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幹邊軍，在須彌山下站定。
所有人都盯着那座所謂的聖山，哪怕只有武道二品修爲，依然能看到無數的身體，在山石之間，如同蟲蠅。
這哪裡是山！
這哪裡是佛國！
分明是藏在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之下的地獄！
那些文官中，也不乏擁有修爲者。
他們愣愣的看着須彌山，看着那被吞噬精血或身軀的身影。
山峰之上，沒有半點血腥氣，所有的一切，都被吞噬。
可在他們眼裡，仍可見屍山血海，遮天蔽日。
一名頭戴高冠的白衣謀士，突然慟哭大叫：“佛國豈可如此！佛國豈敢如此！”
“布衣黔首，蒼蒼烝民！”
“他們信奉佛主，爾等怎能將之淪爲牲畜啊！”
不少文官跌坐在地上，渾身發抖，面色發青。
吃人的須彌山，他們想象不出。
哪怕已經親眼看到，卻依然想象不出。
只覺得腦袋昏沉，口乾舌燥，渾身的血，都似涌去雙目。
這時候，天空中傳來了轟隆隆的巨響。
衆人擡頭看去，只見蒼穹被分成了兩半。
一條清晰無比的痕跡，彷彿劈開了這片天地，目標直指須彌山。
而後，他們的耳朵裡才傳來了刺耳的極速之聲。
那聲音尖銳到極點，蒼穹之上的痕跡，都在此刻燃燒起來，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記！
數萬米的須彌山頂，一隻潔白如玉的參天巨掌按下。
轟隆隆——
巨掌震動，而後重重拍在了山體之上。
大量的山石碎裂，連同掛在其上，至少數千百姓，被拍成了肉泥。
潔白如玉的巨掌，因此染上了一絲血紅。
更有碎石，殘肢，血水，如雨點般落下。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宏大的聲音，自山頂落下。
巨聲如雷，震的人心動盪，難以安寧。
那些文官面色惶恐，不知所措。
踏——
踏——
踏——
沉重的腳步聲，從遠而今，直至來到他們跟前停下。
一名文官眼角餘光瞥見了那隻大腳，他順着粗壯如柱的腿腳向上看去。
隨即看到了高大魁梧的江林，手持逐日弓，目中有金紅神光流動，仿若神人。
看到了須彌山的真相，文官立刻想起先前辱罵江林殘暴，無情，心如鐵石。
他張了張，卻露出萬分慚愧之色，難以開口。
江林似察覺到了文官的視線，他微微低頭。
金紅色的神光，讓他的眼眸似洞若觀火，更讓那文官感受到了一絲凌駕於衆生之上的超然。
“很可惜，你們罵了許久，卻罵錯人了。”
江林的聲音傳出，四周的文官盡皆面色羞愧。
他們如何能不知道，自己做了多蠢的事。
只看到不抵抗的佛徒，卻未曾想過，佛國之中，藏着如此慘絕人寰的秘密。
然而卻有文官突然暴起，指着江林，面色漲紅暴喝出聲：“你必然早就知曉此間禍事，爲何不告訴我等！莫不是與那佛國一丘之貉！”
江林瞥了那文官一眼，而後拔出腰間長刀走過去，居高臨下的道：“你再說一遍？”
他的身軀高大，那文官在他面前，如同侏儒。
神人般的氣勢，壓的文官臉色蒼白，內心的自傲，讓他儘管渾身下意識發抖，依然嘴脣哆嗦着開口：“我，我乃隨軍三品謀……”
刀刃劃過，他的腦袋落在地上，睜大的眼睛，充滿不敢置信的恐懼。
“背後罵我兩句，是因爲你們沒看到真相，不知者無罪。”
“當面還要誣陷，何苦尋死呢，活着不好嗎？”
四周的文官瑟瑟發抖，他們哪裡看不出，江林在藉機立威，殺雞儆猴。
泥人還有三分火氣，何況江林本就是個鐵匠，終日與火爐爲伍。
被罵那麼多天，隨機挑個倒黴鬼祭刀，不爲過吧。
一刀砍死了這名三品文官，江林將逐日弓背上身上。
也不管其他人如何看，如何想。
