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依蘭伸到半空的手落了個空,面色變得極爲難看,話語裡滿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氣憤。
“難道逸兒你就那麼自甘墜落,安心平庸自降身價,過着那種被人看不起,隨意踐踏的生活嗎?逸兒,你明明就是最尊貴的皇子,你本來就有那個資格問鼎那個位置的,你怎麼就那麼傻啊!你這樣對哀家,你叫哀家情何以堪?”
說到最後,杜依蘭嗚嗚痛哭,用手中的繡帕不斷擦拭自己眼裡奪眶而出的淚水。
燕青逸望着嗚嗚痛哭淚流不止的杜依蘭,心中的滋味並不好受。這些年來,他真的覺得杜依蘭是一心對自己好的。
雖然杜依蘭不能時時刻刻呆在他身邊,但是對於他的照顧從未鬆懈,就連給他找了李氏爲妻,也是杜依蘭的主意,否則就憑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無名小子,是不可能娶到高祖時期一代大儒李庸的孫女的。
而他從小到大的吃穿用度比之皇宮的龍子龍孫也不遑相讓,教他習武學文化的先生,無一不是隱世的高人學者,隨便拿出一個人的名號出去,都能引得天下人的聞風而動,死心追隨。
可是燕青逸還是無法接受杜依蘭他的母后的安排,燕青逸擡起頭目光灼灼地望着杜依蘭,冷聲問杜依蘭。
“太后娘娘,若是我要坐上那個位置,想必我第一個要對付的人就是我的大哥,大燕朝的新皇吧!”
杜依蘭望着燕青逸,眼神裡多了一絲冷色,卻不發一語。
燕青逸心裡一痛,話語多了幾分尖銳:“那麼草民斗膽問太后娘娘一句,大哥也是你的孩兒,大哥跟你朝夕相處見面的日子更多,在太后娘娘心裡你將大哥置於何處?”
杜依蘭聽到這話,微微愣神,片刻後頭搖得好似撥浪鼓,慘白了臉,脣不停地顫抖:“不是這樣的!在哀家心中雲兒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可是自從他遇到肖白彩那個狐狸精跟肖寶兒肖貝兒這兩個狐狸崽子,他就被他們矇住了心竅,這怪不得哀家!”
“肖白彩、肖寶兒肖貝兒!”燕青逸念着這幾個名字,擡頭望着失去常態的杜依蘭,冷聲說:“莫非這幾個人就是最近四國內傳得沸沸揚揚的天降異星,爲禍人間的肖家妖孽?”
杜依蘭聞言面色更加難看了幾分,話語裡帶着滔天的怒意:“正是這幾人!沒有她們母子三人之前,雲兒殺伐果斷、精明能幹!可是遇到她們之後,雲兒卻變得兒女情長、做起事來瞻前顧後,無心處理政事!”
“這就是你要殺她們母子三人,甚至若是大哥執意要忤逆你的意願,你是否就要狠下心來將大哥一併除去的理由!”
杜依蘭狐疑地望了燕青逸一眼,話語裡多了一份讓人潸然淚下的哀傷:“雲兒是哀家身上掉下來的肉,是哀家親眼看着長大的,哀家又怎麼忍心呢?”
燕青逸望着杜依蘭的眼神多了一份審視,臉上多了一份陰鬱。
杜依蘭的心裡咯噔一響,不過轉念間卻只得咬咬牙,話總得說完:“但是雲兒已經被肖白彩這個狐狸精迷住了神智,哀家爲了大燕朝千秋萬代的基業,不得不大義滅親!這是雲兒咎由自取,怪不得哀家!”
“夠了!”燕青逸厲聲打斷杜依蘭的話語,那深邃的眸子裡隱隱的冷色,讓杜依蘭心生害怕,彷彿此刻跪在她面前的,不是她最疼愛的小兒子燕青逸,而是讓她害怕跟畏懼的大兒子燕青雲。
看到杜依蘭這樣的反應,燕青逸眼眸裡面閃過一道寒光,臉上的笑容明明很溫和,卻讓杜依蘭感覺到通體冰寒,燕青逸開口了。
“太后娘娘,看你這樣子,是否從我這張臉看到了大哥,看着我們這樣如出一轍的臉,你怎麼狠得下心叫我去殺大哥取而代之呢?”
杜依蘭晴空一樣的臉,忽然烏雲密佈,笑容頓消,嘴裡喃喃自語:“哀家也不想這樣的,都是你大哥逼我的,他千不該萬不該取了自己的心頭血去救肖白彩那個妖女,更不該受肖白彩母子三人這死而復生的天降異星蠱惑,她們是來找你大哥報仇的!”
燕青逸的嘴角掛起一抹譏諷的笑容,話語尖銳無情:“太后,不過一個女兒跟兩個孩子而已,有什麼可怕的!天降異星不過是無稽之談,大哥豈是會被女色跟家庭親情羈絆住的人,其實就是你心裡有鬼,一直認爲大哥跟陳太后親,對你不夠言聽計從而已,太后你需要的不是兒子,而是一個不折不扣以你爲尊的傀儡!”
