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樑微安自認從來不是什麼聖母之流,那個人竟然敢上次三門騷擾她,那也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樑微安淡淡地一笑,涼涼地說道:“好,之之是小孩子,我不與他計較,但是那位伊莎貝小姐,能不能請你麻煩跟她溝通一下,不速之客其實是很不禮貌的?”
“伊莎貝來找過你?”方越霖一雙銳眼一眯,眸中一瞬間綻放出狠戾的光芒,讓樑微安不由覺得有幾分玩味。
他這到底算是不待見伊莎貝小姐,還是因爲怕人家捅了他的老底呢?
無論究竟是什麼,她是沒興趣任由那位姑娘隔三岔五地來挑戰自己的耐心。
她用手比出三個手指說:“她已經非常有誠意地來拜訪過我三次了。我也已經深刻地體會到她對你的癡心一片,但是你們倆之間的事實在跟我這個第三者沒什麼干係。”
“你真的覺得跟你沒什麼干係嗎?”方越霖的眸光閃了閃,眼神似乎是小憂鬱了一下,讓樑微安一瞬間幾乎要懷疑她是不是看到了一抹痛楚。
她說得太過分了嗎?可是那個夾在中間的“小曦”應該更苦吧?
無論那個小曦是不是自己,樑微安這時一不小心就有了一種同仇敵愾的心情。
“那你覺得該有什麼關係?”她漫不經心地反問。
方越霖遲疑了一下,似乎想說什麼,但出口又變成了另一番言辭:“我本不該背後說人是非,但是無論她跟你說過什麼,你最好不要全信,”他頓了頓,無奈又複雜地又說,“或者,至少也來聽聽我的版本。”
樑微安看着他,突然覺得有些好笑。她心裡幾乎把方越霖神化,感覺他好像是個超人似的,可是這一刻才發現他也不過是個凡人,也會拿某些人根本沒轍。
這或者便是身在局外和身在局中的差別?
她突然覺得心平氣和了。
“你覺得我會這麼蠢,她說什麼我就信什麼嗎?”她嘴角微微勾起,昭顯她的好心情,但語氣卻刻薄得很,“跟蹤狂的話要是能信,母豬都能上樹了。”
這個回答出乎方越霖的意料,他原本幾乎以爲當年的舊事就要重演,他太過沉默,而她太容易相信別人。可直到現在才又一次意識到他們之間隔着足足有六年,之前他因爲這六年覺得微微酸澀,而現在又是另一種心情——
是啊,他再也不是她的天與地,可那意味着她成長了。再也不是六年前那個沒有自信的女孩。
她變了,他也變了,那麼六年後的他和她這一次是不是可以有未來呢?
“我跟伊莎貝什麼也不是,就算曾經有過兄妹的情誼,現在也什麼都沒有了……”方越霖忍不住還是解釋了一句。
樑微安眉頭一動,從他這句話裡聽出稍許意思來,首先,他們應該從未有過男女之情;其次,就像伊莎貝說的,他們確實是青梅竹馬;再次,因爲某些原因,他們過去的交情已徹底破裂……那個原因會是小曦嗎?
※※※
第二天一大早,樑微安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
她反射性地發出一連串的詛咒,從枕頭邊拿過手機一看,嚇得一下子從牀上坐了起來。
是媽咪!
媽咪一向很少打電話給她,這一次又是爲了什麼?
難道是……
樑微安一下子就想到了昨天方越霖給自己看的那張照片,不會吧?有沒有那麼神速啊?
但這時確實是自己做得不夠周全。
樑微安嘆了一口氣,還是接起來電話。她還沒出聲,就聽到林燕嬈熟悉尖銳的聲音傳來:“樑微安,你這是什麼意思!爲什麼要去見方文珈那個賤人,你是嫌我們家的臉丟得還不夠是不是!”
果然是這件事!樑微安無聲地嘆了口氣,道:“媽咪,你聽……”
她才說了兩個字又被電話裡的聲音打斷:“原來你還知道我是你媽啊!我還以爲你現在出名了,就不把我這個媽咪放在眼裡呢!”
“媽咪,不是這樣,你聽……”
“你知不知道現在報紙上是怎麼寫的嗎?Sunny—Lee密會亡父情人,相談甚歡,難道……”
聲音突然斷了,然後另一個儒雅的男音在電話裡響起:“微安,你別放在心上,你媽媽現在正在氣頭上。”
跟着又傳來林燕嬈不甚清晰的怒吼:“你跟她這麼客氣幹嗎?她做錯事,難道還不許我這個做媽的說她幾句!就算她是Sunny—Lee,她也是我女兒!”