他擡頭看向了須彌山頂：“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要我說……”
“放你孃的屁！”
“你也配是佛！”
說話間，江林已經邁步走出。
哪怕不動用修爲，他一步跨出，依然是數百米之遠。
眨眼間，便到了陣前。
長刀揮出，十數顆佛徒的腦袋飛起來。
“你們也配是佛徒？”
蒲扇大的手掌，抓住一名佛徒的腦袋，將其揪過來。
看着那睜大雙目的佛徒，江林獰聲問道：“你有娘生沒娘養嗎？信這種東西？”
那佛徒張嘴，吐出沉悶的字眼：“殺我一人，紅蓮……”
噗——
他的腦袋，被江林硬生生捏的粉碎。
任由紅白之物在指間淌下，江林右手的長刀，已經再次揮出。
又是十數顆佛徒的腦袋被砍下來。
“殺一個人有紅蓮業火，那就把你們殺光！”
“倒要看看，這麼多人的血，能不能澆滅那勞什子紅蓮業火！”
下一刻，上百丈的刀氣縱橫，從江林身邊斬過。
面前數百佛徒，身體被劈的粉碎。
江林轉過頭，看到了一身漆黑戰甲，英姿颯爽的馬凝煙。
兩人隔空對視一眼，沒有說話，卻都懂對方此刻在想什麼。
那是一個字。
殺！
傳令官揮舞戰旗，暴喝出聲：“進軍！”
“進軍！”
“進軍！”
此起彼伏的吼聲，大軍邁動步伐。
戰爭的機器一旦啓動，威勢驚人。
超過百丈的刀氣，槍意，劍氣，縱橫戰場。
江林沒有修爲可以動用，見狀便再次取下逐日弓，摸出一支白澤聖兵箭搭在弦上。
逐日弓涌出璀璨的金色與暗紅色光芒，天空之中，傳來了陣陣雷聲。
寬廣的雷池，吸納了無數天地元氣，顯現在佛徒之頂。
水桶般粗大的雷光劈下，百米內的佛徒被劈的外焦裡嫩，隨着原地炸出的大坑和泥土，飛向四面八方。
太古雷鷹獸筋做成的弓弦回縮，逐日弓上的金光，都在這一刻被白澤聖兵箭吸走。
整支箭矢以肉眼難以觀望的速度向前衝刺，所過之處，犁出了百米寬，數米深的溝壑。
在這個範圍內的佛徒，身體被混沌之力撞的粉碎。
百米之外的佛徒再擡眼，只見眼前一片金光閃耀。
數百米寬的金光緊隨白澤聖兵箭，沿着那條溝壑，將更多佛徒裹入其中。
金光一閃而逝，原地出現大片空檔，濃濃的血霧被狂風席捲，迅速消散於無形。
數息後，須彌山腳下，爆發出了巨聲。
無數的碎石飛濺，如同天崩地裂一般。
這一箭，至少殺死近萬人！
就連馬凝煙都忍不住看向江林手中的逐日弓，眼眸中有着不一樣的異色。
“洪爺爺的神弓，好強！”
馬凝煙握緊了手中的聖兵長刀，感受着無盡的力量涌入體內，她一刀劈出。
超過一百三十丈的刀氣，雖然沒有白澤聖兵箭那麼恐怖的超遠距離殺傷力。
但在近距離之下，並不弱半分，反而更加兇猛。
何況身邊還有徐萬羣等重騎幫襯，推進速度絲毫不慢。
但漸漸的，江林感受到了不一樣。
一刀下去，能砍掉的佛徒腦袋已經不多。
原先是十幾顆，現在只有七八顆。
他抽回長刀掃了眼，沒有捲刃，也沒有崩壞。
江林擡頭看向前方的無數佛徒，既然刀沒問題，就是這些人的問題了。
馬凝煙也發現了不對勁，但她並沒有作聲，而是瞥向身後的戰陣。
百萬邊軍組成的戰陣，此刻已經有所縮減。
最邊緣的軍士，身體都在迅速融化。
幾乎每前進一步，便有十數人倒下。
馬凝煙的眼眸閃過一絲陰沉，這樣下去，等走到須彌山前，邊軍還能剩下多少？
眼下這些只是不抵抗的佛徒，須彌山上，就未必如此了。
方纔那隻參天巨掌，已經證明了這件事。
佛國，並非真的不抵抗。
這些佛徒，不過是用來消耗腐蝕他們的手段。
或許在那位佛主心裡，百姓是牲畜，佛徒亦是如此。
驅狼吞虎，借刀殺人。
馬凝煙心中怒意沖天，當即高喝出聲：“爾等莫非不知是在送死，成就的是那所謂佛主！”
