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裡坐着的,是四個男子,二十幾到三十幾歲不等,普通裝扮,看起來就是過路的小生意人。 只是,你若是仔細看過去,就會發現,他們的眼睛都很敏銳,閃爍着鷹一樣犀利的光芒,不過,他們一直低頭吃飯喝水,不會讓人有直接對上他們目光的機會。
四個男子互相對望了一眼,心裡有些想法,都在彼此的目光交匯中瞭然了。
不錯,他們是西藺潛伏的線人之中的幾個,也是西藺新皇夏梓洵身邊的死士。他們比夏梓洵先一步來到東平,一直在根據田皇后提供的線索悄悄尋找雲笑語,只是,雲笑語後來一直藏在山上,救了樑小姐之後,一直窩在樑府的深宅大院,並沒有出過門,自然,他們也沒有查到有用的信息。如今,接到皇上親自出馬的消息,他們更加有了緊迫感,每天混跡於附近各個州縣的酒肆茶樓及客棧,四下尋找有用的線索,今天已經都記不清是他們蹲守的第幾天了。
在雲笑語剛剛走到客棧的店堂之前的時候,他們還並沒有將一個男子和他們所要尋找的目標聯繫在一起,可是,笑語的一句“帶面具的烏龜”引起了他的注意和懷疑。
西藺皇宮中能夠近身梓洵的人都知道,皇上有兩件摯愛的寶貝,那是兩幅畫。一張畫着帶面具的小烏龜,一張是一個美麗俏皮的女子。而跟隨他來過東平的部分侍衛和死士知道,那個女子,就是東平的六王妃,也是皇上一直心心念唸的女人,只是沒有人敢多說,也沒有人敢私底下議論,梓洵的狠,讓每個人都心驚肉跳。
曾經有一個小宮女好奇,在收拾御書房的時候,將那幅畫打開掃了一眼,梓洵回來就發現畫放的不一樣了,雷霆大怒,查出是小宮女好奇的緣故,將她重責了二十棍,之前若不是公主攔着,可能就直接賜死了。
由此,宮裡的人也知道了,無論那個女子是誰,都是皇上不能提不能碰的忌諱。從此,也就沒有人敢再議論一個字了。
死士們在離開西藺前,梓洵爲了讓他們能辨認的更準確一些,將她的畫像給他們看了,末了,還有些猶豫、臉色微紅的將那幅烏龜圖也拿出來給他們掃了一眼說:“那個女子另外一個特徵就是,會畫烏龜,帶面具的烏龜,普天下也就是她能想得到了…..”
如今,突然聽說眼前的這個文靜纖秀的年輕男子會畫帶面具的烏龜,怎麼能不讓他們興奮呢?再仔細觀察一下容顏,雖然眼前的人是男子裝扮,可是眉目之中,還是有着難以掩藏的相似的秀美。難道,果真是六王妃裝扮的?
四個男子不動聲色的繼續用飯,並沒有表現出過多對羽逸和笑語等人的注意,只是,吃飯的速度放慢了一些。
羽逸等人吃了飯,要了幾間客房休息。笑語和小霜是假扮夫妻,嬉笑着先上樓了,羽逸走了幾步,驀然從樓梯上回過頭來,目光如炬的掃過店堂,四個男子和其他人一樣,繼續一邊吃飯,一邊閒話家常。羽逸沒有看到什麼異樣,皺皺眉頭,繼續向樓上走去。
羽逸沒有回自己的房間,而是信步到了笑語和小霜的房間,認真的囑咐道:“笑語,你和我們在一起,人多目標有些大,讓小霜貼身保護着你吧!離京城越近,危險就越多。”
笑語點點頭,接受了他的安排,反正她知道,羽逸必然會爲她所考慮,她無條件的信任他。
四個男子站起身,其中一個年長的對另外一個年輕些的低聲囑咐道:“你馬上去皇上到這裡的必經之路去迎接,告訴他這裡的情況,要快更要隱秘!”
男子低聲回答:“是!”