樑微安深吸了一口氣道:“叔叔,我有話跟媽咪說。”
樑謙則道:“微安,你還是回家一趟吧。也好讓你媽咪先冷靜一下。有什麼話當面說清楚。”
“……”樑微安遲疑了。她不是怕面對他們,只是那個家的氣氛總是讓她不舒服。
她遊移之間,樑謙則又道:“微安,你是搬出去了,可這裡也是你的家。你總不至於以後就不回來了吧?母女之間哪有隔夜仇!”
樑微安雖然對他這個堂叔兼繼父一直喜歡不起來,但也挑不出對方的錯誤。他的話並非沒有道理。
她沉吟一下,最終還是同意了:“好的。我這就過去。”
※※※
半個小時後,樑微安抵達了樑家。
胡叔一見她便勸了她幾句,然後交給她一個信封。
樑微安打開一開,裡面是一張請柬,邀請她參加在X元大酒店龍翔廳舉行的XX高中XX屆3班的同學會。請帖上大致使用的是固定格式,只有她的姓名是手寫的。
她的高中三年因爲高一那年父親的事鬧得太過高調,以至後面的兩年她都低調得像一隻小灰老鼠,學校裡對她的評價都是沒有姐姐聰明,沒有妹妹漂亮,雖然不至於當面指着她的鼻子說,背後聽到也讓總是讓人不甚痛快。
除了莫悠然,她在高中沒有別的好友。
但悠然在學校班級的人緣不錯,當然有受邀參加同學會,順便的,也會意思意思添上她這根小尾巴。
不過,她從來沒去過。
悠然勉強了她幾次沒有成功後,也沒再強迫她。因此她後來再也沒收到過同學會的請帖,也因此當Nick—Lam跟她提起這回事的時候,她其實是根本沒放在心上的,沒想到她居然又收到了請帖。
樑微安收起了請帖,正想讓胡叔扔了的時候,卻發現一雙踩着白色高跟鞋的腳走到了她的跟前。
她擡起頭來,正好跟那雙眼睛的主人平視。
是樑微怡。
“姐。”樑微安不冷不熱地叫了一聲。
樑微安好像看着一個屢教不改的頑童一般,嘆息着說道:“微安,你這次真是傷透媽咪的心了,你怎麼可以去見那個女人呢?”
樑微安也不想跟她解釋什麼,不答反問:“媽咪呢?”
“二姐,你跟她有什麼好說的!”樑掬憐充滿挑釁的聲音突然從樑微怡身後傳了過來,“這個人啊,她心裡一向只有她自己!也不知道有什麼了不起的,遮遮掩掩,還以爲別人都是賊呢!”
樑微安輕飄飄地瞟了一眼,覺得跟她爭辯完全是落了自己的檔次。分明就做了賊的人居然還好意思說別人不該防賊!
她加重語氣又問了一次:“媽咪呢?”
“她和叔叔在書房。”樑微怡答道。
“多謝。”
樑微安客氣地道謝,然後躍過她朝書房走去,只聽到身後傳來樑掬憐酸溜溜的聲音:“擺什麼架子啊!有什麼了不起的。”
跟着是某人蹬蹬蹬上樓的腳步聲。
書房的門敞開着,樑微安一進門就看到母親餘怒未消的臉龐,繼父樑謙則坐在她身邊輕拍着她的手背好像在勸慰什麼。
她一進門,兩人的視線就落在了她身上,繼父一貫溫和,而母親卻像是被人點着了頭髮似的,一下子就炸毛了。
“你倒還好意思來!”林燕嬈冷笑地說。
樑微安很想回嘴說,是你們要求她來的。可是惦記着自己這次有錯,終於還是忍下了。
她的沉默並沒有讓林燕嬈舒服一點,反而火更大了。
“樑微安,我真不知道你的腦子到底在想些什麼!這麼多年了,家裡好不容易恢復了平靜,那件醜事也好不容易被人漸漸淡忘,你就爲什麼非要讓我們家變成別人笑話的對象!你就這麼喜歡做多餘的事,十二年前是這樣,現在又是這樣!”
“燕嬈,你先冷靜一下。”樑謙則又現身做好人,“先讓微安把她的理由說說,沒準是個巧合呢。”
“巧合?”林燕嬈不屑地說,“哪有這麼巧的!怎麼就不是我,不是你,偏偏是她!”
樑微安突然插嘴道:“是我去見她的。”
林燕嬈被氣得差點一口氣沒接上,指着樑微安憤憤地對樑謙則說道:“你看看她還理直氣壯呢。”
樑微安無視這些,冷靜地繼續說道:“我去見她,本來是有些事想找她求證……所以我們聊了一會,她告訴我她和爹地只是普通朋友!”
好像是其他人一下子都被掐住了喉嚨是的,書房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林燕嬈突然冷笑了起來:“她這麼說,你就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