“啪!”杜依蘭走到跪在地上的燕青逸面前,揚起左手,猛地扇了燕青逸一個響亮的耳光子:“夠了!燕青逸是誰在你耳邊胡說八道,蠱惑你教你這樣說哀家的!哀家之所以這麼做,都是爲了你好!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誤解哀家,跟哀家爲敵,但是你卻不能我也不許!”
絲絲殷紅的血跡從燕青逸嘴角順流而下,燕青逸笑了,笑意也帶着譏誚:“太后真是好打算,青逸說出自己心裡所想,就是被人蠱惑唆使,可是太后想過沒有,你讓你的小兒子取代你的大兒子,你可知道你的小兒子心裡有多痛?你想過你的小兒子就算是登上那個位置,是否會被天下人唾棄指責,最後死無葬身之地!”
“不會的!”杜依蘭急急辯解道:“你若爲王,誰敢亂嚼舌根子,殺無赦,再說逸兒你自小熟讀經書,勤加練武,你就算是處理政務也不會比任何人差!”
燕青逸仰頭狂笑,片刻後才低下頭目光灼灼望着杜依蘭,冷聲說:“就算是我殺一儆百,卻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就算是我熟讀經書勤加練武,可那都是紙上談兵班門弄斧,你以爲我不知道自己的斤兩嗎?你以爲我跟大哥作對會有好下場嗎?名震天下的燕閻王的威名是假的嗎?”
“不!逸兒你還有我,母后我可以幫你啊!”
“你確定你可以幫我?”燕青逸語氣裡帶着譏誚。
杜依蘭聽到這問,卻高興極了,她急忙說:“是的,逸兒你聽我說!現在你大哥被肖白彩這個妖女,以及肖寶兒肖貝兒兩個妖孽所迷惑,他又剛取了心頭血身體極其虛弱動輒暈倒,加上外界傳言紛紛對他極爲不利!”
“所以呢?”燕青逸冷冷問道。
“只要我們李代桃僵,裡應外合一定會成功!到時你再下令處斬肖白彩母子三人,堵住天下人的口,納百官之女爲妃,那麼就不會有人反對我們,朝野上下都會一片興旺的!”
“大哥他英明神武,聰明能幹!才登基不過短短數日,就將暮氣沉沉日落西山的大燕國給整頓得百廢待興,欣欣向榮了!”燕青逸冷冷地說。
杜依蘭厲聲打斷燕青逸的話:“休要多說!哀家主意已定!你今後就是你大哥,你大哥能夠做到的,哀家相信你也能做到!”
燕青逸聽到太后杜依蘭這樣說,心知自己再多說也是無益,隨即從地上站了起來,冷着臉沉聲說:“好的,太后,草民會如你所願,按照你的安排去做!現在太后能否移步回宮,夜已深,草民不敢耽誤太后休息,若是太后在回宮的途中遇到什麼不測,草民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杜依蘭聽到燕青逸這樣說,臉上終於露出笑容,話語也變得平和許多:“逸兒,雖然你口口聲聲自稱草民,但是你的心中還是關心母后的安危的,母后心中真是歡喜,你能否叫哀家一聲母后?”
杜依蘭目光灼灼望着燕青逸,眼裡滿是期待之色。
燕青逸望着杜依蘭,眼神裡泛起了波瀾,目光變得深邃而複雜,最後他長嘆一聲,話語幽幽:“母后但願你日後不會後悔今日所做的決定!”
杜依蘭驀然怔了怔,過了片刻後纔回過神來,杜依蘭眼睛裡的寒光變成兩把利劍,向燕青逸直刺過去。
燕青逸臉上帶着倔強跟森寒的冷色,毫不畏懼地跟杜依蘭對視。
許久後,杜依蘭嘴角扯出一抹牽強的笑容,語氣極其堅定:“哀家不會後悔的!”說完這話,杜依蘭身子一晃,臉色也變得蒼白。
燕青逸打量了杜依蘭片刻,並不言語許久後纔開口說:“我們若要起事必然要做許多準備,母后請回宮吧!兒臣先去安排了!”
聽到燕青逸這樣說,杜依蘭連連點頭,擡腿朝門口走去,還囑咐燕青逸早些休息,等到明日再細細謀劃,身體要緊。
燕青逸尾隨其後,將杜依蘭送出府中,才轉身走到書房。
燭光搖曳而昏黃,照射出燕青逸孤坐在書房的欣長而略顯單薄的孤寂身影,燕青逸手上拿着一本書,許久卻沒有翻開一頁。
燭光漸漸黯淡下去,天邊露出魚肚白,一整夜沒有睡的燕青逸啪地一下子站了起來,放下手中的書,走到窗子邊。
天還沒有大亮,東方纔開始發白,黑色的天空漸漸在褪色,空氣裡瀰漫着花的清香,早起的僕役輕手輕腳地在院子裡走着,她們在低聲說着話,看起來跟普通的僕役家奴沒有什麼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