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鼻子上的一陣癢癢弄醒的。
他一睜眼就看到了穿着粗糙的亞麻內衣躺在他身邊的嬌小女子,小麥色的小蠻腰和結實的大腿裸露在外面,尖尖的耳朵抽動着,小腳丫在空中來回搖晃,讓剛醒來的他有些血脈僨張。
“新人姑娘?”他似乎還有些迷糊。
“討厭,人家早就不是菜鳥啦,特魯伯你這個大笨蛋!”她生氣地皺了皺眉,抓住他尖耳。
“疼!別鬧了,洛琪!”他張口求饒,又瞬間對這個脫口而出的名字產生了一種極其不真實的荒謬感,再然後,便是一陣劇烈的頭痛。
“我的名字是特魯伯?遠行,我出生於冬泉谷某個暗夜精靈小村莊。感謝艾露恩的眷顧,我從小就對森林散發出的波動極爲敏感,這讓我成爲了一名精通利爪和猛禽之道的野性德魯伊,並在運用自然之力治療傷者的方面也展現出了極大的天賦。也許是血脈的緣故,我從小就對族人那種因循守舊、墨守成規的傳統感到厭惡。最終,我由於狂熱地研究德魯伊禁忌法術而遭到驅逐,在擺脫了守望者的追殺之後,我理所應當地走上了那位素未謀面的父親的老路,成爲了一名荒野行者。”
然後呢?他努力地回憶。
“我遊蕩了很久,最終在西部荒野那一望無際的麥田裡遇見了她,一名罕見的血精靈探險者協會成員,一個菜鳥盜賊。然後我們相愛了,我跟着她加入了探險者協會,奧達曼、阿塔哈卡神廟、卡拉讚的高塔,我們一起走過了太多地方。我知道探險者的一生會經歷很多危險,但我會一直陪着她,直至死亡把我們分開。再後來,我們坐船越過大海,翻過白雪皚皚的山嶺到達了這裡,北方大陸的最北面,鐵爐堡圖書館的羊皮卷軸裡記錄着的創世神的遺蹟。”
數不清的記憶如同春雨後的幼苗,一股腦地從他腦海裡鑽了出來,迫使他發出了一聲沉吟。
“累了?誰讓你昨天晚上這麼討厭,都叫你別這麼使勁兒,還要變成熊,人家差點就受不了……”洛琪說着說着聲音低了下去,從他的角度看上去,她的臉紅得厲害,緊貼着薄薄一層內衣裡那柔軟又結實胸脯此刻壓在他胸膛上,從裡面傳來劇烈的心跳聲。
兩人的嘴脣貼在了一起,氣息也變得粗長起來,他掀開蓋在她身上的零星的幾塊亞麻布,用力地擠壓着她年輕結實的身體,準備在晨間醒來的良好狀態中再做些增進感情的親密舉動。
“二位,你們是不是該考慮一下接下來的行程問題了?”帳篷外面的怪異聲音打斷了這一小片天地的美好,洛琪像是驚弓之鳥一把推開了特魯伯,手忙腳亂地開始穿上皮甲。不一會,穿戴整齊的兩人鑽出了帳篷,發現幾名同僚正成半圓型圍在帳篷口,臉上皆是意味深長的神色。
“我沒臉見人了……”洛琪把臉埋進了戀人的胸膛,這個舉動讓圍觀人羣爆發出了笑聲。
“哈哈,我就說他們一定會忍不住再來一發的,把金幣拿來!”
“你這該死的老痞子,他們分明沒幹成!”
“混蛋,要不是頭兒打斷他們的話我們老遠就能聽見小洛琪美妙的嗓音了!所以是你輸了,少廢話,不給錢我跟你拼命了!”
