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沫兒緊緊抱住子璃的脖頸,一直閉着眼睛,很明顯的意識迷離,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隔着厚重的衣衫,依然能夠感覺到懷中的人兒身體的曼妙。
可是,這種感覺又是那麼的陌生。他的意識有些混沌,卻仍舊在努力的控制着,拼命的阻止自己,並沒有去吻夏沫兒,哪怕是一下。甚至,在夏沫兒的脣迎向他的時候,他居然無意識的躲開了,才讓夏沫兒的脣落在了他的耳邊。
不!不!他不能……一遍遍的對自己說,一遍遍的在心裡要自己冷靜,他心裡還是知道,不能!絕不能!
懷中像是一塊磁鐵,吸引着他靠近,意志去又在努力的和身體做鬥爭。這需要多麼大的毅力,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生生的憋死,可是,在意識的最深處,他明白,就是死,也不能做讓自己後悔的事!
陸子璃,你能的!你一定可以控制自己的!想一想,小王妃的美,她的好,她的笑,她的淚眼,她知道之後絕望的臉,她的隱忍和信任……必須堅守,必須!
“啊!”子璃一聲大吼,用盡自己的力氣,一把掙脫了夏沫兒的糾纏,踉蹌着後退了幾個大步。
懷中沒有了軟玉溫香,一陣讓人發抖的空虛,他甚至還有一種想要重新撲上去的衝動,可是,他又知道他不能!
殘存的理智和慾望不停的做着鬥爭,忽冷忽熱,忽高忽低,折磨着他的意志。
不停的後退,幾乎要跌倒,可是,不能停,一停下,他就有可能控制不住自己。不能!絕不能!
夏沫兒還在迷離中,被子璃推的幾乎跌倒的她,又重新跌跌撞撞的追了過來,衣衫凌亂,彷彿忘記了冬的寒冷,全身熱的像是着了火。
“子……子璃……”她帶着誘惑幾近哀求,那聲音,已經足以摧殘任何一個男人薄弱的意志。
子璃的眼睛有些模糊,身體也很痛,在夏沫兒撲來的那一刻,他幾乎就要控制不住的張開手臂,重新抱住她了,可是,在他殘存的理智的驅使下,他腳下後退的腳步並沒有停,直到他的背重重的撞在了樹幹上,痛意襲來,他纔有了那麼一瞬間的清醒。
這瞬間的痛意帶來的清醒,也讓他知道了,痛,才能讓他稍微冷靜一點點。
夏沫兒又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上,難受的不停撕扯自己的衣衫。這一刻的她,迷離的讓人舍了命,寧死也想要撲上去。
子璃不敢再去看她,他踉蹌着躲到了一側的石頭前,跪倒在石頭旁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想要調動真氣來平和自己的慾望,可是,又是徒勞的。
就在手臂擡起的那一刻,他的手觸碰到了自己的長靴,一個冰冷的東西透過靴子傳了過來。他的背一僵,手伸到靴子上,毫不猶豫的將靴子裡藏着的短匕抽了出來。
手都是顫抖的,天知道他需要多大的勇氣,才能不回頭去看那個女人。
撩起袖子,短匕輕輕割破了手臂,鮮血冒了出來,痛感強烈,稍微掩蓋了左衝右突的熱流。他的眼睛有些迷濛,強迫自己盯上那一串串冒出的血珠。刺目的紅、隱約的痛,讓他身體裡的難受漸漸小了一些。
可是,沒過多久,熱流又蓋過了痛感,再次來襲。看來,這不是最好的辦法。
他心裡清藥的厲害,它會捲土重來。想徹底解決,要麼有解藥,要麼有女人。可是,目前這些都是不可能的。解藥沒有,女人,他不要。他現在能做的,只能是用這一次一次的痛,來拖延時間,等到救援的人趕來,幫他找到解藥,或者……小王妃可以幫他解決。
痛感消失,沒關係,再來一刀!壓下,又重襲,沒關係,再來!血滴在衣衫上,浸溼了一大片,手臂上已經密密麻麻十幾條傷口了,可是,援兵依舊沒有來。到底怎麼回事?難道沒有聽到他發射的響箭嗎?明明是騰上夜空了呀!
