。
見狀,離夜染微冷。瑾瑜笑着打圓場,還貼心地替離墨笙找藉口。
“不過是誤會一場。被人偷了錢包,夜公子也是鬱結於心,這大晚上的又眼花,認錯人了也情有可原。現在誤會解釋清楚了,人也沒事,不如看在迴風流雪我這半個主人的面子上就此揭過。所謂不打不相識,不如大家握手言和。”
離墨笙臉上鐵青。這是在幫他,還是損他。爲了區區一個錢包就鬱結於心,這也太小家子氣了,別說丟一個,就是丟一百個一千個他也不會眨一下眼,關鍵是出醜的事兒他至今難以釋懷。不過看着對方一片好心的份上,他大人有大量就不計較了。
場面不尷不尬,瑾瑜還要送沁潔回府,而離夜染也不想久留,於是就各自散了。
“大姐,我走了。”瑾瑜抱着沁潔,將她送回房間後,就如一股煙似得飛走了。
當然,她沒有回去。而是到司馬嫣然的院子,來而不往非禮也,她要給那兩主僕送了點禮物。白天那一幕,她怎敢忘記。
她歐陽瑾瑜就是這樣,人不犯我,我也犯人;人若犯我,加倍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