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誤會什麼啊。”樑微安很虛僞地一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應該沒說什麼讓你誤解的話吧?”她現在只覺得可笑,覺得這位先生真是太容易投入了,明明她和他之間比純淨水還純,偏偏他卻搞得他們好像是一對似的。
這還真是爛桃花啊爛桃花!
樑微安一邊在心裡嘀咕着,一邊打算從對方的左手邊繞過,卻沒有想到他居然一把抓住了她的左腕。
一種身體上反射性的排斥及厭惡感一瞬間油然而生,差一點,只差一點,樑微安就要伸腳去踢他的小腿脛骨,正好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在她身邊走過,這適時的分心讓她勉強按捺住那股衝動。
她的目光凌厲地朝他射去,試圖讓他放手,沒想到卻對上了一雙看起來無比認真的琥珀色的眼眸,乾淨而清澈。那雙眼睛的主人一霎不霎地盯着她,慢慢地但很用力地說:“樑微安,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行,剛剛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只是剛纔飛機有點不穩才……”
樑微安差點又想相信他,或者說相信這雙她以前不曾正視過的眼睛。但很快想到他剛纔花言巧語地騙座位時同樣看起來挺苦惱的,想到她這個人一向那麼沒有看人的眼光,無論是以前的卓紹倫,還是後來的馮詠捷,又或是……
或是什麼?
她的腦海中好像在一瞬間閃過了些什麼,可是太快了,她根本來不及抓住。她不想輕易放棄,但腦中還是一片空白,她根本就不知道她試圖在回憶些什麼……或者說,她應該沒有什麼需要去回憶的,哪有這麼多人值得驗證她看人的眼光啊。
幾秒鐘的魂飛天外讓樑微安根本沒印象Nick先生後來又說了些什麼,見他終於閉上了嘴,便一本正經地點了下頭:“嗯,我信,現在你可以放開我的手了嗎?”她一邊說,一邊用眼神示意他看他自己的右手正呆在不恰當的地方。
Nick也不是傻瓜,當然看得出樑微安根本就是在敷衍他而已,不過他還是如她所願地把手鬆開了。
她的手很快地縮了回去,好像沾染了什麼髒東西似的,而他看着自己空空的右手,連心都是空空的,之後滿滿的苦澀幾乎將他淹沒。
也許他該放棄吧?她的眼裡沒有他,無論是現在,還是……
※※※
接下來的旅行,樑微安覺得耳根子清靜了許多,因爲坐在她旁邊的Nick先生忽然變得異常的沉默。
對於這樣的結果,樑微安感到非常的滿意,心想他也許終於是放棄釣自己這條魚了。真是普天同慶!
她的好心情才維持了幾秒鐘,她突然想到某個殘酷的現實,既然Nick也是從香港轉機去巴黎,那豈不是代表接下來他們還是要坐同一班飛機!
她買的當然是頭等艙的機票,但以Nick—Lam的身價,他顯然也不可能屈就於狹窄的商務艙……所以她現在唯一還能期待的就是不要再有某個好騙的天真小女孩跟他換什麼座位就好了。
樑微安是虔誠地這麼祈禱過的,但問題是老天爺特別喜歡捉弄人,往往是你越怕什麼,什麼就越會發生。
當樑微安在香港飛往巴黎的班機上,看到她的鄰座居然會是一位舊人時,滿臉黑線地不知道說什麼了。
相比之下,對方卻顯得很興奮,年輕的臉龐上洋溢着青春的活力,看起來爽朗得很。
“是你啊,女朋友小姐。”對方很自來熟地跟樑微安打招呼,“還真是巧!我們又遇上了。”
樑微安只好也笑了一個,心裡卻是在淚奔:她不會是這麼倒黴吧?居然又是這個同情心過勝又好騙的小妹妹!
彷彿爲了驗證她不幸的預感,那個圓臉的女孩左轉頭右轉頭地四下看着,有些小興奮地說:“誒,你那位超級大帥哥的男朋友呢?說實話,我覺得他長得有點像那個名模Nick—Lam,你覺不覺得?”
話說,樑微安其實很想告訴她他就是Nick—Lam,讓他好好嚐嚐被熱情粉絲關愛的滋味,可問題是自己被當作了是那傢伙的女朋友,萬一弄不好把自己弄上報紙的頭條,那可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時,圓臉女孩突然興奮地叫了起來,指着左前方的某人說:“啊,他在那!”她說着,迴轉過頭對着樑微安曖昧地笑了,“要不我再去跟他換個座位如何?”
