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義民

“這裡還有去縫製火雷的人,男女老少都行,我們需要把鞭炮全部改裝爲火雷,就用布和着釘子包上,外邊捆紮緊了。有沒有?軍醫院需要二十個照顧傷員的義民,有沒有人去。”

傍晚時分,銅城驛北城的城隍廟外院裡面躺滿了人。

吳達財拄着柺杖,從外院走到內院,一邊走一邊喊。躺着的人大多都沒有迴應,腦袋耷拉在一邊,吳達財看到其中有不少青壯男女,有些老頭老婦也是有勞動力的,但就是沒人迴應。

城隍廟的內院是軍醫院的駐地,外院住的都是南城逃來的百姓,已經動員過兩次,願意當社兵的第一次就去了一些,但南城一直有新的百姓過來,輜重司還需要五十個人去做火雷,到處人手緊張,吳達財親自出來招募,希望能製作更多火雷。

這種火雷威力肯定不如竹筒版本,但勝在製造簡單,銅城驛人口衆多,又在過年之前,鞭炮預備的數量龐大。單獨的火藥也有,是賣給附近鞭炮作坊的,但數量已經很少,很快就消耗一空,現在大部分火藥要從鞭炮裡面拆解出來,這就非常耗費人力。

清軍已經在城外,安慶營在爭取時間進行預備,人手越多越好。

這些百姓從南城跑來,一時驚魂未定,沒有什麼人應募。

吳達財又喊道,“去守城牆的有沒有?保着自己的家,都不想出力,韃子殺進來啥都沒了。”

一個年輕男子站起身來,吳達財面露喜色,男子旁邊的女人伸手死死拉住,那男人又坐了回去。

吳達財怒火中燒,扶了扶腰刀要往那小兩口的位置過去,突然聽到背後一個女聲道,“吳大人,聽說又來了新的韃子。”

吳達財連忙把臉上的兇相收起,文質彬彬的轉身過來,只見女大夫沈羋悅正在身後,雙手都還是血跡。

“沈大夫辛苦,聽說午後都在忙,未敢去打擾。”

沈羋悅搖搖頭,就在院門前坐下,“都是教場鋪受傷的,送來七個重傷,已死了四個,剩下三個若是能活下兩個來,也不算白忙活。就是聽說新來了韃子,若是明日打仗,定然還有更多人死傷,軍醫院也要多預備些物件。”

“望哨剛通報的,說是來了五百上下,目前在北城外,沈大夫可放心,都是韃子馬甲,沒有任何器械,是打不下來城牆的。若是明日打仗,韃子兇殘,營中傷者肯定不少,幾個生藥鋪的藥材都買來了,棉布之類今晚會多備些,龐大人要求都要開水煮過。”

沈羋悅轉向吳達財,“副總文書官告訴奴家一句實話,咱們守得住沒有?”

女大夫的眼神剛轉過來,吳達財下意識的將胸膛一挺,儘量顯得威武一些,“方纔我陪龐大人巡視了城中各處,將士士氣高昂,義民也不少,定然守得住,便是來一萬韃子,我們也守得住。。”

沈羋悅笑笑後看着外面院中的人,“義民怕是少了些,輜重司幫忙的人都調走了,軍醫院也缺人手,聽說牆頭也排不滿牆垛,外面有這許多人卻都不應募,奴家有些擔心,但還是信大人說的,咱們守得住。”

吳達財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也坐在院門前,餘光看着沈羋悅手上的殘留的血跡慢慢凝固。

好像只坐了片刻,但吳達財又覺得很久,直到文書隊的屬下從外院門跑到面前,那屬下停在吳達財面前,“龐大人來了。”

吳達財全身一抖,顧不得跟沈羋悅多說,連忙迎到廟門,龐雨剛好走到廟門前,身邊還跟着蔣國用、船埠頭和輜重司把總,輜重司把總正在說着什麼。

龐雨見到吳達財便對他招手,吳達財趕緊到了面前,龐雨又示意那輜重司把總繼續說。

“南城百姓大多都到北邊了,除了逃去鄉下的,粗粗估算全城還有三四千百姓,應募社兵的有兩百,都是年輕練武的,其他有三百多人應募勞力,實際上裡面很多青壯,也是可以當社兵的,眼下處處都缺人,城牆上如果都由輜重司帶社兵守,三個城垛才一個人,最好能多招些社兵,修完街壘之後,他們去守衛城牆,營兵就能專心對付城內攻來的建奴。”

