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精明

“龐賢弟啊,哥哥的命苦啊。”

許自強說到此處眼睛紅紅的,似乎想起了悽慘的生世,自顧自端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

龐雨坐在他的對面,這是猛虎橋的一個破敗小院,逃走的主人沒有回來,現在是兩人暫住的地方。

“許大人萬勿擔憂傷神,張都爺也沒說定要你去勤王。”

“怎地沒有,先說的你領兵,現在張都爺已經跟馮元飈商議分兩路,你領安慶守備營,馮元飈領那一路,就是哥哥我。”

許自強假作抹了一把淚,“你說那高疤子早幹啥去了,早不抓晚不抓,偏生的就在這節骨眼上被抓了。

哥哥這吳淞總兵當得好好的,多少年沒打過仗,流賊把北邊禍害光了,那也沒過得了江不是,偏偏就有個安慶在江北,哥哥這一年多遠征千里,擔驚受怕也不說他了,每次要錢糧都跟側房庶出一般看盡臉色,下邊丘八等着吃飯找女人,老子每次都是厚着臉皮去找各位大人,我容易麼我。”

“咱武官不就這樣嘛。”

龐雨伸手提起酒杯,又往許自強的杯子裡面倒,“誰讓咱們寫不出那科舉學問來。”

許自強眼睛一瞪,“那科舉學問怎地滅不了建奴,怎地剿不了寇,文章天花亂墜,最後還不都是我等武官上去拼命。

那打建奴的將官,有幾個活了的,可憐老夫那新納的外房,龐兄弟你是不知道啊,那風情,那身段,可苦了她了喲。”

他哎的嘆一口氣,盯着眼前的酒杯愣愣的說道,“馮元飈這狗才,自己要去掙勤王功,怎地不帶他的鎮江營,怎地不帶永生營金山營,偏把老子一個吳淞總兵帶上。”

龐雨連忙勸道,“許總兵勿要高聲,這左近人多耳雜。”

許自強猛然一拍桌子,“老子一個將死之人,還怕他怎地,聽到又如何!老子的官是兵部給的,應天轄區十九個帶兵將官,張都爺開列評語都寫好了,老子是厚重英敏,那官穩穩的,他馮元飈聽到又怎地,幾時輪得到他插嘴。”

他說罷仰頭一飲而盡,將酒杯嘭的拍在桌子上,手中一時沒抓牢,那酒杯竟然呼的一聲彈起,啪一聲掉在地上摔碎了。

“完了完了,這趟凶多吉少。”

許自強頓時趴在桌上嗚嗚的哭起來。

龐雨心情不好也懶得再勸,高疤子在陝西被抓,這是剿寇以來的一大勝利,同時也是盧象升的大功,但對許自強來說卻不是好消息,洪承疇以軍功飛速躥升,也讓其他巡撫有了緊迫感。

高疤子這個大頭領都能被抓,他的那支人馬必定遭遇了重大打擊,闖營歷來是流寇中力量最強的一支,官兵就可以將更多力量用於對付其他營頭。

如果高疤子被抓不是意外情況,那流寇整體就會進入一段相對的低潮期,朱大典可能會增加勤王兵馬,張國維自然不能再次陷入被動,現在錢糧勉強夠用,所以馮元飈領兵勤王的事情已經定下了。

此時許多將官的眼中,打流寇是賣力,打建奴屬於賣命,許自強已經認定勤王死路一條,龐雨知道怎麼勸也沒用,從接到高疤子消息這兩日,安慶兵馬陸續到達,開拔日期接近,天天受到許自強消極情緒影響,龐雨也越發緊張。

勤王需要途經南直隸、山東、北直隸三個行政區,龐雨很清楚長途行軍的難度,無論是水路還是陸路。

最早的想法是京師太遠,等走到的時候恐怕已經出關了,大家不過是做個樣子,實在不行就在路上耗時間,現在看起來各位上官像打了雞血,還有馮元飈這個文官領兵,相當於多了一個監軍,恐怕要鑽空子也不那麼容易了。