這羣人嘰嘰喳喳地說着,讓無地自容的少女盜賊根本不敢擡起頭。暗夜精靈德魯伊一臉尷尬地摟着她,正準備說些什麼。
“小聲點,我們可是在泰坦的遺蹟裡。”那個看上去像頭領一樣的矮人開口說道。
這個總共十人的勘探小隊馬上安靜了下來,紛紛望向了那名矮人,很顯然,這支隊伍訓練有素,配合默契,知道在適當的時候該做什麼。
“克洛汗尼,你和老比爾、凱莉還有貝格利去幫整理東西。”他指着得意洋洋的暗紅膚色巨魔和咬牙切齒的矮人開始佈置任務,“葉迪爾、凱蘭崔爾、和逐星女士,我們再來研究一下這些字符。”
“至於特魯伯和小洛琪……”他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如果你們不打算繼續的話,就去周圍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加餐的吧。”
得到命令的女盜賊拽着還在神遊的德魯伊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衆人又一次笑了起來,他們都爲這個可愛的孩子找到了能守護她一生的人由衷地感到高興,時不時地拿二人打趣,並對這個膽大妄爲的小姑娘某些荒唐的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兩人快到河邊時就開始分頭行動,洛琪在林子外圍搜尋果樹,而德魯伊則走到河邊,企圖在河裡找到一些昨天晚上端上飯桌的那種鮮美的魚。
等到身邊的籮筐裡擺滿了還在撲騰着的口糧,他歇了口氣,撈了些水洗了洗臉,看着河水映出熟悉而陌生的臉。
“我是特魯伯?遠行……那麼,誰是嚴園?”他自言自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陷入了沉思,他的思維脫離了身體,上升到了高空,他從穹頂之上向下俯視,這是一塊與這座石頭與金屬構成的巨大遺蹟極不相稱的溫室,綠樹、河流、青草地在這裡和諧地生長着,似乎以爲自己生活在一塊寧靜而肥沃的土地上。
“孩子,到這裡來……”一個聲音在微風中若隱若現。
“到這裡來……”他跟着唸叨。
“孩子,往下走……”
“往下走……”他目光渙散起來。
“孩子,我就在……“
“你就在……”他伸出手想要觸碰虛空中不存在的事物。
“你在幹什麼?”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他耳邊的低語,他驚愕地擡起頭,發現自己還坐在河邊,筐裡的魚還拍着尾巴,小河還緩緩地流淌。他拍打頭部,讓自己清醒了一些,站起身往聲音的源頭那邊走,他看見了河水映出的他的臉。
那是一張沒有尖耳和綠色長髮,沒有淡紫色皮膚,沒有時間刻印着痕跡的人類的臉,黃皮膚,黑瞳黑髮,眼中只有迷惘。
“你傻啦?”她見他癡癡地站立着,便躍到了他背上,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他回過神來,那個奇怪的人類不見了,平靜的河面只有她嬌嗔的臉頰貼在他尖尖的耳邊。
“不對。”他說,“我是誰?”
“你是隻笨熊,是隻笨貓,是隻笨鳥,是隻蠢蠢的胖咕咕,是隻傻傻的海牛,有時候還是棵呆呆的樹,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她倒沒聽出他聲音裡的疑惑,“你是陪我走遍艾澤拉斯的老師,是危難中和我並肩作戰的戰友,是和我一起走到生命盡頭的戀人。”
說着,她輕輕哼起了歌,一首用高等精靈古語吟唱的悠揚小調。
“是的,我是特魯伯?遠行,荒野的行者,我是你的男人。”他笑了。
他們提着豐盛的食物回到營地,爲同伴們烹製了一頓大餐。探險隊修整了一會,從這個綠色溫室走了出去,昏暗的,印着金屬幽光和泥石厚重的遺蹟地下城重新出現在他們眼前。他們探尋着周圍的環境,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行進。
“看來往下走很快就能走到這個遺蹟的盡頭。”他們的首領,普洛斯巴克特?奇手,幾乎能與布萊恩?銅須比肩的矮人探險家看了看手中的卷軸,向着這個環形平臺西南方邊緣的臺階走去。
“等等,那裡有東西。”德魯伊拉住了矮人,“我好像認識這裡,我曾經在夢中來過這裡,這裡是……回憶大廳。”
普洛斯巴克特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向高等精靈女法師比了個手勢,凱蘭崔爾?月井立即會意地吟唱咒語,直到溫柔而隱晦的光在德魯伊身上掠過,女法師才微微呼了一口氣。
“什麼時候開始的?”矮人首領問道。
“來到這個地下聖殿之後。”德魯伊望着大廳中央下方那片無盡的黑暗。
“你在地下時間太久,特魯伯,沒關係,很快就結束了。”普洛斯巴克特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說道。矮人的脾氣如同他們的歷史那樣,固執而堅定。
“到這裡來,孩子……”那個無以名狀的聲音又在他的耳邊響起,他恍惚間抓住了那場艱苦戰鬥的零星片段,同伴們艱難地舉起武器,一次又一次倒下,再站起來。
“不,決不能去那裡。”他甩了甩腦袋,看到洛琪向他投來關切的眼神。
