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十三章 跳樑小醜



日上半天,熾光耀眼。河水涓涓細流,輕輕地作響,像是造物主親創的一首妙音。不但悅人,而且醉人。

李慕雲仰天深深嘆了口氣,隨即又搖了搖頭:“你們走吧,我今日不想再動手了。”沈若寒一衆六個人面面相覷,全都怔住了。

李慕雲蕭然地聳了聳肩,轉身回走。突然耳際傳來了一聲稚嫩的聲音:“爹爹!爹爹!”他聽到這無比熟悉而又親暱的聲音,心的深處突然襲來一股莫名的酸楚。驀然回頭,只見一個頭上扎着兩個羊角辮子的孩子向他跑過來,他心中的情感再也控制不住,淚水如同眼前的河水汩汩而流,衝過去一把抱起了寶兒,就在他的雙頰上落雨般地狂吻。

緊跟在身後的少婦淚水也情不自禁的流了下來。到了跟前,步子卻沉重了起來,像是灌滿了鉛,走上一步像是要用去她全身力量的三分之二還要多一點。

“你來了。”李慕雲斜眼一瞥,臉色沉鬱着。李夫人仔細瞧了瞧自己的丈夫,道:“你消瘦了許多……”孫一嘯嘿嘿冷笑道:“他在外面與女人鬼混,不消瘦纔怪呢。”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李慕雲臉色大變,鐵青的黑了下來,“還把寶兒帶來,你這婦人就是一點道理都不懂。”此話一出,立即惹來了衆多的口水。孫一嘯更是唾沫星子亂飛,像是下了一場小雨。

在李慕雲身後的刁從光低着頭,卻一直用眼角的餘光偷看着李夫人。臉上雖然是冷如冰,心底卻是甜如蜜。不知道他甜的是什麼?

此時,一道人影掠到了沈若寒的面前,向他遞上了“九花玉露膏”並在低聲在他的耳旁附帶了一句:“你這個人倒是挺容易受傷的。”青青瞧着這面帶微笑的女人,心中咯噔一下,以她女人對女人的直覺,斷定面前這個女人將是她的情敵。雖然她長相一般,甚至還要偏下,但不能說她就沒有吸引力。這個女人就是鳳棲霞,李園現在的總管家。

沈若寒對鳳棲霞的說笑只能抱以苦笑,青青看見了卻是大不自在,狠狠向鳳棲霞瞪了一眼。鳳棲霞對青青的這一眼瞭然於心,於是微笑道:“一天不見,你身邊倒多了一位這般俊俏的小娘子,你可真有能耐呀!”孫一嘯連忙湊道:“這是俺師兄的專長呀。”頓時惹來兩個女人的笑聲。沈若寒向孫一嘯翻了翻白眼,引發了傷口,一陣鑽心般的劇痛。孫一嘯賠笑道:“師兄你別認真呀,俺是開玩笑的。”

“開玩笑有你這般開得嗎?”沈若寒沒好氣道。

鳳棲霞一伸手,觸及了沈若寒的腹傷。沈若寒“哎喲”一聲,退了一步。

“你幹什麼呀?!”青青劈手過去,鳳棲霞躲過,笑道:“有這麼個小丫頭心疼你,還要在這裡裝正經,你們男人真是虛僞到了極點。”

“虛僞?極點?”沈若寒有點苦笑不得,卻也不再說話。因爲他知道話說多了,“禍”事就來了,有道是禍從口出啊!對女人就不能說太多的話,他在京城“從良閣”的時候,早就領教過了。

此刻,他們只聽到李慕雲吼道:“快帶着孩子回去,這裡沒有你的事!”李夫人見丈夫這般的無情,根本就不顧念着夫妻之情,心裡五味雜陳,酸楚的肝腸都要斷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雙手緊緊地抓住李慕雲的長衫,淚水早已經迷糊了雙眼,嘴脣顫抖地道:“我不回去!我不回去!”寶兒在李慕雲的懷裡掙扎哭鬧:“爹爹不好!爹爹不好!”小小的拳頭捶打着他的肩胛。

刁從光見此情景,心中怒火突然熊熊燃燒起來,吐氣如火,雙手緊握着,發出“咯咯”的聲響。只是一瞬間他的怒火就徹底熄滅,雙眼靜如止水,深不見底。

沈若寒見了心中雖然是非常的難過,但畢竟這是人家的家事,有道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只要他答應不再找木鼓村的麻煩,其他的事就由他去吧。於是緩步走過去,說道:“李先生,在下走之前還請先生答應在下一件事。”

李慕雲正在氣頭上,吼道:“再羅裡羅嗦,就割了你的舌頭!”