對面的許自強還在那裡哭,龐雨自己想起來也頭痛,忍不住也喝了一杯,一口酒還沒吞下去,兩人的親兵同時出現在院中。

龐雨的親兵匆匆過來耳語,“大人,張都爺軍令,着勤王兵馬即刻出發。”

龐雨驚得嘴巴都沒合上,他的守備營纔到了一千一百人,許自強更只有四百,都還沒有休整,分明是定好三日後出發的,不知爲何突然下令。

許自強一把拉住龐雨,臉上涕淚橫流,“龐兄弟啊,咱們話說在先的,行軍可千萬千萬在一道,你可不能丟下哥哥啊。”

……夜色下守備營營地,到處掛起燈籠,居中的大燈籠中間有一條紅色的橫槓,是龐雨自己定的中軍的標記,便於在晚間識別。

中軍大帳裡面,鐵匠把總和莊朝正剛剛離開,陸戰兵和親兵司是這次勤王的主力,因爲調發倉促,騎兵只來了三十騎,最多能幹點傳信聯絡的任務。

龐雨揉揉臉,對身邊坐着的馬先生問道,“先生都看到了,營伍未得休整,還有五百左右沒有到齊,爲何如此倉促?”

“京師有消息來了。”

馬先生的表情很神秘,從袖中摸出一張字條,“看過就燒掉。”

龐雨匆匆接過,上面只寫了短短兩行字,“東南財賦重地,且寇警震鄰,張國維着殫力飭備,匯聚之軍不必入衛,着即各回汛地,該部知道。”

敢直接稱呼張國維的名字,龐雨一看就知道是誰了,但馬先生這樣拿出來,顯然不是正式收到的批覆,也即是說聖旨其實還沒到,這是通過其他途徑得到的消息。

他心中驚訝不已,這份聖旨批覆必定又是兵部密文,驛馬責任重大,張國維肯定是沒膽子派人去途中提前打開,那就是京師兵部經手人知道消息,通過其他傳信的渠道提前送來的。

看崇禎的批覆是底氣十足,消息又可以順利送出,說明京師對外聯絡未斷,看來皇帝對應付此次建奴入寇很有信心。

但不管怎麼說,現在知道了確切消息,龐雨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了,渾身似乎都輕鬆起來。

輕鬆之後龐雨忽然想起一事問道,“既然不必入衛,那爲何還要拔營?”

“在皇上聖旨回來之前,勤王軍一定要出發。”

龐雨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爲何?”

馬先生沉默片刻道,“皇上辦事講求實效,臣子若是說得多做得少,皇上是不喜的。

咱們應天衙門既是上本勤王,那就得真的幹了,所以這開拔還是沒開拔,在皇上眼中那裡是不同的。”

龐雨呆了片刻恍然大悟,軍隊現在開拔,在途中時再收到聖旨,顯得勤王是真情實意,不是敷衍了事的空口白話。

總之就是要作個樣子,在皇帝面前把這戲演足了。

“開拔,明天一早……要不要下官連夜拔營。”

“連夜拔營也是對的,最遲後日一早就會收到聖旨,在那之前一定要趕到滁州。”

龐雨心中算了一下,自己這裡都是步兵,一天功夫趕到滁州恐怕有些困難。

馬先生補充道,“滁州有南太僕寺,大軍到了那裡,他們會給些馬匹,再上一個奏本。”

龐雨又恍然,原來南太僕寺也要掙這個表現,同時也算給應天勤王作一個證明。

從猛虎橋到滁州並不遠,不到一百里,急行軍能夠趕到。

“那下官連夜收拾行裝,明日一定趕到滁州。”

馬先生把紙條拿回,在旁邊的油燈上點燃,“此事不可對人言,老夫此來是督促起行的,對龐將軍說了原委,本是不該的。”

“下官理會得。”

龐雨連忙恭敬的說道,他知道這種事是不能說的,也是因爲馬先生是老交情,纔會這樣告訴他。

將馬先生送出帳時,讓龐丁悄悄遞上五百兩的銀票,一路送到營門,又讓幾名騎兵護送回浦子口。

等到一行人走遠,龐丁才低聲道,“少爺可以放心了,不打建奴了。”

“什麼放心,少爺我難道會怕建奴麼,早晚把他們打得望風而逃。”

龐雨輕鬆的道,“打流賊都沒意思了,早就想打打建奴,可惜啊,沒機會。”

龐丁扁扁嘴,“那咱們那點錢糧要不要先運走?”