佛徒們沒有迴應，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只專心致志的誦經。
彷彿天地間所有的事情，包括生死，都與他們無關。
“他們若能聽得懂人話，便不會在這裡了。”江林道。
馬凝煙立刻看過來，江林明白她的憂慮。
望着須彌山前仍有數百萬之多的佛徒，江林從懷中掏出一物，道：“不想看，便少看兩眼。”
不等馬凝煙反應過來，江林便將此物拋上半空。
那是拳頭大的一團火焰，飛起來後，迎風見長。
眨眼間，便漲大了數十倍，上百倍。
半空之中傳來炸響，無數火石從天而降。
從大軍陣前，一直到須彌山下，盡數覆蓋。
近百萬的佛徒，都會籠罩在內。
無盡的烈焰升騰，眨眼間讓這裡化作了真正的人間煉獄。
被一刀砍死，不會有太多的痛楚。
但被烈焰包裹，又有一定修爲抵抗，纔是真正的折磨。
他們的皮肉，在烈焰中緩緩被剝落。
鮮紅的血肉，燒成了焦炭。
剝落後，再露出下一層新鮮的血肉。
如此一層又一層，直至達到白森森的骨頭。
濃郁至極的焦臭味，讓許多軍士都臉色大變，忍不住吐出來。
後方那些隨軍文官，他們見過殺人，也經歷過許多次戰爭。
可是近百萬人同時被燒死，誰也沒見過這等慘狀。
尤其當一些佛徒終於忍受不住，發出難以忍耐的痛呼聲，他們在第一時間，把胃裡所有東西都吐了出來。
即便是馬凝煙，此刻都忍不住側目，也終於明白，爲何江林方纔說不想看，就少看兩眼。
這樣的畫面，的確不是誰都能忍受的。
只有江林，望着那熊熊烈焰，將佛徒焚成焦炭。
他的眼裡沒有多餘感情，心裡更是隻覺得有些惋惜。
好不容易打造了一些玄赤神砂，還沒來得及去找盧氏和西夷箭手的麻煩，先用在這種地方了。
可是不用又不行，以這些佛徒的侵蝕能力，真要等自己一步步的殺到須彌山下，怕是邊軍已經死的所剩無幾。
罷了罷了，無非是再多辛苦打造一些玄赤神砂。
佛國，是必須要滅的。
否則就算把盧氏殺光，留下佛國不除，江林也難以心安。
“不過玄赤神砂的威力，倒是比預期還要強幾分，看樣子這個世界的天地元氣濃度，對我來說反倒是另類的優勢。”江林在心裡想着。
玄赤神砂的火焰，來的快，去的也快。
把人燒成灰，自然就滅了。
地上鋪着厚厚的灰燼，連風都吹不散。
江林拎着刀，邁步前行。
他走在了最前面，馬凝煙回過頭時，已經拉開了一段距離。
看着前方那寬敞，卻深幽的道路，直達須彌山下。
馬凝煙的目光，閃過一絲驚懼感。
她認識江林那麼久，卻在此刻突然意識到，爲何江林從來不對名利感興趣。
“因爲洪爺爺的手段，非我們所能想象。”
“人世間的一切，對他來說，好似稚兒手裡的泥巴。”
馬凝煙下意識看向大軍最後方，依稀間，似能穿過那無數軍士，看到文官眼中的忌憚，畏懼。
耳中更似能聽到他們的心聲，這些人在忌憚某人的存在。
一個人，便擁有毀滅百萬大軍的能力。
若要造反，對大幹是心腹大患！
馬凝煙的眼眸閃過一道殺意，這些蠢貨！
因爲別人太強大，便想着若要造反，會是巨大的威脅。
他們難道不明白，洪爺爺根本不在乎這些？
即便把大幹的皇位讓給他，恐怕也不樂意坐上去！
“此戰過後，必定要肅清此番言論！”
馬凝煙收回了目光，下意識深吸一口氣，卻險些被那惡臭味薰的吐出來。
但她仍然堅定的把這口氣嚥了下去，甚至更用力的吸了一口，好讓自己儘快適應。
而後才身形一閃，朝着江林和須彌山的方向追去。
徐萬羣等五名重騎，在身後緊跟。
隨後是如今只剩不足九十萬的軍士，他們握緊手中的兵器，死死盯着高大的須彌山。
眼裡，心裡，腦子裡，只有一件事。
殺光這些畜生！
把那什麼佛主，剁成一萬塊喂狗！
至於須彌山，老家的茅坑，正缺幾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