“割了我的舌頭我還是要說。”沈若寒目光如炬,“希望先生答應在下不要再找木鼓村的麻煩,他們都是無辜的。”

刁從光喝了一聲,道:“你說不要就不要了嗎?你是個什麼東西?”沈若寒笑道:“我本來就不是東西,是人!”李夫人擡起臉來,雙眼通紅。溫柔的目光看來就像一柄尖刀直插進刁從光細小的瞳孔裡,刁從光張開的嘴此時慢慢閉了起來,身子也慢慢地向後退去,很快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裡。

妻子的哀求、孩子的哭聲,似乎把李慕雲從罪惡的沼澤里拉了出來。只聽他道:“你們走吧,我從來沒有見到過你們!”

沈若寒大喜,他說出這樣的話就表示答應了自己說得要求,不由恭身一揖。

“你這個沒良心的,負心漢,見了老婆就把我踢一邊了……”只見一位衣着華麗,姿色不俗的女人赤着腳向李慕雲跑去。原來,刁從光是去招呼花玉娘來攪局的。

鳳棲霞不等花玉娘接近李慕雲,就已經欺身上去,劈手一攔:“你不能過去。”花玉娘哪裡是一個嬌弱的女子,玉掌橫切,金蓮前踢。鳳棲霞眨了眨眼

,一瞬間就將花玉孃的招式化去,順便在她的臉上摸捏了一把,笑道:“果然細膩潤滑、柔若無骨,別說是男人了,就是我這樣的女人也情不自禁的要砰然心動了。”

“雲哥,你過來幫幫人家呀!”花玉娘撒嬌似地道。

鳳棲霞臉色一沉,怒道:“你這個女人怎麼這樣厚顏無恥,人家好端端的一家人,你幹嘛非要拆散人家不可?”花玉娘不甘心道:“雲哥!雲哥!”李慕雲頭也不回,抱着寶兒就向前走。李夫人手挽着丈夫的臂膀,齊步而去。

風棲霞朝花玉娘伸了伸舌頭:“人家不要你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花玉娘見李慕雲如此絕情,說走便走,心中一團悲火難熄,跺了跺腳,伸手就向鳳棲霞的臉上摑去。鳳棲霞出手如風,抓了她的細膩手腕,順勢一拉,再來一個半弧迴轉,“啪”花玉孃的粉頰上頓時印出了五個手指印。

“你幹嘛打自己耳刮子?”鳳棲霞嘻嘻笑道,“看來你也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東西了,今日就暫且饒了你。”

花玉娘哪裡可以忍受被鳳棲霞這樣的侮辱,對着刁從光怒吼道:“刁老鬼,你的眼睛難道瞎了,還不出手來幫我。”花玉娘氣得肺都要炸了。

誰想到刁從光竟然裝聾作啞、悶不啃聲,直把個花玉娘氣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跺一跺細足,跑了回去。

刁從光眼見得李慕雲的身影消失在密林裡,心頭的怒火又瞬間地爆發了出來,一團熾烈的火球從他的掌心中升騰起來,良久,當衆人都走得一乾二淨的時候,他才收掌回走。

他是心中積鬱了太多的鬱結,不發泄出來,只怕憋都要憋死。

走之前,鳳棲霞來到沈若寒的身旁,溫柔相問:“我們還有相見的時候嗎?”

沈若寒微笑道:“看緣分吧。”

鳳棲霞的心此刻正像這火辣辣的日頭,張嘴欲說,卻吐不出半個字來,帶着一絲惆悵惘然走了。

他們一走,“病諸葛”刁從光就來到了花玉孃的房間裡,一進房間,就有濃郁的幽香撲進了他的鼻孔裡,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花玉娘見刁從光來了,雙手叉腰,怒氣騰騰地道:“老鬼,剛纔你爲什麼不幫我。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主子?”