腿有些虛軟,也許是藥的作用,再加上流血太多了,他有些撐不住了,再繼續依靠傷害自己的方式來支撐,他不被藥折磨死,也會血盡而亡的。他也不敢回頭,身後依然是那充滿誘惑的聲音。如果在平時,除了小王妃之外的女人發出那樣的聲響,只會讓他覺得噁心,可是,現在的他,脆弱的幾乎喪失了抵抗的能力,他只能依靠殘存的理智和身體的痛意來逃避。
似乎有水的聲音傳來,附近有河水嗎?河水沒有結冰嗎?他突然感覺充滿了力量。冰冷的水,也許能讓他更好受,更清醒一些!
掙扎着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循着水的聲音向前走,走了幾步不放心,強忍着回頭看了一眼夏沫兒,她還在扭動和掙扎,夜色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不停蠕動的身影。她也很難受,在雲端徘徊,又得不到最終的安慰。
先讓自己冷靜下來,才能更安全的帶她離開。否則,一錯,就不可回頭。
子璃轉回身,跌跌撞撞的又向水聲而去。
一個黑影從樹上無聲的落下,悄無聲息的疾步走到夏沫兒的身邊。
“你怎麼樣?你沒事吧?”黑衣人將夏沫兒扶起一些。
“難受…..好難受……”夏沫兒抱緊了黑衣人,滾燙的身體緊緊貼上他,不停的摩挲着。
黑衣人的面色有些發緊,喉結上下滾動着,有些氣惱的低語:“她這麼狠的心,居然真的給你吃了那種藥?爲了更像,就真的要犧牲你嗎?”
“抱緊我,難受…..”夏沫兒緊緊地抱住了他,貼上他的胸口。
夜色中,他如鷹一樣的厲眸清晰的看到了遠去的陸子璃。
“真沒想到,他居然這麼狠,爲了不讓自己犯錯,居然連命也不要了。可是,陸子璃,你以爲你堅守住了,就一定洗的清了嗎?可惜,她早就知道會有這個結果了。”黑衣人喃喃自語。
“秋離,求你……求你……”夏沫兒緊緊的抱住他的脖頸
陸子璃一定去河邊了,回不了這麼快。一切都在計劃之中,雖然第一種可能也許失敗了,可是,不是還有第二種嗎?主人果然精明,做好了所有的準備。陸子璃,你要她也是錯,不要,也是錯!
“你會後悔嗎?”秋離的脣貼上夏沫兒的脣,輕輕的問。
“不!秋離,你一直都明白我的心的……不後悔……不後……”夏沫兒近似夜語的呢喃已經被秋離堵在了口中。
下一刻,她就被他壓在了身下不留一絲縫隙。
他飛快的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又將夏沫兒的衣服撕扯的更加破爛和凌亂,回頭看了一眼遠處。
陸子璃應該回來不了這麼快,主人特別配製的這種藥根本就沒有解藥,但是它最怕的就是水,他若是真的跳入冰河,就一定會緩解,若是意志夠強大,抗過去,也是有可能的。
沒有想到,陸子璃爲了不讓自己犯錯,竟然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這一點,還是讓他很佩服他的。可惜,道不同不相爲謀,他沒有選擇。
夏沫兒昏死過去,她只是短暫的暈厥,一會兒就會醒過來的。
怕她冷,他將自己厚厚的披風解了下來給她蓋上,警覺的等待着,只等着聽到陸子璃回來的動靜後,再收回披風迅速隱退。
子璃踉踉蹌蹌的奔跑了很久,才恍恍惚惚的看到前方在微弱月光下閃耀着銀光的河水。
奔到河邊,跪倒在地上,用依舊劇痛的手臂捧起一捧水,將臉上澆去。好涼啊!真舒服!打了一個哆嗦,身體裡的火熱迅速退去了一些,片刻功夫,果然又捲土重來,再捧,再潑,壓下去又上來,上來再壓下去,反覆幾次,冷水的作用就不那麼明顯了。
沒有絲毫猶豫的,他艱難的站起身,決然的跳入了冰冷的河水。
冷與熱的碰撞,讓人瞬間像死去了一樣的煎熬。身體劇烈的發抖,不停的打着哆嗦,嘴脣顫抖,整個人都冷得幾乎站立不住了,所幸的是,全身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中,終於慢慢被壓得越來越微弱。
他幾乎就要倒下了,腿也虛軟着,渾身不停的發抖,可是,他不敢上去,他害怕,一旦離開了冰冷的水,他依舊會控制不住自己。
小王妃如果在身邊多好啊!那麼,他就無需忍耐的這麼辛苦了。
他擡頭仰望夜空,長長舒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在冰冷的水裡泡了多久,雖然很冷,身體如凍僵了一般,但他整個人都輕鬆和清醒了過來。
不敢再耽擱,他艱難的向岸上行走,從水裡爬出來。雖然風不大,可是,離開水面的他還是忍不住冷的劇烈哆嗦着。
抱着雙肩,一步一步艱難的向密林裡行走,恢復了清明的腦海中也在努力的思索着。
很顯然,他和夏沫兒都着了別人的道。可是,這個人到底是誰?爲什麼他發射了響箭,而援兵卻依然沒有到來?
