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日(2)催你穿秋褲的老孃

“唐躍?”

“唐躍你怎麼了?”

“唐躍你醒醒啊!”

唐躍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屏幕上麥冬梨花帶雨的臉。

“唐躍你醒了?你不要緊麼?”麥冬吃了一驚,大喜過望,破涕爲笑,她是真的急壞了也嚇壞了,過去的這幾個小時可以說是她這一生當中最難熬的一段時間,麥冬眼睜睜地看着唐躍倒在氣閘室裡,還以爲他是中風腦溢血心臟病突發了。

在麥冬的眼中,唐躍重病倒地,急需救援,但唯一一個知情者還在幾百公里高的軌道上,有那麼一個瞬間麥冬順手就想找手機撥打120,但接下來她就意識到自己處於孤立無援的絕境中。

麥冬幾乎陷入了絕望,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呼叫唐躍的名字,除此之外她什麼都做不了,這對女孩而言是莫大的煎熬,她以爲自己正在眼睜睜地看着唐躍的生命流逝,那個男人將會永遠地倒在那裡。

崑崙站上沒有其他人,連攝像頭都沒人轉動,如果唐躍真的死在了氣閘室裡,那麼他的屍體會永遠地顯示在視頻中,一面白色的牆壁,一扇圓形的艙門,以及一個臃腫的白色人形,共同作爲這幅後現代超現實主義死亡畫作構圖的一部分,還是出自於達利那樣的大師之手。

“我……”唐躍皺眉。

“你究竟怎麼了?”

“我睡着了。”唐躍吸了吸嘴邊的哈喇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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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睡了多長時間?”唐躍頭昏腦漲,看了看手腕上的時間,明光鎧控制終端的屏幕顯示下午六點四十,今早出門的時間是七點左右,算算時間他睡了差不多十二個小時。想來近兩天連續工作,精神高度緊繃,他實在是太疲憊了,早上出門時絆了一腳倒在地上,眼皮一闔,立馬就睡着了,一直睡到現在爲止。

這一覺唐躍睡得太熟,麥冬在他的耳機裡喊了一整天,喊到嗓子都啞了,都沒能把他叫醒。

唐躍睡了個大飽,但是把麥冬給嚇壞了,她隔着屏幕看到唐躍倒在地上就再沒起身,還以爲他出了什麼問題。

老貓失蹤杳無音信,如果唐躍再出事,那麥冬就剩下自己孤身一人了。

麥冬身在空間站上,遠隔四百公里,除了着急什麼都幹不了,她拼命呼叫唐躍的名字,但後者像頭死豬一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而且一躺就是十多個小時。麥冬翻遍了整座空間站,都找不到什麼能幫上忙的東西,麥冬到最後急得眼淚都出來了,窮途末路之下她只能抱着阿Q祈求上天祈求奇蹟。

唐躍慢慢地爬起來,明光鎧正在閃爍示警,不知道它報了多長時間的警,生命維持系統的氧氣早就耗盡了,主用的備用的氧氣瓶氣壓都低到了危險線以下,好在唐躍還沒離開崑崙站,他栽倒在了氣閘室裡,明光鎧在氧氣耗盡之後檢測到周圍環境氧氣濃度正常,就打開了氧氣外循環,讓明光鎧內外氣流相通——否則唐躍還得窒息在宇航服內。

太陽已經落山,天幕完全暗了下來,唐躍出門前本來準備去搬運電池板,現在是甭搬了,唐躍睡了一整天,所有的例行工作都荒廢了——好在崑崙站內蓄電池中還有足夠的剩餘電量,撐過今晚還是沒什麼問題。

明光鎧能源耗盡,現在只是件又厚又重的大麻袋,唐躍嘆了口氣,解除生命維持系統的鎖定,把電池氣瓶都卸下來,然後從明光鎧內鑽出來,把艙外服掛在牆壁上充電。

“唐躍你要不要做一下檢查?”

“唐躍我覺得你的身體狀態可能不太好,做一下檢查吧?”

“唐躍,你的骨質是不是疏鬆了?肌肉是不是萎縮了?你嚴格按照體能訓練表進行鍛鍊了麼?”

“唐躍?”

唐躍苦笑一聲,雙手合十,朝着麥冬深深地鞠了一躬,“麥冬小姐,多謝你的好意,不過你爲什麼跟我媽一模一樣啊?”

麥冬嘮嘮叨叨的語氣確實像催你穿秋褲的老孃,三百六十度環繞立體聲。

“滾蛋,我可沒你這麼個沒出息的兒子。”

女孩一愣,把頭一撇,她還紅着眼眶,但語氣聽得出來輕快,唐躍終於安然無恙地醒了過來,已經讓麥冬放心了大半,鬆了一口氣,心頭壓着的一塊大石頭落了下來,也有心情和唐躍開玩笑了。

唐躍活動活動手腳,一覺醒來發覺肚子餓得厲害,於是從箱子裡翻出來一塊壓縮餅乾叼在嘴裡,又舀了半杯清水,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下。

“圖像上有什麼發現麼?”

“沒有。”

說實話這十二個小時麥冬沒怎麼搭理照片,也抽不出時間來進行掃描和拍攝,唐躍倒在崑崙站裡,麥冬連坐都坐不住了,根本分不出心來搜尋老貓。

“嘀——”地一聲,電腦進行整點報時,晚上七點。

唐躍的心一沉,他下意識地扭頭望向耳機,毫不意外地,這一秒內沒有任何通訊信號傳來。

他最擔心的結果還是出現了,距離老貓失聯已經超過了七十二個小時,按照正常計劃進度,這個時候老貓應該已經返回崑崙站了——唐躍和麥冬心中最後一丁點希望也破滅了,他們之前還抱有這樣的僥倖心理:老貓僅僅只是損壞了通訊系統,但正常行動不受影響,火星流浪狗仍然能繼續行駛,它將會按時返回崑崙站。

但三天已經過去,老貓仍未歸來,這說明損毀的不僅僅是通訊系統。

形勢直轉急下。

到這個時候,唐躍基本上能確定老貓和火星流浪狗的行動出現了問題,這個結果並不出人意料,儘管不願意承認,但唐躍認爲存在火星車徹底損毀的可能性——不過蹊蹺的是他們在衛星圖片上找不到老貓,所有可能導致車輛故障的位置都經過了搜索,但沒有發現任何痕跡。

如果老貓真的翻車了。

那它究竟翻在了什麼地方?

一個非常不可思議的可能性緩緩浮上唐躍的心頭:難道說那隻貓真的帶着火星流浪狗私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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