龐雨有點愕然看着他道,“錢糧帶着便是,爲何……你意思是還要退?”

“那可是勤王的錢糧,現在又說不勤王了,這兩日南京那邊就會得到消息,屆時各個衙門說不得就要過江來……”“把物資錢糧要回去。”

龐雨哼哼一聲,“想得倒是好,那老子難道白跑一趟。”

“少爺你想,欠錢的是巡撫衙門,到時張都爺定然比南京的衙門還來得早,只是現今要咱們去滁州跑一趟,還不要開口罷了。”

龐雨思索片刻,覺得龐丁的邏輯很在理,在心中微一盤算,巡撫衙門裡面撥下來,就只剩下了五成,現在若是還要回去,沒準按啥數額,自己就虧大發了。

“退錢可沒那麼容易,搬走,到時就說已經發給兵將了。”

龐雨突然想起許自強哥哥,對龐丁叮囑的道,“去跟許總兵提醒一句,以免他未想及此。”

“他可比咱們精,少爺你看那邊,許自強在往碼頭搬東西了。”

龐雨往東頭看去,果然許自強營中一片明亮,幾架馬車剛剛出營,看着是往碼頭去了,看來也從巡撫衙門打聽到了內情,而他竟然沒來提醒自己。

他呸一聲,“咱們也搬,先裝銀子,晚上就運過江!”

話音剛落,許自強營中擂鼓一通,北面營門大開,軍隊轟轟的開過猛虎橋,往着北面滁州的方向去了,絲毫沒有要跟龐雨走一道的意思。

龐雨呆了片刻罵道,“真不要臉。”

……八月十三日,兩支勤王大軍爭先恐後,氣勢洶洶的往滁州前進。

許自強丟了所有輜重,四百人只帶了兩日口糧,迅疾如風的跑在最前面,龐雨需要維持軍隊建制,實在跑不過他,落後了大約三十里路程。

但許自強跑得快也是要付出代價的,龐雨一路上看到不少他的潰兵,由於聖旨的事不能告訴屬下,所以士兵們依然認爲是去勤王,許自強只顧着趕路,對營伍的約束不得不從權,逃兵自然就多了。

撫標營領兵的是張若來和陳於王,這兩人政治覺悟不敏感,更大的可能是沒有打聽到確切消息,因爲即便是標營,張國維也是不會隨意說的,就看他們與那些核心的參隨關係如何了,接過他兩人在江浦打包輜重,反而落在最後,連龐雨都沒跑過。

按照非作戰急行軍,守備營的步兵每天走八十里,滁州稍遠一點,但沒超過百里,沒有流賊的騷擾,輜重也沒帶,守備營一天之內就趕到了滁州城下,他們熟悉環境,直接就紮營在太僕寺外的舊營地,許自強的營地也在旁邊。

龐雨所部一千一百人紮營定,中軍升帳安排了打水、餵馬、伏路、夜號等事項,忙碌往之後去視察營門,擡頭髮現許自強把營門也在開對面。

他們下的都是簡易營地,守備營自己帶了標槍作營牆,由於缺少橫木,就把長矛放上去,只是起到標記營地的作用,而許自強標槍都沒帶,就把長矛紮在地上,中間拉一根麻繩就算牆了,不過好歹他還做了一個營門。

營門上兩杆紅旗獵獵飄揚,上書九個大字,“精忠勤王吳淞總兵許”不用說就是昨晚叫人趕製的,而龐雨忙着安排軍務,根本就沒想過這種事,作爲一次作秀的軍事行動,顯然許自強又棋高一着。

龐雨看着那兩杆飄揚的紅旗,口中喃喃罵道,“這不要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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