“遠行大師,我們就要解開這個遺蹟的謎底了,冷靜一些。”里拉雅?逐星,這位睿智的學者踮起腳,用閃着幽光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使他平靜了下來。
“矮人的字典裡沒有退縮,我們前進,這個世界的秘密就在眼前!”矮人首領扶着帽子一馬當先地走了下去,在微微的火把照耀下,從兩根巨大石柱中間穿過的走廊盡頭顯現在衆人面前。
那是一扇緊鎖的巨門,門的中央刻着一位長者的頭像,四周是一圈不知名的符文。
“這就是遠古守護者之門……”普洛斯巴克特?奇手喃喃自語着,他顫抖着翻開卷軸,“我想我知道怎麼打開它。”
他扶着冰冷的大門,吟唱起古老而晦澀的咒語。
“馬上要到了,再靠近些,孩子……”德魯伊的耳邊再次響起了低語,他驚恐地環顧四周,同伴們都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住了,他正欲將這個不同尋常的聲音告訴他們,卻發現無法發出任何聲響,緊接着,他的意識模糊了,只是站在那裡,凝望着那不斷亮起符文的大門。
“你沒事吧?”洛琪來到了身邊,抓住了他的手,她發現他的體溫有些低,手心裡都是汗。
“不,我沒事,可能有點累了。”他又回到了自己的軀殼裡,只是先前的一些記憶伴隨着那個聲音一齊消失了。
“特魯伯,你怎麼了?”她感受到一絲異樣,正要詢問,一陣轟隆聲從矮人的身前傳來,遠古守護者之門緩緩打開了。
“歡迎來到奧杜爾的中樞——天文臺。”普洛斯巴克特?奇手的聲音裡透露着狂喜和驕傲,他小心翼翼地走過了門框,身後的巨魔吹了聲口哨,跟着走了進去,衆人緊接着依次魚貫而入。
他們看到了一副奇特而壯麗的景色,數不清的殘垣斷壁在門後安然地矗立着,石柱的碎片和水滴在空中漂浮着,斷裂的道路在他們面前橫臥着,像是走入了一個被時間遺忘了的靜置場中。
矮人首領向隊員揮手,衆人心領神會地燃起了手中的光源,朝四周的黑暗謹慎地摸索着。
先前那種不安感再次回到了德魯伊的腦海中,他狠狠捶打太陽穴,一些片段又浮現在眼前。
“坦克拉好,治療們注意血量,DPS不要踩雲!”
“不,不對……”他默默地想着。
“拉過來拉過來,炸她!”
“這裡不是天文臺,這裡是它的牢籠!”他猛地回過神來,用盡全力向黑暗中的同伴們示警,這一刻,地底傳來劇烈的震動。他剛伏下身,轉頭看見洛琪驚叫着踏在了一處斷裂的地板,馬上要陷入地下的空洞中。
“不!”他向她撲過去,卻沒有夠到她,便奮不顧身往那個黑洞裡跳了下去。
他在半空中抓住了她的手,她哭喊着他的名字,在千鈞一髮之際,他變成了巨熊,把她摟在懷裡,然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劇痛從背上傳來,幾乎使他昏迷過去。
“特魯伯!”血精靈盜賊尖叫着,從他身上爬起來,驚慌失措要爲他檢查傷勢,緊接着她感覺到自己的腰部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將其拖離了地面。
德魯伊眼睜睜地看着一根巨大的觸鬚將他的愛人捲起來,扼住了她的咽喉,他怒吼一聲,狂奔着撞向觸鬚,用鋒利的牙齒和利爪猛擊其與地面的連接處。他似乎是力竭了,慢慢從巨熊形態,喘着粗氣。
“快進來吧,孩子……”那個低語又響了起來,這一次聲音變得無比嘹亮,他腦海中炸開了鍋,他抱住頭,難以形容的疼痛不斷擊打着他的神經。
“特魯伯!”驚魂未定的血精靈爬了過來,將他的頭擁進自己的胸前,“你”
“新人姑娘,快醒醒!”他低吼着。
“特魯伯,你怎麼了!”洛琪抱着他,手足無措地呼喊。
“我不是特魯伯,你也不是洛琪!我是嚴園,你是新人姑娘!”他搖晃着自己的頭,唾液和鼻涕順着嘴角流淌在地上。
“你說什麼呢?”
“你這該死的人類!”兩人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個女聲,然後他們一同看到了它。
那是一隻醜陋而巨大的怪物,上肢長着幾條蠕動的觸手,它那五官全無的臉上似乎帶着一絲嘲弄和惱怒。
“就差一點點了,你這個該死的男人,還有這個該死的怪物!它居然看到我了!”它揮舞着觸手將兩人橫掃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他們都暈了過去,最後聽見那怪物冷笑着說了一句話。
“不要以爲這就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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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刺耳的警報在這個明亮的房間中央的光幕上突兀地顯現出來。
“警告,警告,不明能量開始脫離觀察空間!”
昏昏欲睡的研究員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他在空中點擊了幾下,表情變得十分嚴峻,他按下了桌上某種裝置的按鈕,一個金髮碧眼女性出現在了光幕右下角。
“博士,我想你應該看看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