那名男子快步離去了,其他三名男子便在客棧中住下了。
與此同時,夏梓洵正在趕往水雲縣的路上,他還不知道,他的人已經發現了笑語的蹤跡,所以,也並沒有行進的過快。
而子璃等人,在歇息了一晚之後,依舊是馬不停蹄的加速前行。雖然,他和夏梓洵走的不是同一條路,而且距離水雲縣也更遠一些,但好在,他們的速度比梓洵等人要快一些。
夜色深了,羽逸推開窗子擡頭望向夜空,月牙兒高高掛在天上,星星一閃一閃的,好像她晶亮的眼睛。
他微微笑了,彷彿有她在的旅途,一起都變得美好了起來。正在沉思,門被敲響了,門外傳來她的問聲:“羽逸,你睡了嗎?”
羽逸忙應道:“沒呢!來了。”
說完,忙快步上前,將門打開,笑語笑嘻嘻的望着他說:“果真沒睡呢?”
說完,大步走了進來,毫不客氣的在桌前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回頭看向正在關門的羽逸:“我以爲你睡了,小霜說肯定沒有,看來,是我猜錯了,還是小霜瞭解你。”
羽逸正在關門的手微微頓了一下,心略略一沉,他能聽懂她話裡的意思,她是在利用一切機會提醒他,小霜的好。
可是,感情的事,哪裡會說放下就放下,說愛上就愛上呢?有的時候,愛上一個人是一瞬間的事,而放下一段感情,卻是幾年、幾十年,甚至是一輩子的事。
“有事嗎?”羽逸溫聲開口問道。
笑語點點頭,小聲問:“我記得你說過,在東平也有你們的人,那……我想問一問,有子璃的消息了嗎?”
羽逸搖搖頭說:“還沒有。子璃這一路,都刻意的避開了皇上的人,大概是想要徹底斬斷和皇室的聯繫,我們的人在東平的畢竟有限,我也不可能全都告訴子璃,他就是想要聯繫我們,也不一定可以聯繫的到。不過,在水雲縣倒是真的有我的人,而子璃也知道。我相信,只要有緣,總是會遇上他的。你也彆着急,我會讓我的人留意,若是有他的消息,立刻會有人傳報給我,也會想辦法聯繫上他。”
笑語點點頭,有些失望,卻也始終沒有放棄希望。
“算了,我只是問問而已,今天眼皮老是不停的跳啊跳啊,總是擔心有什麼事情發生,所以胡思亂想來着。沒事,你歇息吧!我回去了。”笑語眉眼之中,還是掩不住的失望,慢慢站起身,嘆了一口氣。
“笑語……”笑語經過羽逸身邊的時候,他輕輕開口喚道。
“嗯,什麼?”她回過頭來,疑惑的問。
“哦…..沒什麼,只是想告訴你,出門在外,千萬要小心,須知田皇后的人,大概仍舊還在暗中尋找着你。恐怕皇上也在找,只是不能肯定,皇上的人當中,有沒有田家的人,所以,還是行蹤低調一些。”羽逸認真的囑咐道。
“成,我知道,我先回去了。”笑語說着,打開門快步走了出去。
她剛剛邁出門去,一個身影從走廊裡走過,恰好撞在了她的身上,她被碰的趔趄了一下,身後的羽逸一把扶住了她,她正要開口,那人忙點頭彎腰一臉赫然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公子,小人莽撞了……”
笑語本就不是斤斤計較又拘泥於小節的人,擺擺手說:“沒事沒事,走吧!”
那人點點頭,道了謝就下樓去了,笑語便回到了旁邊小霜和自己的房間。
兩人說了一會話,又到樓下後院互相望風沐浴了一陣子,便回到了房間休息。
“咦?我的頭釵呢?我的頭釵怎麼不見了?”笑語剛要梳理長髮,突然想了起來,忙四下尋找着。
“什麼樣的頭釵?”小霜忙問道。
“一枚碧羅釵,很普通的款式,也不是怎麼名貴,不過是一個過往的紀念罷了。”笑語解釋說。
“是在沐浴之前沒了,還是在沐浴之後?”小霜忙問。
“我也沒注意,沐浴的時候光顧着和你說笑了,又馬虎了。”笑語有些赫然。
小霜也幫着找了一陣子,沒有找到,凝眸想了想說:“我去方纔沐浴的地方找找看,說不定是忘在那裡了。”
笑語搖搖頭:“甭找了,反正也不是什麼特別重要的東西,還是當初婆婆送我的見面禮,我不過是留着做個紀念,可是如今情分都沒了,那東西留着不留着,也沒有什麼意義了。”
小霜搖搖頭說:“也不能這麼說,畢竟是六王爺那邊送的東西,想必你出門的時候,也沒帶出來什麼,留着一件總也是好的。”
笑語點點頭:“我出門什麼都沒有帶,這枚碧羅釵,想必是他們抓我的時候,知道是婆婆送的,也沒有收走。算了,丟了就丟了,關係都斷了,留着也沒有什麼太大的意義了。”
話雖這樣說,心裡還是有些傷感。難道,這是一個不好的預兆麼?說明,她和子璃,和她的皇后婆婆,連最後一點點維繫,最後一點點緣分,都失去了嗎?
