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錢袋
見謝箏從後面走上來，蘇潤卿沒當着她的面，再和陸毓衍爭口頭高下，只問謝箏：“蕭姑娘還讓身邊的丫鬟騎馬？”
謝箏腳下一頓，道：“我們老太太從前喜歡，就不拘着姑娘。”
蘇潤卿瞭然。
傅家是百年世家，教養出來的姑娘亦與尋常閨中女子不同，不說傅老太太，先皇后傅氏也是策馬揚鞭的好手，連聖上都誇讚過。
“明州城的馬場如何？”蘇潤卿來了興致，問道，“我沒有去過明州，那邊靠海，海邊景緻如何？”
謝箏也沒有去過明州，對明州城的所有印象都來自蕭嫺的信函。
五年之間，兩人一兩月一封信，謝箏說鎮江城外丘陵山水，蕭嫺說明州城裡寺院巷口，還說了不少當地口味的吃食，饞得謝箏恨不能策馬奔去明州。
謝箏記性好，看過的信都存在腦子裡，抿了抿脣，依着記憶與蘇潤卿說些明州事情。
不止蘇潤卿聽着得趣，連他的小廝留影都湊過來一道聽。
幾人站在村口，一面說，一面等松煙。
青蔥十指纖長，她沒有染豆蔻，卻留了一小節指甲，修得圓潤，透着淡淡的粉色。
動靜極大，一時像是收不住，男男女女的罵架聲勸解聲夾着砸東西的聲音，亂作了一團。
松煙在村裡打聽了一些，匆匆出來，正要向陸毓衍回稟，見他站在謝箏幾步開外，卻也認真在聽她說話，松煙便沒有開口打攪。
陸毓衍從腰間錢袋子裡摸出了十幾個銅板，遞給了謝箏。
謝箏乾巴巴道：“衍二爺，奴婢手勁小，您這袋子太重了。”
從羅家往北走，謝箏見一家院子開着門，她瞧了瞧門板。
村裡不比城中，更比不得大戶，平日裡也就用點簡單的蔬菜，聞不到什麼肉味。
這等做派，擺明了就是欺她。
謝箏微怔，看了看面前的銅板，又擡頭看向陸毓衍，她有些遲疑，但想到昨日在幾處善堂的經歷，大概領會了陸毓衍的意思：“衍二爺是叫奴婢拿着銀子去向村裡人問話？”
在村子破舊的房舍之間，羅家的屋子很是打眼，看得出是兩三年間翻新過的。
再是皮糙肉厚，人的手掌心都是柔軟的，謝箏就不信，陸毓衍沒有注意到她的指甲刮到了他的手了。
留影連聲稱是。
松煙牽着馬繩，一面走，一面回頭道：“奴才聽村裡人說的，要真是窮得揭不開鍋了，把孩子送走也就算了，但那羅家在村裡不算窮破天，一個女娃娃還是養得起的，羅家老太把孩子扔進山裡，這才遭了報應。”
裡頭那麼熱鬧，這會兒去敲門問話，顯然也問不出什麼來。
婦人們愛說道東家長西家短，要打聽羅家在鬧騰些什麼，謝箏出面自然是比爺們強。
陸毓衍沒有接。
似乎很滿意謝箏的通透，陸毓衍的眉梢微微挑了挑：“姑娘家問話，比我們幾個方便。”
留意到蘇潤卿好奇地打量着他們，謝箏犟不過陸毓衍了，垂着眼簾去取銅板。
一位婦人提着鍋鏟從出來，探頭問道：“誰呀？瞧着真眼生。”
“這些銅板，不曉得夠不夠大娘們開口的。”謝箏哼道。
羅家大門緊閉，隔着院牆，裡頭傳來一陣婦人罵罵咧咧的聲音，還不等謝箏幾人聽明白，又是一陣叮鈴哐啷的響動，似是打翻了不少東西。
陸毓衍的手大，銅板鋪開了些，謝箏小心翼翼地去抓，只抓到了疊在表層上的幾個，只好又繼續。
正好是村戶們生火做午飯的時候，炊煙裊裊，伴着各家菜色香氣。
陸毓衍讓松煙引路走在前頭。
“這些不夠？”陸毓衍這時才把視線落在謝箏身上，見她緊緊抿着脣，似是強壓着怒意一般，他收回了攤開的掌心。
松煙正在抱怨，突得就叫陸毓衍打斷了，他趕忙指了指南邊小道：“沿着這條小路，走到底就是羅家了。”
饒是謝箏再仔細小心，指甲也劃到了陸毓衍的掌心。
明明知道，卻不動聲色，即便他是公子，她是丫鬟，那也該要避嫌纔是。
她原本就是氣不順抱怨，那十幾個銅板，向村婦問些事情是足夠了的，哪裡想到，陸毓衍把整個錢袋子都給她了。
謝箏氣也不是不氣也不是，只好自個兒動手，又從裡頭取出了六七個銅板，把錢袋子交還給陸毓衍。
掌心沉甸甸的，謝箏估摸着袋子裡少說也有小十兩銀子，在這燕子村裡，夠農戶家中兩三年的嚼用了。
松煙在一旁低聲與留影嘀咕：“你知足吧，我們爺出遠門都是帶的竹霧，我就只走過京郊！哪裡像竹霧，他還去過……”
眸色深邃不見底，辨不得其中情緒，連映在其中的影子都隱在了清輝淺光裡，陸毓衍道：“你看着給吧。”
蘇潤卿手中的扇子輕飄飄地拍在留影額頭上：“你遺憾，爺比你更遺憾！祖父管得緊，爺能帶着你們幾個在京畿走上一圈，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陸毓衍這才把錢袋子收回去，謝箏鬆了一口氣，轉身去尋人說話，一面走，一面數了數手中的銅板。
腦袋還沒轉過來，只憑着本能伸手一接，沉甸甸的錢袋子落在了謝箏的手心裡。
陸毓衍沒有動，謝箏以目光示意，對方還是渾然不覺，一副等着她自己動手拿銅板的模樣。
謝箏硬着頭皮取了兩個，迅速擡頭偷瞄了陸毓衍一眼，見他彷彿沒察覺到她的動作一般，她心裡的火苗不禁就往上冒了。
“松煙，羅家在哪兒？”
留影聽得感慨萬分，與謝箏道：“我們爺不去外頭走動，我都沒有出過京畿一帶。”
謝箏當他要從錢袋裡再抓一把銅板，下一瞬就見陸毓衍解下了錢袋子，揚手拋給她。
人都來了燕子村了，也沒什麼好推拒的，謝箏雙手並排，做掬水狀，伸到陸毓衍的手掌邊，等他將銅板倒在她的手中。
謝箏笑着道：“嫂子，我能跟你買幾個饅頭嗎？我們經過村裡，乾糧不夠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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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毓衍：上交錢袋。
謝箏：沉。
陸毓衍：換成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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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