這次蔣國用直接道,“未必非要一個垛口一人,流寇來時賊多,眼下韃子就是千數,他們什麼器具都沒有,這點韃子也無法三面攻打城牆。”

“明日到多少韃子就不知道,那些宣大兵說了,當日賈莊交戰,韃子一晚上調來兩萬人,那時候才四個旗,萬一來八個旗四萬人,城牆就要先守得住才行,大人說過要料敵從寬,還是要多招募些社兵。”

輜重司把總看向吳達財,“各處願去的都招募過了,剩下的人不少,就是不願去,不知吳副總文書官這邊如何。”

吳達財搖搖頭,“這是守他們的身家性命,這些人就是不明事理。但我又想着,怕韃子也是人之常情,你跟他們說有些道理吧,人家聽不懂,得換個道理講。”

吳達財轉向龐雨恭敬的道,“大人,還是按譚癩子那般做,花銀子招募才行。

龐雨點點頭道,“總是想着別人去守,自家不必冒險又保了性命,這般是收益最高的,自然會有人這樣想。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那我們就出銀子給他們守城。”

輜重司把總道,“只是空口白話他們不聽,貼票他們不懂,若是給現銀,咱們已經不多了。”

龐雨理所當然道,“不夠就融資。”

蔣國用幾人面面相覷,那船埠頭也有點茫然,他這幾天面對着生命威脅,看着憔悴了不少。

龐雨對船埠頭客氣的道,“羅先生,銅城驛中你是否有相熟的大商家。本官想請羅先生幫我借些現銀。

船埠頭左右看看道,“眼下韃子都圍城了,大人有刀在手,去搶了那些商家便是,爲何還非要小人去借。”

龐雨笑道,“本官把信用看得比命還重,我也不怕城外那點韃子,他們打不下來銅城驛。所以我不但不搶,借了還要給利錢的,你多少利錢借來我不管,咱們這裡都按談好的結算。”

船埠頭聽到這裡,頓時把韃子都忘了,立刻精神一振,“大人給多少利錢?”

龐雨接着道,“本官沒有預計會打這麼久,現銀帶得不足,如果你信得過本官,本官就先給你打借條,等開凍後銀子運到就還。”

“小人信得過大人,只要談好的價,大人就沒短少過銀子,但小人擔心的是,銅城驛這裡便是守住了,這仗也沒打完,大人說不得還要一路往北邊打,上陣說不得個萬全,像那譚堡長說沒就沒了,小人怕到時拿着借條找不到人換,竹籃打水一場空,那些商家都要找我要賬。”

吳達財怒道,“我們安慶營啥時候敗過,你會不會說話。”

船埠頭連連躬身,但沒有改口的意思,龐雨饒有興趣的看着他,“你說得有理,如果是我也會擔心這個問題,所以你確實擔着風險,回報必須相符,每月一錢的利錢是否合適。”

船埠頭嘶的吸了一口氣,月息一錢,一年就能翻倍,但龐雨能給這麼高的利錢,拆借時間絕對不會太久。

他等了半晌道,“大人,兩錢。”

吳達財忍不住心頭的怒火,這個船埠頭就像一個翻版的譚癩子,同樣的那麼讓人厭惡,看得讓人想一刀砍過去。

龐雨卻毫不動氣,幾乎沒有猶豫就道,“總額三萬兩,你可能湊齊?”

船埠頭微微擡眼觀察龐雨,“大人以後在山東的採買不要找別家。”

龐雨搖搖頭,“本官只能應承這一趟勤王,以後的採買按市價,誰家的貨好價好就用誰的,同等價格用你的。”

船埠頭反倒像鬆一口氣,“小人應承。”

龐雨立刻道,“月息便按兩錢,你不但要負責借到錢,還要幫助招募義民,這是保我們大家的命,這銀子就是給義民的。”

輜重司把總試探着道,“大人給多少酬勞?”

