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我忘了你
靄靄停雲,濛濛雨雪,天光漸漸黯下,屋門被人突地推開,涼風獵獵竄了進來。
屋中的氣氛同外頭突變的天氣一般,一時半霎便變了味。
扶炫大剌剌地闖進扶萱屋中,驟然打斷兩位女郎聚精會神的閱讀分享,驚地兩位同時睜大了眸子看他。
扶萱未料到,一向嫌瑣事麻煩的扶炫,會突地關心起她吃藥沒這般細碎的事。
沈雲婉不成想,還有奴僕敢對主子這般大聲的。同時,這人換了一身衣裳,洗淨面上污垢後,就……變了——
器宇軒昂,雄姿英發。
是她見過的侍衛裡,容姿最周正的一位。
扶炫端詳兩個女郎,迎着他們驚訝的目光,瞬息之間便鎮靜下來。
收斂幾分自己通身那跋扈的氣勢後,他行至二人跟前,居高臨下看人,生硬地解釋道:“將軍有令,讓……照顧好你,不吃藥怎能好?”
那個“奴”字被他刻意省略,出口的聲音雖然收了半成音量,但那說話態度卻生硬,甚至強硬。
扶炫並非一位演戲的料。
扶萱自然瞭解。
她極快地配合道:“阿炫所言有理,我吃了藥了。”
又轉臉向着沈雲婉,“阿炫是我阿父帶出來的,身手敏捷,能力出衆,是不可多得的能人。”
擔心這位女郎聽不出她的暗示,扶萱乾脆將話講地直白:“所以,我們家就對這樣出類拔萃的……下人,很愛惜,就不當他們是奴僕。物以稀爲貴,你說對罷?”
聽得扶萱一通講解之後,沈雲婉認真地點了點頭,道:“嗯,我懂的,我父親常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培養人才很不容易,培養一個稱心如意的人才更是不易,阿炫這麼出衆,理當得到重視。”
沈雲婉話畢,扶炫看她的神色猶如見鬼。
半晌後,扶炫眯了眯眼,一字一字清晰道:“沈女郎,‘阿炫’不是你該叫的。”
跟前同扶萱並坐的人仰頭,那雙清澈的圓眼甚是疑惑,“那……我該如何稱呼你?啊,我知道了,恩公!”
她溫柔軟糯的嗓子再重複了一回:“恩公。”
扶炫一怔。
目光從愣住到凜然,僅用了一息的功夫,他擡步就往外走,留了一句極爲不耐的話在空中:“懶得跟你們多費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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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院的東廂房一共有兩間並排的廂房,扶萱與沈雲婉各住了一間。
也因此,該日夜間,扶炫在扶萱門外執守時,被歇息前還來扶萱處串門的沈雲婉喚了幾回“恩公”,直到沈雲婉第二次出扶萱房門,第四次當着滿眼不適的漠九的面,黏黏膩膩地喚他恩公時,扶炫馬尾一甩,扭頭就走了,留了漠九一人執守。
這便給了某位伺機而動的人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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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屋中最後一盞夜燈還亮着。
玲瓏給扶萱掖好被角,放下幔帳,出去房間不多時,扶萱又聽到一串腳步聲。
她揉了揉自己塞住的鼻尖,有些好笑地問道:“你又忘了什麼東西了?”
幾息後,對方纔聲色慵懶地道:“你。”
扶萱驚訝地睜眼,便見謝湛正站在牀沿寬衣解帶,燈光照到他挺拔的身型上,在幔帳上投下一片陰影。
“你來做什麼?”扶萱壓着聲音問,“扶炫還在呢!”
謝湛瞥了眼幔帳中坐起身的女郎,解了衣裳後,掀開被衾而進,伸手將人一摟,壓她隨他睡下。
扶萱身子跟有記憶似的,他一摟,她都忘了拒絕,身子就弓成了配合的模樣,手也回摟住了他的腰身。
二人成了相纏住的姿勢。
郎君將下顎擱在扶萱頭頂,這才緩緩道:“扶炫未在外頭,漠九我也讓下去歇息了,如此寒冷的天,用不着守夜。”
扶萱腹誹,你是嫌人礙事罷,口中道:“我風寒未愈,你還來我屋中,不是容易被我染上麼?”
“沈家女郎就不怕了?”謝湛反問她。
還沒等扶萱回懟他這一樣麼,那人就擡起了她的下巴,吻了起來。
扶萱掙扎般連連拍了幾回他的手臂,卻是毫無作用,知道謝湛此刻的性子,她乾脆放棄負隅頑抗,任由他馳騁了會。
知她病着,謝湛吻了會便將人放開,但嘴是收了,手卻並不老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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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李府主院裡,“啪”一聲,一個茶盞落地,碎成好幾片。
李夫人刷地站起身,聲音因震驚而發着顫:“老爺你糊塗啊!便是那人沒瞧上姿兒,也有別的法子不是?那位女郎既然收了財物,便是有機可乘的啊,便、便是去求謝家主,也保不準會有轉機。你又何必……”
“夫人,我也不想兵行險招。可……哎!當真是一步錯,步步錯。”李郡守長長一嘆,乾瘦的身形上下皆透着孱弱無力,“事已至此,就等那方的消息罷。”
李郡守話畢,負手在屋裡直打轉,顯然自己也有些慌。
看着這幾年消瘦了一大圈的丈夫,李夫人不知是何意味的吐了口氣。
當年她的丈夫也是在富庶的廣陵郡任職,卻是因唯一的兒子在醉酒後與人爭執,誤傷了那蕭家小兒,按律自家兒子怎麼也得入獄受多年折磨。蕭家乃是廣陵郡數一數二的大家,楊、李這等家族的勢力無力抗衡,丈夫只得親自去求蕭家家主私了,饒兒子一命,求了多次,就在他們以爲希望破滅的時候,蕭家遞話說,願意合作。
由於丈夫身子骨原因,只得了三女一兒,再生兒子無望,起初他們認爲血脈得以延續,不由是又驚又喜。
可他們沒料到,自此,被人牢牢掌控住的噩夢開始了。
丈夫被推薦至廣樑郡任職,表面看是高升一級,成了一郡郡守,實際上,不過是替人守着這沽山的私採的礦山罷了,兒子,也在別人的掌控下……
屋內氣氛駭沉,老夫老妻二人懷着僥倖,等着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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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謝湛!”
扶萱帶着鼻中堵塞而悶悶的聲兒嬌叱,一聽便是有人失了輕重。
郎君自顧自忙着,語調意味深長:“我覺得,好似大了好些,對麼?”
這般孟浪的問題,教人如何作答?
起伏不平的呼吸間,扶萱臉頰緋紅,推着郎君銅牆鐵壁似的肩膀,嬌羞地罵:“不害臊,你哪是什麼風華郎君?我看就是個色胚郎君!”
謝湛低低一笑。
念着她病着,也不敢再三撩/撥,他玩夠了,便也翻身而下,將扶萱的衣衫再度整理規整,勻了勻呼吸,將人摟入懷中,啞着嗓子道:“睡罷。”
“嗯。”
扶萱回摟他的腰腹,整個人像只軟綿的小貓,趴在主子懷中。
而正當謝湛在她額心落下一吻,心滿意足地準備闔眼入睡時,窗牖處極快地閃過一道黑影。
“靄靄停雲,濛濛時雨”(陰雲密密佈空中,春雨綿綿意迷濛。)——陶淵明《停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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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歌單“天下有情人”(周深版)
“愛是一朵六月天飄下來的雪花還沒結果已經枯萎
愛是一滴擦不幹燒不完的眼淚還沒凝固已經成灰”
超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