夏沫兒?他腦中一個激靈,擡頭望望天,竟然接近黎明瞭,雖然天色依舊很黑,可是,也能模模糊糊看到一些什麼了。
她怎麼樣了?是被媚藥折磨死了?還是凍死了?拍了拍自己凍得像冰塊一樣的臉頰,他有些鄙視自己。
怎麼這麼壞的心眼?居然就不想一點人家好呢?唾棄了自己一番,他抱着肩膀向密林深處跑去。
憑着迷迷糊糊的記憶,他兜了一個圈子纔在天色已經微亮的時候,找到了那一團依舊躺在地上的人影。
遠遠的看過去,她一動不動的在地上躺着。子璃心驚肉跳:她不會是凍死了吧?
想一想心裡又愧又怕。如果她死在了東平的土地上,不要說自己逃脫不了罪責,就是整個東平和西藺的關係也會瞬間僵化,一場戰爭怕是在所難免了。千萬不要!
他大步向着那個身影奔了過去,卻在看到她的一瞬間倒抽了一口冷氣,腦中“嗡”的一聲陷入了空白。
他驚訝的張大了嘴,呆的說不出話來。
夏沫兒顯然還活着,她的頭微微扭動着,似乎是想要從昏睡清醒,身體因爲不適,也微微動了動。
讓子璃驚訝的不是這個,而是…….而是她的衣衫破碎凌亂,只是隨便搭在了身上,白皙的胸口布滿了青紫的痕跡,他是過來人,他明白那是什麼。
他的頭大了,忙伸手將她的衣衫扯了一把,想要給她遮擋的更嚴實一些,可是,這些都是徒勞的,她的衣衫破爛不堪,根本無法完全遮擋住。
子璃有些窒息,他已經完全明白了,她……在他離開之後,一定發生了什麼!是誰?是誰?
子璃懊悔的抱着頭,不知道該怎麼整理自己凌亂的思緒。若是他不離開,她必然不會遇此劫難,可是,若是他不離開,也許對她犯下錯誤的,就是他了。
怎麼辦?夏沫兒似乎要醒過來了,她會有什麼反應?恐懼和絕望,讓子璃忘記了身上的冰冷,他整個人都呆了。
“嗯……”夏沫兒終於緩緩睜開了雙眼,藉着黎明的晨曦迷迷濛濛的打量着子璃。
她彷彿是想起了什麼,雙手顫抖的摸向自己的身體,在沒有摸到衣衫而摸到了裸.露的肌膚時,她驚叫一聲,艱難的坐了起來。
她呆了,像個木偶一樣,呼吸卻急促起來。
“子璃……子璃……我們發生了什麼?我…..我只記得好痛……我只記得你好狠,像狼一樣,爲什麼你要這麼做?爲什麼……我真的好痛啊……”夏沫兒淚眼摩挲的凝望着子璃,忽然用雙手捂在住了臉,痛哭失聲。
她委屈的哭個不停,雙肩不停的抖動着,子璃張了張嘴,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她,污辱了她的那個人,不是他!他不想背這個黑鍋,可是,似乎又有逃脫不了的責任。
怎麼辦?該怎麼開口?告訴她,她被不知道是誰的人,污辱了?
“子璃,你不應該這樣…..我已經將你放下了呀!我回到西藺就會答應父皇的賜婚,嫁給一個愛我的人了…..子璃,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啊?”夏沫兒楚楚可憐,滿面都是痛苦的淚水。
“公主…..不是我,真的不是…..”他還是努力解釋着。
“不是你?不是你是誰?這裡還有第三個人嗎?”夏沫兒有些狂怒起來,用通紅的雙眼瞪視着他。
“公主,真的不是我…..你看,我身上的水,我昨晚跑到那邊的河裡泡了很久的冰水,才壓下那些藥性,我沒有……”子璃指着幾乎要凍成冰塊的自己急切的解釋道。
夏沫兒的目光落在他全溼的身上,愣了很久,突然像個無主的幽魂一樣,呆呆的問:“你沒有?你在河裡泡了很久?那我呢?我呢?我身上的痕跡是怎麼回事?我身體的痛是怎麼回事?”