“這個價格必須能讓他們忘記恐懼。”龐雨想想後道,“作戰的每天一兩,出勞力的每天五錢,每天管三頓飯。”

在場幾人同時吸氣,每天一兩銀子的酬勞簡直是聞所未聞,即便出勞力的每天三錢,那也是天價,這位龐大人高息借來銀子,就這麼花出去,沒見過這麼招募義民的。

連吳達財也覺得頭腦空白,龐雨又接着道,“只要打跑韃子,上陣的社兵另發十兩銀子,出勞力的每人發三兩。”

場中又安靜了片刻,蔣國用終於道,“若是按這般的日給銀,比咱們安慶營兵還拿得高,打仗又比不過營兵,單給他們發這麼高的酬勞而營兵沒有,怕損了營兵的士氣。”

吳達財觀察了龐雨的臉色後道,“營兵每月都有的,這些社兵只是幾日罷了,原是比不得的。”

龐雨想了片刻道,“吳達財說的有道理,但你方纔也說到,道理有時是說不通的,必須顧及士兵的情緒,戰場之上無小事,蔣國用說的這事不可輕忽。”

輜重司把總道,“若是另按每日一兩發放,那以後營兵打仗都要等着拿錢,不給又落了士氣,繼續給吧,軍中規矩就亂了,開拔銀、安家銀又給不給。”

幾人都有點犯難,此時船埠頭小心的道,“小人說個主意,就說是有義商捐助,感謝大家守城的,打仗的人人都有份。以後打仗沒有義商,自然就沒有單發的銀子了,兵將要怪就怪義商去,怪不到各位大人頭上來。”

“就按這般說。”龐雨拍拍手看向船埠頭,“有勞羅先生,子時前一定要招募到足夠人力。”

船埠頭豪邁的一拍胸膛,“在下從商多年,就講究一個義字,包在小人身上!”

……

“保家報國,日清日結!”

夜色下的城隍廟外,船埠頭羅先生提着一個木頭喇叭,沿着銅城驛內的驛路邊走邊喊,“安慶奇兵營副總兵龐將軍令,凡上陣作戰的社兵,無論何處籍貫,一律每天一兩銀子,出勞力的民夫每天三錢,保家報國,日清日結啊!打跑建奴上陣的一人另發十兩,出勞力的一人另發三兩。戰死者安慶營給與撫卹五十兩,傷者一次給與三十兩!花別人家的錢,保你自個的身家性命,划算啊!保家報國,日清日結!”

城隍廟內已經人聲鼎沸,吳達財坐在一張露天擺放的桌案後面,旁邊就放着一個銀箱,裡面堆滿銀塊,在火光下熠熠生輝。

成羣的百姓圍在桌案前,維持秩序的鎮撫兵被擠得東倒西歪。

吳達財滿頭大汗,對着面前的人大聲道,“這位大娘,你都七十了,不適合上陣殺韃子了。”

那大娘偏着頭兇狠的怒道,“七十怎地,穆桂英八十還殺韃子,你不讓她掙這銀子了?”

“八十歲來了也要按營中規矩辦,去縫火雷那邊,煮飯燒水也可以,還是有三錢銀子的,招滿可就沒了,快來人帶她去,下一個……這位嬸子,懷着身孕就不要去殺韃子了吧。”

“懷孕怎地了,我生上一胎的時候還在挖地,直接生在地裡的,生了繼續挖完纔回家的,那殺韃子比種地還難怎地,老孃從小跟着練武,夫家幾兄弟我挨個打一遍,還敢跟我爭地,告訴你殺多少個韃子都不在話下。”

“韃子可比你夫家兄弟兇惡,帶去縫火雷那邊。下一個……這位大爺,你把柺杖拿開一點,腿腳不好就不要湊熱鬧了,這是殺韃子,又不是趕集,去找個地方躺着歇息,別擋着我辦事,”

拄着拐的老大爺直接往那一筐銀子走去,被兩個士兵夾着帶走了。

外院沸反盈天,聲音傳入了內院的軍醫院中,剛剛忙碌完的沈大夫聽到動靜,來到院門前見到外面的情形,緩緩舒一口氣,“義民真多,定然能守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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