小霜也是個聰慧的女子,一眼看透了她的想法,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說:“彆着急,我下去找找看。”
說完,便打開門下了樓,去後院仔細尋找。
笑語因爲丟掉了玉釵,有些鬱悶,託着腮坐在桌前發呆。
小霜找了有一會兒了,還是沒有回來,笑語也陷入了對往事的追憶,有些跑了神。
因爲天熱,窗戶開着,窗口吹過來陣陣微風,燭火隨着微風輕輕搖曳着,忽左忽右,忽明忽暗,她的影子也隨着燭光的擺動而輕輕搖晃,身後的窗子偶爾會傳來一點點被風吹動產生的輕響。
她沒有回頭,就那麼靜靜的發着呆,陷在了對子璃的思念中。
分開有半年了,子璃到底在哪裡?有沒有得到自己還活着的消息?不管得到得不到,他一定都會相信自己還活着,如此,纔會堅持不懈的踏遍東平的山山水水,執着的尋找着她。
子璃,不管我們在不在一起,我的心,永遠都和你在一起。永遠永遠!
她的脣邊露出一抹笑容,心情也因爲想起了那些甜蜜的過往而輕鬆了幾分。
窗扇輕輕響動着,燭火搖曳着,風似乎大了一些,忽然就將左右搖擺的燭火吹滅了,室內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窗口透出的淡淡月光能多少讓人看清一些視線。
忽如其來的黑暗,讓笑語驀然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她迅速回頭,看向火燭的方向,卻驚恐的看到,敞開的窗口,似乎有什麼黑影一閃而過。她的心猛然一提,突然有些害怕了起來,眼皮又緊張的跳了起來,她立刻後退一步,伸手摸到了桌上的長劍,“唰”的一下拔了出來,厲喝道:“誰?”
與此同時,房間的門被推開了,小霜的聲音也從門口大聲傳了過來:“怎麼了?相公。”
旁邊的羽逸迅速拉開房門跑了過來,也焦急的踏入黑暗的房間追問道:“怎麼了?”
“窗口有黑影。”笑語心有餘悸的開口,長劍直指敞開的窗子。
小霜迅速打亮火石,點燃沒有燃盡的蠟燭,和羽逸一起,四下裡查看了一番,搖搖頭說:“沒有,什麼也沒有,燭火的捻子好好的,是被風吹滅的。相公,你應該是看錯了吧?”
羽逸也伏在窗口仔細看了看,又伸手探向窗外,扯過一條樹枝說:“別怕,是樹枝。”
笑語鬆了一口氣,正要將長劍放下,羽逸將窗子一把關上,燭光照耀下的臉色卻迅速變得凜然了起來,壓低聲音說:“笑語沒有看錯,確實有人。”
剛剛放下心來的小霜和笑語大驚失色,正要開口詢問,羽逸輕輕“噓”了一聲:“別說話,敵人在明我們在暗,不要打草驚蛇,若是被對方知道我們已經有所察覺了,對方也許會投入更多的力量來對付我們,我們人少,肯定是要吃虧的。”
笑語忙小聲追問:“你怎麼知道有人?即使有,也應該早就跑了吧?”
羽逸小聲說:“方纔我用燭光照了一下,發現窗口外的窗欄上,佈滿了灰塵,而其中一塊卻是乾乾淨淨的,若是仔細看,還能看到一個不太清晰的掌印,應該是對方留下的。只是,他們功夫極高,你也許沒有聽到動靜,他們正準備進來,小霜恰好回來了。”
笑語點點頭:“這麼說來,我並沒有看錯,幸好小霜來的及時,否則我就倒黴了。還是羽逸你細心。”
羽逸笑笑,又問道:“小霜出去幹什麼了?”