刁從光連忙躬身賠笑道:“夫人息怒。剛纔之所以沒有幫你出手狠狠地教訓那個不識相的丫頭,那是李慕雲還在,我不敢貿然動手呀。”

“你也是一個欺軟怕硬的懦夫!”花玉娘氣岔岔地道。

“夫人,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李慕雲這般絕情,我們也別指望他會爲我們‘勝義堂’出頭,爲花堂主報仇了。”刁從光說到“通天狐狸”花憐通的時候,用衣袖佯裝着往自己的眼睛上擦拭着。

花玉娘見刁從光爲已經死去的弟弟這般的傷心難過,知道他是一個忠心不二的好奴才,於是問道:“你看眼下我們該怎麼辦?”

刁從光眉頭深鎖,揹着手在屋內踱來踱去,忽然說道:“我們絕不能就此罷休,堂主的仇一定要報!”花玉娘峨眉微蹙,道:“昨晚不能殺了木延暢,已經打草驚蛇。現在要去攻打木鼓村,木延暢那小雜種一定有了防範,如何才能下手。”

刁從光的雙眸中,透射出宛如毒蛇的兇惡目光,說道:“我們‘勝義堂’裡有一百多號武藝高強的好手,而木鼓村男女老幼加在一起也不過只有六七十人,我們還怕了他們不成?更何況,李慕雲答應那個小子,從此不再爲難木鼓村,他們現在自鳴得意,已經放鬆了警惕,我們就來個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一次一定能將木鼓村那些雜碎全部殺光,好爲堂主報仇!”

花玉娘經不起刁從光的慫恿,又聽他說的頭頭是道,於是點了點頭,嬌臉上露出一絲充滿殺氣的微笑。

刁從光得到了花玉孃的首肯,徑直去派將點兵,趁着今夜木鼓村中人的麻痹大意,好大開殺戒了。

今夜無星無月,夜色濃黑如墨,涼風四起。勝義堂中的手下,一百多號人馬,俱都到了大堂前,聽候花玉孃的使喚。

只見花玉娘站在高高的將臺上,四周無數的火把將她憤怒的臉龐映照的通紅。

“木鼓村的人,欺人太甚。他們欺我們勝義堂無人了,不敢爲死去的堂主報。可是他們想錯了,勝義堂還有我,還有你們在!今晚趁着風高月黑夜,我們正好大開殺戒,將木鼓村中的人殺個片甲不留!”花玉娘說辭激昂,引得臺下的一衆兄弟,高呼吶喊,殺氣騰騰。

在花玉孃的帶領下,勝義堂摸着黑向木鼓村進發。

而在木鼓村裡,等沈若寒一行六人回來後,得知勝義堂已經不再來爲難木鼓村,男女老幼個個欣喜若狂,從此之後,晚上睡覺不用提心吊膽,聽到狗吠雞叫就像夜魅行兇一般躲着了。

沈若寒小腹處的劍傷極重,幸好有李夫人的治傷良藥“九花玉露膏”,塗在了劍傷上。一陣劇痛,疼得他,臉都扭曲了起來。青青看着心疼不已:“是不是我弄疼你了?”沈若寒笑道:“你放心,這點小痛還奈何不了我。”

孫一嘯在旁邊自顧自地喃喃低語咒罵:“俺瞧李慕雲真不是個東西,拋

妻棄子不說,還在外面胡搞女人,風流快活,更是助紂爲虐,不明是非。天地間怎麼就有這樣的人呢?”

雖然孫一嘯說得極低,但是沈若寒耳力極佳,聽後對孫一嘯說道:“老三,你別背後咒罵人家。我看李慕雲也是一條漢子。不趁人之危,最後更是答應不再爲難木鼓村。有道是浪子回頭金不換。李慕雲很了不起!”

孫一嘯跳了起來,怒氣道:“大師兄,你糊塗了吧。他把你傷成這樣,你還盡替他說好話?”

“這就你不懂了。這叫做英雄惺惺相惜,就像我和沈兄這般。”木延暢臉色愧疚地道,“沈兄這次連累你受重傷,在下心裡實在是過意不去。”

沈若寒微笑道:“木兄剛纔還說英雄相惜的,一轉眼就見外起來了。”

隨即一衆人相視大笑,再無客套的言語。

正當衆人沉浸於歡樂之中的時候,忽然聽見轟隆隆的爆炸聲。木鼓村民一時間大喊大叫着從自家屋內跑了出來。這一次不是昨晚花憐通一般,東邊着火西邊響,而是從東到西,一字長蛇一樣一起着火巨響。房屋坍塌聲,男人女人的呼救聲,孩子的哭叫聲,一時間充斥着木鼓村的每一個角落。

“怎麼回事?”木延暢心頭又浮現出勝義堂的陰影來,當先躍出了房間,察看情勢。

趙錢孫李四兄弟尾隨其後,邊走邊問:“是什麼人在胡作非爲?”