“不用了……”樑微安趕忙表示。
可惜對方比她想象得要熱情得多,完全無視樑微安的拒絕,很主觀地說道:“難不成你們還沒和好?”她臉上露出原來帥哥這麼遜的表情,“看來你們需要更多的二人空間。”
說着她已經揹着揹包大步地朝Nick—Lam走了過去。
“真的不用了。”樑微安在後面垂死掙扎,但她的聲音完全被無視了。
那個女孩已經走到了Nick—Lam的座位旁,她甜甜的聲音隔着幾個座位也能聽到:“Hi,帥哥,我剛剛看到你女朋友了。有一個好消息告訴你哦,我的座位又在你女朋友旁邊哦。怎麼樣?想不想跟我換座位?”
看來這位牛皮糖先生是甩不掉了。樑微安無力地扶額,幾乎在考慮她要不要也換一下座位了,沒想到卻聽到Nick先生有些壓抑的聲音響起:“這位小姐,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想不用了,抱歉,我剛纔說謊了,那位小姐並不是我的女朋友。”
他這番話是完全出乎樑微安預計的,在她以爲他會繼續死纏爛打、造謠生事的時候,他居然選擇了坦誠並道歉。
樑微安覺得心裡怪怪的,就好像心裡有一盆水本來放得好好的,偏偏有人要推一下,非把裡面的水濺一點出來。她一不小心就想起了前幾天他在電話裡爲了聽信方曦之的胡言亂語而跟她道歉的事。
這個人至少懂得承認錯誤,他是不是真的沒她想得那麼差勁呢?……這個想法讓樑微安的心有點亂,某些程度,她還寧可他是壞人,那麼當她拒絕他的時候也不需要考慮太多……哎,好吧,就像Daniel說的,她因爲曾經受過傷害,就在心裡築起了一道籬笆,拒絕一切別有意圖的男人……
說起來,她回巴黎的事還沒通知過Daniel呢,他應該會很驚喜的吧?
樑微安的嘴角一勾,露出微微的笑意,卻在聽到圓臉女孩的下一句話時驚訝地看了過去。
“我知道啊。”那女孩聽起來好像一點也不生氣,還理所當然的樣子,“我後來有觀察過你們,你們根本就不像是情侶。說實話,你是不是在追求人家,但是人家還沒接受?”
Nick苦笑一下,點了點頭,“算是吧。”
女孩豪爽地推了他的肩膀一下,道:“一個大男人這麼萎靡像什麼樣子,所謂烈女怕纏郎,既然她還沒有接受你,那你就應該更努力一點啊,讓她知道你的優點。”
“你說得對!”Nick露出那種燦爛得有點刺眼的笑容,刺得樑微安只想悲嘆。
她覺得她好像又受報應了,一定是她剛纔的那一絲的心軟上天才決定讓她遭此報應。
她沮喪了幾秒鐘,最後決定在某人來到之前,趕緊戴上耳際,閉上眼睛,然後——
裝睡!
這個計劃貌似是很成功,在很長一段時間,她身邊都沒有任何人打擾,直到機艙裡的燈突然被一起點亮了。
原本或在酣睡會在聽音樂或在用手提電腦的乘客們齊齊地擡頭往前看去,只見機艙前方一位藍色制服的空中小姐正站在那裡,手執擴音器,咬字清楚卻掩不住焦急地說道:“各位乘客,很抱歉打擾大家休息。商務艙有一名乘客暈倒,急需醫生協助,在座的有哪位是醫生的麻煩請上前來……”
她的話音剛落,樑微安前排座位上馬上就有人接口喊了起來:“有,這裡有一個醫生,我旁邊這一位就是。”
這年輕甜美的聲音對今天的樑微安來說已經是很熟悉了,她想也沒想地朝左前方看去。
果然,那個原本該坐在她隔壁的年輕女孩正站起身來,指着她左邊的的乘客又說了一遍:“他是醫生。”
“抱歉,這其中有些誤會。”跟着是一個年輕男子溫潤如水的聲音。隨着聲音,那個被指名的男人站了起來。
他身姿淡然的立在原地,這是一個很高的男人,一眼望去頗是斯文俊雅,身上一件剪裁得體的淺灰色休閒西裝簡單瀟灑,略長的頭髮在腦後紮成一束。
這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小馬尾,更是熟悉的背影,樑微安一下子就認了出來。
是他!
樑微安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飛往法國的班機上又遇到一個熟人。
這還是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樑微安不由興奮地站起身來,她的異狀自然引起了坐在她旁邊的Nick—Lam的注意。
想到那個原本應該坐在他隔壁的男人,Nick的心裡還真是有點不是滋味,心裡忍不住酸氣直冒:憑什麼那傢伙光是憑聲音和背影就獲得他了冀望許久的東西……更何況,該死的,他無法否認那傢伙貌似是長得也挺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