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伶人堵門
翌日,朝陽盈窗,雀鳥啾啾。
扶萱被屋外玲瓏的敲門聲喚醒——
“女郎該起了,老爺等着你用朝食呢。”
扶萱應了聲“好”,然而,甫一睜眼,對上的,便是一個白淨高凸的喉結。
她驀地清醒,瞠大雙目,往後仰了仰脖子,“你怎麼還沒回去?”
謝湛緩緩睜眼,手指捻住懷中女郎落在手心的一縷柔順青絲,聲音沙啞又懶散:“累。”
扶萱一聽,昨日主動勾人的記憶霎時涌現腦海,她不太自在地擡手摸了摸鼻尖,被衾中,兩條纖直小腿也互相搓了搓。
沉默須臾,她嬌聲委委屈屈道:“要累的也是我啊,你看看,這裡,這裡,還有這裡,跟被人打了一通毫無區別罷。你怎麼這麼難伺候啊。”
他的氣終是消了沒錯,可她付出的代價也是不小的。
戲臺子上那些絮絮情話她可是活學活用了一通,且爲了照顧他情緒,還由他多折騰了幾回,用時上可比往常多多了。累地她整個人精疲力盡。若非最後那時,她憑着僅有不多的意識裝暈了過去,他怕是還要沒完沒了地繼續折騰。
謝湛嘴角微抽。
他是累這個麼?
況且,難伺候的人當真是他麼?
二人原本是可以好好地將話說開的,她卻是擰着那股倔犟性子,一個勁地不讓他開口說一句話,故意來招惹他。
且也不知何處學來的,磨人的手段一招接着一招,附耳朵朝他嘣出一句又一句膽大妄爲的話。
結果呢,他被她不住煽起風點着了火,她卻又哼哼唧唧地叫苦叫累,好似再不收尾,人便要碎了似的。
後頭倒好,直接憋着氣,裝暈了過去。
當真是去戲樓經過了耳濡目染,屬實是個人才,唱戲的本事信手拈來,他稍微眼拙那麼一些,都要被她蒙過去。
思及此,謝湛半邊嘴角上揚,看着倒打一耙的女郎,凝住她故作委屈的眸子,正要拉出一個諷刺的弧度回她,卻在這時,他喉中突地一癢,擰眉咳了聲。
扶萱一驚。
立刻擡手往謝湛的額頭捱了挨,蹙眉道:“你額頭好燙!”
謝湛握過扶萱的手,往下拿到心口,口中不以爲意道:“風寒罷了,幾日便好。”
也不怪謝湛得風寒,實在是鐵打的身子,也有被摧垮的時候。
想想昨日,寒冬臘月的天氣裡,他大氅尚來不及穿,便帶着府兵奔去了樂安巷,而後又是一整桶涼水兜頭澆下,接着進入火場被“烤”半晌,最後是將扶萱整個人緊緊捂住,吹着寒風帶她回來的。
如此幾番冷熱交替,加之年底公務繁雜,已是連日勞累,幾廂作用下,身體異常再正常不過了。
“無事,咳咳咳……”謝湛本想安撫扶萱,卻是忍不住,連連咳嗽起來。
而這時,外面玲瓏大聲問候的聲音傳進屋中——
“公子您來了。”
“她還沒醒?”
扶萱心下當即一慌,用手實實捂住謝湛的嘴,勾起頭,朝外大聲道:“哥哥,我醒了!這就起!”
咳嗽這件事就是這麼失控,不是你想忍,便能忍得住。
即使被扶萱結實地捂住了嘴,謝湛喉中的咳意也不允許他消停,他壓着聲量,極爲低聲地悶聲咳起。
眼看着謝湛咳嗽的動靜漸次變大,扶萱心中愈發慌張,隨即腦中靈光一閃,她極快地翻坐起身,抓起被衾,毫不猶豫地往上一扯一蓋,將謝湛整個人給捂了個嚴絲合縫。
這還沒完,她竟也沒忘那兩隻昨夜才作惡多端過的手,擡將起來,牢牢壓在了謝湛面部上方。
謝湛:“……”
這是怕悶不死他不成。
好在外頭的警報不一會就解除了,隨着玲瓏說了句“公子您慢走,女郎洗漱好便去”,扶萱一顆心終於重回了原位。
她連忙掀開被子,查看謝湛這廂的情況,“長珩,你還好罷?”
郎君一張俊臉泛着紅暈,不知是被憋的,還是因高熱而來的。
謝湛不輕不重地看她一眼,鼻中嗯了一聲。
扶萱方纔也是怕扶昀聽得她閨房有男郎的聲音,一時慌不擇路矇住了人,現在已然回神,便俯身下去,一顆頭跟小貓兒頭似的,往謝湛懷裡討好地蹭了又蹭。
其中的意思無非是:別計較我方纔的行爲了。
謝湛輕輕推開扶萱,坐起身,扶額緩了緩頭暈。
“你怎麼了?頭疼麼?很疼麼?”扶萱也坐起身,焦急問道。
不可否認的,這還是她第一回見身強體健的謝湛生病,都說“平素不生病,一生就大病”,扶萱這一聯想,心中難免愈發惴惴不安。
她慌張焦慮的神色落入眼裡,謝湛側了下身子,將咳意壓了壓,有意避開二人相接的呼吸,淡聲道:“不礙事,這就回府尋府醫醫治。”
說罷,也不等扶萱再關心,穿上衣裳,回來揉了揉扶萱的頭,拖着病體,悄然翻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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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家公子雙頰暈紅地落在牆角,行動的腳步還頗爲虛浮,石清驚地瞪圓本就圓的眸子,急急迎了上前。
“公子,您這是病了?”石清問道。
謝湛隨意點了點頭,吩咐道:“回府。”
石清道:“方纔府裡的人來消息,說是有一批伶人聚在了府門外。”
謝湛眉宇微蹙,“伶人?”
石清點頭,“倒沒說是作甚的,但奴想着,應是與昨日的火災有關。”
“回府便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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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批伶人出現在謝府門外,足以引起整個烏衣巷人們的震驚。
其中最爲震驚,準確說最爲憤怒的,乃是謝夫人。
眼下聞熙堂的氛圍凝重不堪。
謝淵臉色不豫地飲着茶,謝夫人一邊連連拍着心口緩氣兒,一邊嘆道:“我說是鬼迷心竅罷,還需得多加考慮,你非不信,要由着你那好兒子去定親。你看看,這都是什麼事兒啊?一個女郎出入戲樓,體統盡失不說,人還沒過門呢,這一大早的,朝食都沒來得及吃,就被她招來了一羣戲子,堵上了我們謝家門。真是不夠丟人的!”
謝淵不似謝夫人那般容易衝動,他思索片刻,問道:“可有說是爲何而來?”
謝夫人微頓,看向鍾嬤嬤。
鍾嬤嬤忙疾步走到門口,朝院中來彙報的門房問了幾句,這纔回來回覆道:“他們說是來找小郎君的。”
謝夫人面色一訝,與謝淵對視一眼,“找……七郎?作甚?”
鍾嬤嬤搖了搖頭。
謝夫人一張臉升起五彩斑斕。
這謝家能稱爲“小郎君”的,只有她最小的兒子謝躍,可謝躍今年才十五,與那戲樓的伶人們,能有何牽連?
就在這時,張嬤嬤躬着身走了進來,道:“稟老爺夫人,家主此刻正在大門外見那些人。請夫人得空的話,也出門去一趟。”
聽得謝湛出現,謝夫人的心神定了定,隨即又狐疑道:“叫我?可有說叫七郎一起去?”
張嬤嬤搖頭,“家主只說叫夫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