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樑微安看着方曦之久久說不出話來的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她慌忙地拿出手機,一看是Daniel,趕忙接通了電話,也不寒暄就直接問:“Daniel,你到了?”
她轉身打算去陽臺講電話,卻在轉身的時候,看到方曦之聚精會神地看着自己,兩隻小耳朵豎着高高的,顯然是對她的電話非常關心。
樑微安估計就算她跑到陽臺去,這小傢伙十之八九也會偷聽的,乾脆就不動了。
鍾啓聖略帶疲倦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嗯,剛到。所以跟你報個平安。”
坐了十多個小時飛機當然是有夠嗆的。昨天才坐飛機抵達的樑微安心有慼慼焉,“累就早點休息吧。”她頓了頓,想到了什麼,又說,“Daniel,我明天中午有些事,下午再過去找你如何?你可有什麼計劃?”
“那好,我上午出去走走。下午在酒店等你,我的房間號是……”
兩人又隨便說了幾句話後,就掛了電話。
樑微安收了手機後,轉身就看到方曦之還眼巴巴地看着她。兩人的視線一對上,方曦之就心虛地低下頭,裝着去看電腦屏幕的樣子。
樑微安有些好笑,看了茶几上還沒有打開的披薩盒,道:“餓了嗎?今晚吃披薩成嗎?”
“好啊。”小傢伙看來很興奮,立刻就從電腦椅上跳了下來,要則尾巴很熱情很歡快地跑了過來,拉住樑微安的右手,“媽咪,一起吃!”
若是平時,樑微安在喜悅之餘,還多少會腹誹這孩子纏人,可現在她的心態卻有些不同了。
一想到方曦之有可能是她的孩子,她的心就好像被一根繩子一下子抽緊了似的,心撲通普通地跳個不停,那之中喜悅是有的,排斥也是有的,之中更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她真的是一個母親了嗎?
不會的吧?一個母親,會這麼簡單地忘記自己的孩子嗎?
可失憶這回事也是無法控制的吧?說不定就像她和表哥之前猜測過的那樣,她當年失蹤的時候失憶了,然後遇上表哥的時候,想起了之前的事,卻又忘了那一年的事……
樑微安覺得自己的心情很複雜,一方面想否定自己已是一個母親的可能性,一方面又忍不住找更多的理由想去說服自己可能這種可能性。
“媽咪媽咪!”方曦之見樑微安久久不語,好像是魂外飛天了,以爲她是在想打電話的那位Daniel叔叔,不由很用力地試圖把她喚回來。
樑微安的目光被他的叫聲吸引過去,眼神有些迷離地看着他。
他小小的腦袋此刻仰得極高,黑黑的大眼睛在燈光的照射下撲閃撲閃,皮膚如同牛乳般白皙嫩滑,紅潤的小嘴緊緊地抿在一起,臉頰微鼓,看起來好像有點不高興的樣子。
樑微安一不小心就捏了上去,笑眯眯地說:“好吧,媽咪跟你一起吃。”她說着,眼中的眸光微閃,似乎下定了某個主意。
樑微安從來都是強調她不是他的媽咪,方曦之第一次聽她如此自稱,一下子開心極了。他畢竟只是個孩子,喜悅如此單純而直接,兩頰上的可愛浮現淺淺的梨渦,看起來漂亮極了。
“媽咪,快來。”他甜甜地說着,拉着樑微安在沙發上坐下,然後打開了披薩盒。
看清裡面的東西后,他頓時兩眼放光,“是薄披薩。”說着,轉頭對着樑微安笑得更燦爛,“媽咪,你跟我一樣喜歡吃薄披薩啊。”他好像想到了什麼,厭惡地努了下嘴,“像必勝客什麼的厚麪餅,最討厭了是不是?”
是你只喜歡吃麪餅上的料吧?樑微安腹誹着,忍不住伸手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不許挑食!”
樑微安倒是有些擔心不夠吃了,薄披薩其實麪皮就是薄薄的一層,分量不多,不過想想方曦之只是個小孩,應該也吃不了太多,決定還是先吃了再說。
她一邊起身,一邊說:“要喝牛奶嗎?我泡點奶粉給你。”她心裡琢磨着:吃飽喝足了應該就會睡了吧。
沒想到方曦之居然還不面子,皺了皺鼻子說:“沒有鮮奶嗎?”
這孩子還真是蹬鼻子上臉了。樑微安瞪着他,沒好氣地說:“我纔剛回來。”還沒時間去超市好不好?
“我家有,我去拿好不好?”方曦之一看她生氣了,立刻討好地湊了上來。
樑微安其實也更喜歡鮮奶的,揮揮手就使喚他去了。
※※※
一大一小吃了披薩又喝了牛奶,樑微安就試探地問方曦之累不累?