子璃低下頭,艱難的說:“也許…..也許,有人在我走後,又回來了…..也許,有人一直躲在暗處,將您……他們的目的,就是將這一盆髒水往我頭上扣……”
“不!不!我不信….我不信…..不會的!你想說我被人污辱了嗎?是嗎?”夏沫兒的情緒似乎崩潰了,狂躁的怒吼着。
“公主,您冷靜一些,子璃一定會查到那個人是誰,一定會的!公主……”子璃忙開口哄勸安慰道。
“不,我不信…..我不信!”夏沫兒淚流滿面,竭斯底裡的狂吼着。
“公主,我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子璃舉起手,想要告訴她真相。
夏沫兒呆呆的凝望了他許久,突然伸出手,一把拔下了自己的金釵,對準了自己的咽喉。
“公主……”子璃忙驚叫着阻止,想要去搶奪她手中又尖又利的頭釵,夏沫兒卻又將金釵向前送了幾分,金釵尖利的頂端幾乎已經刺入了她白皙嬌嫩的肌膚裡,已經有小小的血珠冒了出來。
“公主,你冷靜…..冷靜一點!”子璃不敢妄動了,忙焦急的勸阻着。
“陸子璃,”夏沫兒淚流滿面,痛哭着說:“我怎麼說,也是西藺尊貴的公主。你和我單獨相處了一夜,又中了那麼骯髒的東西,現在我破了身,你卻告訴我,要了我的,是別人!如果是你,我還能夠接受,畢竟前世的我,曾經那麼那麼深的愛過你。可是,如果是別人,我寧願死……如果是你,不管你以後要不要我,我還可以勉強的活着,如果是那樣不堪的原因,我絕對不會苟活於人世!陸子璃,你告訴我,你剛纔是不是騙我的?是不是?你爲什麼不敢承認?你怕我會粘着你嗎?我不會……我曾經那麼愛你,我怎麼會讓你爲難?你太讓我失望了……我還是死了吧!”
“公主!”子璃忙高聲喚住,聲音都有些顫抖了起來。
“公主,子璃所言……”陸子璃想告訴她,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可是,他的眼前突然閃現了夏沫兒香消玉殞,東平和西藺陷入戰亂,遍地死屍、血流成河的悲慘景象。
太可怕了!設計這一場迷局的人,最根本的目的,到底是什麼?難道就是用他和她,來挑起兩國的紛爭和戰亂,然後從中漁翁得利嗎?那麼,幕後的人是誰?他們還有沒有更加陰險的目的?
子璃的話到了脣邊,又咽下了,他不想夏沫兒死。從大局來說,她一個人的死,可能會導致兩個國家的毀滅;從小了說,她的遭難,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眼下,要緊的是,先保住她的命,然後嚴密追查幕後之人,還他一個清白!
沒有太多的時間思考,因爲夏沫兒果然是說到做到,金釵又向自己的脖頸多刺了幾分,鮮紅的血順着白皙修長的脖頸流了下來,滴落在她破爛的衣襟前。
“是不是你?昨晚是不是你要了我?陸子璃,我只問你最後一次……”夏沫兒已經哭得聲音嘶啞了,還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在追問着。
子璃看着那越流越多的鮮血,咬咬牙,狠狠心,艱難的點點頭:“是……昨晚……是我…..以後我會告訴你真…..”
“真相”兩個字還沒有說完,夏沫兒已經放下手臂,一把撲過來,緊緊抱住了他的脖頸,伏在他肩頭痛哭失聲。
“子璃…..我就知道是你…..你爲什麼不敢承認?這樣我心裡就好受多了…..子璃,你爲什麼不忍耐着?子璃,你爲什麼要這麼衝動?我不想破壞你平靜的生活,可是,老天爺卻註定了要讓我們在一起……”
子璃想要推開她,可是,她抱得那麼那麼的緊,還在不停的痛哭,情緒依舊很不穩定,她的金釵還握在手中,他不敢刺激已經崩潰的她,擔心她又用其他的方式選擇死亡。
他的手不敢放在她身上,只能強忍着想要推開她的衝動,好言相勸:“公主,你先起來,你起來再說……”
“不!子璃,我不想破壞你和笑語的感情,可是,你爲什麼就不能忍耐?爲什麼要用這麼強硬的方法,要了我?現在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要我怎麼辦?我的身子已經是你的了,我要怎麼向父皇和母后交代……子璃,我好恨你啊!我更恨自己……”夏沫兒伏在他肩頭,一再的痛哭。
子璃實在不能再忍耐了,伸出手想要推開她,推了幾下,卻還是推不開,她衣不蔽體,他又不敢將手亂放,只能抓着她的上臂,想要將她的手臂從自己脖頸上拿下來。
哭聲突然停止了,大腦一片空白的子璃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他想要回頭,夏沫兒又抱得那麼緊,他推也沒有推開。
於是,他握着她的上臂的動作,看在遠處的幾個身影眼中,就變成了他和她,緊緊擁抱在一起的姿勢。
笑語的腿有些虛軟,身體搖晃了幾下,險些摔倒,夏梓洵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她呆呆的望着對面緊緊貼在一起的兩個人,沉默着,一直一直的沉默着。
那個曾經甜美的聲音好刺耳啊!