笑語忙說:“我的頭釵丟了,小霜去幫我找了。”
小霜懊悔的說:“早知道我就不去了,頭釵沒有找到,你若是出了事…….”她一邊說着,眼眶就紅了,充滿了自責。
笑語忙一把拉住她的手,安慰說:“別這麼說,你纔是我的福星呢!若是沒有你及時出現,我就不知道現在在哪裡呢!”
羽逸也輕輕拍拍她的頭說:“傻丫頭,沒人怪你,只是隨口問問。都說玉是可以辟邪的,玉若是丟了,恰恰說明災氣也走了,好事,往好的地方想吧!”
笑語拿胳膊肘使勁捅捅小霜,讓她一個趔趄,幾乎撞入羽逸的懷抱,嬉笑着說:“娘子,你還救了爲夫呢!自責什麼呀?得了,爲夫爲了感謝你,將那廝賞你了!”
羽逸和小霜都被她取笑的紅了臉,羽逸輕輕咳嗽了一聲說:“今兒晚上我不放心,要不我留在這兒守着點。”
小霜不語,她凡事都聽他的慣了,他怎麼安排,她便怎麼去執行,笑語拍着手答應道:“好啊好啊,這樣我就可以睡個放心覺了。”
羽逸剛剛要坐下,端起一杯水,她又語出驚人:“這樣吧!牀只有兩張,我一個人睡慣了,我還是一個人,羽逸你和小霜擠擠吧!”
羽逸口中的茶“噗嗤”一下噴了出來,小霜也紅了臉,嗔怪的伸手扭了她一把:“相公你也太多嘴了!”
笑語呵呵笑着看看臉紅紅的兩個人,心裡痛快的不得了。
如果能夠催化催化他們,說不定沒有希望,也變成有希望了,哈哈!
羽逸不放心,又不方便讓其他隨從在這裡守着,便讓她們放心去睡,自己一手撐額,靠在桌子上半坐半睡的守着她們。
還好,倒也沒有什麼人再來驚擾,一夜平安無事。幾人各自梳洗了一陣子,笑語和小霜嘴上不說,心裡卻巴巴的想去街上轉一轉,羽逸看透了她們的小心思,想着是白天,應該也沒有什麼事,便答應晚走半天,去街上轉轉。
笑語和小霜擊掌而笑,高興的轉圈,羽逸望着天真的她們,也笑了。
梓洵的目光落在跪在他馬下的人手中的那枚碧羅釵上,手微微有些顫抖,眼中有耀眼的火光在跳躍。
那枚碧羅釵他太熟悉了,在東平的時候,他曾經親眼見到她佩戴過好幾次。是她!果真是她!一定是她……
他迅速翻身下馬,一把接過那枚碧羅釵,藉着晨曦仔細端量了一番,更加確定是她的。他的指腹小心翼翼的輕輕撫過玉釵,又緊緊握在手心裡,擡頭仰望碧藍的天空,真想痛痛快快的大喊一聲。
雲笑語!
這個在心裡藏了許久許久的名字,這一張在心裡久久佔據的容顏,今天,就在今天天亮之後,我就可以見到你了!
梓洵將那枚玉釵小心的收了起來,翻身上馬,大喝:“加速前行,在天色大亮之前,必須到達水雲縣境內。”
說完,率先揚起馬鞭,向已經距離不遠的水雲縣城疾馳而去。
子璃將目光迎向即將升起的朝陽,思量了片刻,低聲說:“還有幾十里路就到水雲縣城了,我們最近都是連夜趕路,辛苦你們了,跟着我風餐露宿的。”
程峰忙搖搖頭,看着玲瓏說:“大哥又來了,娘子你煩不煩?”
玲瓏撇撇嘴:“煩!煩死了!大哥比小姐還難纏,廢話真多,跟個女人似的。我巴不得快點趕路呢!大哥不是說水雲縣有蕭公子的人嗎?趕緊的進了城和人家聯絡一下,看有沒有小姐的消息吧!這比讓我歇息要讓我高興的多了。”
程峰豎起拇指說:“娘子,你越來越得咱家大嫂的真傳了,夠彪悍。”
玲瓏呵呵笑着,晃晃身子:“那是,相公你以後悠着點,若是得罪了娘子我,有你受的,哼!”