青青扶着沈若寒也出屋來,走到一處隱蔽的地方。不一會兒,木延暢回來了,對沈若寒道:“是勝義堂的雷火彈,想必你們是錯信了李慕雲這個狗賊。”

沈若寒欲言又止,在不清楚情況之下,他不好貿然替李慕雲說話。也許果真是李慕雲用的詐術,當初他雖然抱着寶兒和李夫人一起走了,恐怕也只是掩人耳目,爲了達到讓我們以及木鼓村中所有的人放鬆警惕,他們好趁虛而入。想到這裡,沈若寒驚得汗流浹背,倒吸涼氣。好毒的計策呀!

“木兄,擒賊先擒王!不管是不是李慕雲,我們都需要和他們面對面較量一番,如果不是李慕雲,那就再好不過了。”沈若寒一直不敢相信李慕雲會出爾反爾,所以他只好如此說,碰一碰運氣了。

木延暢一點頭:“好。我這就去。”突然,沈若寒又說道:“木兄,如果真是李慕雲,你們都不是他的對手,切忌不可魯莽。叫一個人回來通知我,我去與李慕雲理會,木兄明白了嗎?”

“好。”木延暢應答一聲,帶着趙錢孫李四兄弟就去了。

月黑風高,根本不知道敵方主帥的位置。他們抓了一名“勝義堂”的人,開口逼問。

木延暢厲聲道:“李慕雲在哪裡?”

起初這人緊閉嘴巴,態度強硬,似是不屑做背叛勝義堂的事。最後經不起孫一嘯這個莽夫的威逼,哆嗦着身子,嘴裡說話也被嚇得結結巴巴地道:“大……大爺,饒命。小……小的……全部招供,李慕雲……他……他已經回去了,這次……是……堂主的……的……姐姐……花玉娘和刁先生……率領……我們來徹底……徹底剷平你們……你們的木鼓村。”話是吞吞吐吐地說完了,木延暢突然鼻子難受之極,一股臭氣直鑽進他的肺裡,要噁心嘔吐。原來這小子膽怯害怕的失了禁,屎尿齊流。

木延暢聽他這麼一說,知道來者統領不是李慕雲,心中大喜,徑直問道:“花玉娘在哪裡?”

此人嚥了一口口水,緊張道:“她和刁先生在延水河邊。”

木延暢伸手一掌,劈向了他的脖頸處。此人不及一呼,就暈了過去。於是木延暢和趙錢孫李四兄弟向延水河邊快速而去。

到了河邊,果然見到火把通亮,一頂帳篷裡,映現出兩道人影,木延暢斷定就是花玉娘和刁從光了。於是,木延暢低聲對趙錢孫李四人作了吩咐,四人齊聲應了一聲,就展開身法,直搗黃龍。

木延暢和趙錢孫李四人的都是武功高強之輩,四兄弟隨手拿起身邊的小石塊,手中蓄滿勁力,“嗖”地一聲,七八支火把頓時熄滅。火把熄滅,瞬間亂成一鍋粥,花玉娘驚得花容失色,叫喚道:“發生了何事?”不等她得到答案,木延暢和趙錢孫李四人像鬼魅一般出現在帳篷之中。

花玉娘一見是木延暢,頓時嚇得暈眩了過去。刁從光一向是個刁滑的小人,從來不做吃虧的買賣,現在眼見對方人多勢衆,自己雙拳難敵四手,一個旋身,衝破了帳篷,隱沒在了黑夜之中。趙錢孫李四人慾要追去,被木延暢叫住了:“窮寇勿追。我們現在就帶着花玉娘,叫勝義堂的人停止攻擊,纔是最緊要的。”

工夫不長,勝義堂的人見首領被抓,鬥志全無,紛紛投降,一場屠戮消弭於無形。

木延暢將花玉娘帶到沈若寒的面前,細說了其中經過。沈若寒這才笑逐顏開,說道:“我料定李慕雲絕不是那種出言反爾的鼠輩。好了,現在木鼓村終於可以迴歸寧靜了。”

“這隻騷狐狸如何處置?”木延暢道。

沈若寒道:“留下,有她在木鼓村才能永享寧靜的生活。將她囚禁在木鼓村,有木鼓村全體村民看管。”木延暢大笑道:“好!果然妙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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