可方曦之就像是難得被放掉了繮繩的野馬一樣,哪肯睡下,一直到了八點,樑微安死活拉着他去洗了個澡,就給他穿好了睡衣,他總算是窩進了被窩。
他畢竟還是個孩子,嘴巴上說着不想睡,嘴巴上諷刺樑微安的牀頭故事老套,但還是聽了一半就沉沉地睡去了。
房間裡面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能隱約地聽到方曦之均勻的呼吸聲。
樑微安坐在牀邊,看着他寧靜的睡臉,心情有些複雜。
到底是不是呢?
她想了想,終於還是拿起了方曦之慎重地放在枕邊的那串項鍊,那條銀鏈子好像被清洗後,比起上次看到的時候亮了點,銅板大的墜子上Hello—Kitty的圖案,因爲只是輪廓線,她上次沒有留心。
仔細看這條鏈子,貌似符合她的審美觀,她也一直挺喜歡Kitty這隻貓的,這會是她買的?
她沒再遲疑地打開了那個掛件,那張合照又一次映入眼簾。
她只在方越霖的臉上停頓了一下,又把注意力放在他身邊的女子身上。
上一次,她只是覺得這個女子很像很像自己,但這一次卻懷疑那就是自己。
比現在年輕一點的自己。
沒錯,照片裡的“她”確實臉更圓一點,但是如果她真的懷孕過的話,那胖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吧?
沒錯,照片裡的“她”是留着半長不短的頭髮,而她是從來不留長髮的,可是誰能保證失憶的她不會喜好大變地留起長髮?更別說,這個長度是完全有可能在一年內長出來的長度!
至於雙眼皮——
樑微安的視線在那對有些張揚的雙眼皮上流連一下,想找出其中有沒有不自然的地方,可是照片太小了,她根本看不出端倪。但無論她看不看得出,她至少知道雙眼皮還是能靠貼出來的……
想到這裡,她苦笑了一下。其實當時自己也不是想不到這些,只不過完全不願去考慮或者說她心裡徹底地否定這種可能性,以至她睜眼瞎地無視種種疑點,寧可去相信自己所相信的東西。
約莫其中的某一個原因,就是她不願意相信自己會是一個不合格的母親吧?
而另一個原因……
她的視線落在照片裡方越霖妖媚的鳳目和溫暖的笑容上,嘴脣抿成了一條直線。
另一個原因大概就是她心裡打心底地排斥跟這個男人有什麼聯繫吧。
睡在她身邊的方曦之突然動了動,努了努紅潤的嘴脣,又嚶嚀了一聲,繼續沉沉地睡去。
樑微安趕忙收起了掛件,朝方曦之看去。
小小的人兒在蠶絲被下甜甜地酣睡,長翹的眼睫毛在白嫩的臉龐上分外顯眼,勾得人很想伸指戲弄一番。他似乎是覺得有些熱,粉藕般的手臂露在被子外面,連一隻饅頭般的胖腳丫也大剌刺地拱被而出,睡得好像豬似的樣子,讓樑微安不一小心就揚起了嘴角。
她小心地把方曦之的小手被塞回被子,把那囂張的腳丫子也被蓋好。
他似乎還有些不願意,頭動了動,“唔”了一聲,總算又安分了。
壞小孩!樑微安看着他白白嫩嫩的皮膚,忍不住朝他睡得紅彤彤的臉蛋上捏去,可是指尖碰上他的肌膚時,突然又不忍心了,怕把他給吵醒,最後還是把手收了回去。
樑微安看着自己還留着他皮膚餘溫的手指,恍然若失。
如果是真的呢?如果他真的是她的骨血呢?
她終於下了決定,從旁邊的梳妝檯上拿了一把圓鼓鼓的按摩梳,確定上面沒有自己的頭髮後,輕輕地往方曦之的頭頂一梳,然後再一下……
她的動作輕柔,按摩梳本來也是按摩頭皮讓人覺得舒服的玩意,方曦之在睡夢中舒服的咿唔了兩聲,沒有醒來。
樑微安收回梳子,看上面已經有了幾個方曦之的頭髮,心想:應該夠了吧?從電視劇來看,做DNA測試應該用不了太多頭髮吧?
她起身,找了一個信封,小心地把方曦之的頭髮藏進了信封,然後起身走到了外面的客廳。
驗DNA這回事,她還是第一次幹,所以她也沒什麼認識的地方,所以只能——
百度!
所謂有需求就會有供應,網上這種給人驗DNA的地方還不少,不過大多數地方都不正規。她挑了好一會兒,才挑了兩家看起來正規一點的外省DNA親子鑑定中心。
安全起見,她決定兩家一起上,反正她不差錢!她苦中作樂地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