子璃也被他們夫妻一唱一和逗得笑了起來,滿身的疲憊彷彿也一掃而光,因爲他們的戲言和鼓勵,又重新充滿了力量。
笑語!看,太陽就要升起來了,新的一天來了,這又是一個充滿希望的一天。爲夫相信,一定可以找的到你!一定!!!
三人稍事歇息,又翻身上馬,縱馬揚鞭向着水雲縣方向疾馳而去。
子璃不知道,此時的笑語,就在他寄與希望的地方,也同樣期盼着他。
笑語和小霜手牽手在人流裡穿梭,看起來郎俊俏、妻秀美,果真是一對恩愛的小夫妻啊!羽逸緊緊的跟在她們身後,她們去哪裡他就跟着到哪裡,也不離開,也不打擾,既然出來了,所幸就讓她們玩個夠。其他幾名隨從,則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分散在周圍,警戒着她們的安全。
雖然是白天,可是昨晚的事,也是給他們提了一個醒。他們不知道對方是哪一路的人,只能自己小心一些了。好在,水雲縣對羽逸來說,倒是比較有根基的地方,所以,也放大了一點膽子。
兩個小丫頭看到這個也喜歡,看到那個也喜歡,什麼都想買,考慮到出門在外不方便,還是放棄了很多喜好,只選了一些實用的、方便帶的東西,可是,東西還是不少。
羽逸就那麼靜靜的跟隨着,除了負責掏銀子,就是負責拎東西。可憐風度翩翩一個公子哥,一轉眼就被堆成了一個可以動的貨架。
笑語扭頭看看羽逸,捂着嘴偷笑,還是小霜有些不忍,拉拉她小聲說:“好了好了,就這麼着吧!太多了路上不好帶。”
笑語大聲說:“哎呦,還是小霜你心疼他,那麼點東西又不沉。”
羽逸和小霜被她取笑的再一次紅了臉。
此時,街道東側的酒樓上,一雙灼灼的目光正緊緊追隨着那個一身男裝,粲然而笑的雲笑語。
他的脣微微翹起,疲憊的面容上,卻是許久未曾有過的輕鬆和愜意。
“笑語,終於又見到你了。無論經歷了什麼,無論歲月如何改變,你都是那麼那麼的美麗。”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輕喃,握住欄杆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他多想飛奔下去,將她攔住,緊緊擁在懷裡,永遠都不再放開。可是,他知道他不能!就是爲了更長久的擁有她,他也不能那麼衝動。
她身後的男子,看腳步的輕重及身手的靈活,武功絕對不在他之下,而且,他們的周圍,還有幾個若即若離的隨從,單單是笑語身邊的小丫頭,也是個有功夫的人,並且,功夫是在笑語之上的。要想在鬧市中帶走她,有些難度,他不能衝動,必須要智取。大半年都等了,還在乎這一天嗎?
他咬咬牙,將有些癡戀的目光收了回來,對身後的人吩咐道:“給我盯緊了,絕對不能讓他們離開我們的視線,隔一會兒就要向我回稟一次。”
隨從忙點點頭:“是,爺。”
隨從伸出手,又遞給他一張人皮面具:“爺,還帶着這個吧!畢竟不是咱們自己的地界,凡事都謹慎一些好。”
梓洵點點頭,伸手接了過來,再一回頭,方纔那個魂牽夢繞的身影已經沒有了,他的心猛的一沉,臉色也暗了下來,長長呼了一口氣,又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沒事,反正不管她在不在他的視線範圍裡,都逃不開他佈下的天羅地網。
雲笑語,我這一次,一定要帶走你!一定!
回到客棧,羽逸將東西一件一件的放下,笑着看着她們依次收好。瞧瞧吧!買的時候肆意,到了用和帶走的時候,發現不方便了吧?整理來整理去,才發現竟有許多是不方便帶走的。
笑語和小霜對望一眼,都有些懊悔,真是浪費了銀子了。
小霜打開一個小包裹,取出裡面的東西,對一邊的羽逸說:“公子,這件罩衫是棉線的,可吸汗了,穿上不熱,你試試吧!”
羽逸隔着衣服試了試,點點頭:“不錯,正好。”
笑語戲謔的說:“小霜,你買的可真準啊!說他可以穿就果真可以穿,你真是瞭解羽逸比了解自己還多。話說,小霜,你買來買去,我瞧了瞧,可都是給羽逸買的多啊,你自己的呢?”
小霜有些臉紅的拿起一條帕子說:“就你多話!瞧瞧,這不是我的嗎?”
笑語故意拿飽含深意的目光瞅瞅她,小霜轉過身收拾着,將桌上的東西放入他們的包袱裡,假裝氣惱的說:“不理你了,沒個正經的。”
羽逸笑了笑,從袖中掏出一枚玉釵,和笑語丟的那個有些相像,質量也是上乘的,又不是完全一樣:“你的釵丟了,這個送給你吧!”
笑語接過來,笑着說:“羽逸你真好,我自個兒都忘了。”
說完,正要插入發間,突然想起了什麼,小聲說:“還是送給小霜吧!我看她帶着更適合呢!”
羽逸搖搖頭:“你留着吧,她是練武之人,不適合帶玉釵,掉下來就跌碎了。”
笑語小聲說:“我也是練武之人呢!”
羽逸鄙夷的看了她一眼,搖搖頭:“就你那功夫也配稱武?捂痱子吧?”
笑語有些氣惱的一腳踢了過去:“死羽逸妹,你又皮癢癢了?”
羽逸笑着躲開了,閃到沉默的小霜身邊說:“小霜,去讓廚房給我們熬幾碗綠豆沙來解解暑吧!”
小霜答應着,低着頭出去了。沒有人看到,她的眼眶都微微有些紅了,心裡的酸楚,都被她逼回了肚子裡。
奢望什麼呢!自己只是一個婢女,雖然他待自己如姐妹,可也終究就是姐妹而已,現在,他愛的女人在他的身邊,他便多了許多笑容,這樣也挺好的,只要他開心,她便開心了。只要自己能在他的身邊,每天看到他,就是最好的了。
小霜對廚房吩咐了幾句,就轉身向前院走回去。一拐過彎,就在廊下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她的眼眶有些發酸,就那麼癡癡的望着,腳步也慢了下來。
他不是在房裡和他喜歡的女子說笑嗎?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公子。”她走到他身邊,輕輕開口喚道。
他回過頭來,看到是她,似乎微微怔了一下,點點頭:“嗯,告訴廚房了?”
小霜點點頭,轉身要回房間,他在背後輕輕叫了一聲:“小霜……”
她回過頭來,問道:“公子還有什麼吩咐。”
他又嗯了一聲,揉揉耳朵,拂拂袖子,目光落在她臉上,小聲問:“有心事?”
小霜搖搖頭,假裝出一個笑臉:“沒有啊?哪有啊?”
羽逸又拍拍乾乾淨淨的衣衫,扯扯整整齊齊的衣襟,手伸到袖子裡,掏出了一個東西,低聲說:“你經常練功,玉釵不適合你,這個送你。”
小霜低頭去看,竟是一枚極爲漂亮的玉蘭花型的金釵,價值一看就不菲。
“公子.....”她有些意外,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那個.....拿着吧!和那個玉釵一起買的。”他微微有些不自然,將目光轉向了別處。
她伸手去接,他卻又縮了回去,她的心猛然一沉,失望開始在心間瀰漫。
他擡起手臂,親手給她插入發間,小聲說:“嗯,好看。”
說完,便大步向樓上走去,彷彿背後有鬼在追一樣的動作迅速。
她的手輕輕撫過頭上的金釵,忍不住就笑了,笑過之後,眼眶裡竟有淚珠在滾動着。
原來他並沒有忘記她,他不是隻給他愛的那個女子買了禮物,而是都有,還不好意思當着別人的面給她。這,也是他第一次送東西給她呢!以前,他只是會將所有的花用都交給她管理,卻沒有親自給她買過什麼。
那麼,這一次算是什麼?小霜的臉上,忍不住就浮上了燦爛的笑。
她的公子啊!還真是個薄臉皮的人,怎麼連笑語一半的臉皮厚都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