她說:“爲什麼要用這麼強硬的方法,要了我?現在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要我怎麼辦?”
這話讓笑語想吐,她有些不屑,女人愛一個男人,也不要到沒有了臉面的地步吧?可是,她又不能去恨她,因爲在這之前,她清晰的聽到了另外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說:“是……昨晚……是我…..以後我會告訴你…..”
昨晚?昨晚發生了什麼?一夜未歸,緊緊相擁,曖昧的交談……子璃,你昨晚怎麼了?子璃……我的心好痛啊!算了,別告訴我了,我不想知道,這一定又是一場夢……
笑語扭頭就走看,梓洵一把拉住了她,她回過頭來看看他,悽然一笑,呆呆的說:“夏王八,你真是陰魂不散,我一做噩夢,就有你!看吧,又是一場夢…..我得接着睡,好在夢裡狠狠扁你一頓,還不會影響兩國交好。”
梓洵不語,呆呆的凝望着她慘白的小臉,有那麼一瞬間的衝動,真想將她抱進懷中,告訴她:“不是夢!好吧,是夢!我不是你的噩夢,我只想守護你…..”
可是,不能!身後的東平國禹王爺陸子安在聽到雲笑語那一句“夏王八”之後,正震驚的望着他們,想要阻止,又躊躇着沒敢開口。
他不能開口,他心裡明鏡似得,夏梓洵——未來的西藺君主,纔是操縱全局的主宰者。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目的,他也有!
衆目睽睽之下,夏梓洵不得不放開手,笑語卻又不走了,呆呆的,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一樣,一步一步走近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
子璃的心咚咚亂跳着,彷彿有着某種感應,胸口處傳來清晰的痛意。
熟悉的腳步聲,像是一把堅硬的錘子,一下下的重重敲擊着他疼痛無比的心;熟悉的梔子花的香味,像是春天的風,柔柔的撫平他凌亂的思緒。理智瞬間回籠,他再也顧不得一點點內疚和憐惜,用盡力氣將緊緊糾纏的夏沫兒狠狠推倒在一邊。
破爛的衣衫遮不住無限的春光,那一片片的白皙和吻痕刺痛了笑語的眼睛。子璃驀然擡頭,解釋的話還沒有說出口,一張厚厚的披風裹在了夏沫兒的身上。
熟悉的身影蹲下了,溫柔的開口:“公主殿下,天冷,注意保暖。”
她無比溫柔的爲她繫上披風的帶子,手明顯的在顫抖,哆嗦着,用了很久的時間才繫好。
“笑語……”子璃沉痛的開口,急切的想要解釋一下:“笑語,不是這樣的…..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子璃……”夏沫兒的眼淚又落了下來,握着金釵的手緊了又緊,似乎想要擡起來,子璃的話,生生的被她這個動作壓回了肚子裡。
“笑語……相信我…..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子璃還是選擇了開口,卻又不敢說的太多。
笑語的目光沒有落在他身上,而是對着他身後的夏梓洵輕輕開口:“公主受了驚嚇,趕快讓人把她送回去吧?”
夏梓洵彎下腰,目光沉痛:“皇姐,梓洵對不起你…..梓洵來晚了…..”
夏沫兒的目光變得柔和了一些,輕輕搖搖頭:“沒事,有子璃在。”
她溫柔的話,讓所有的人都呆滯了片刻,梓洵的目光落在笑語身上,咬咬牙,對後面的人吩咐道:“快,馬上送公主回驛站,趕快讓石大夫給她看看。”
後面的人趕緊上前,將夏沫兒攙扶了起來,她艱難的走了幾步,卻又回過頭來,目光從子璃身上移到笑語身上,淚眼摩挲的懇求道:“六王妃,你不要怪他,不是他的錯,是我…..要怪,就全怪我吧…..”
笑語脣邊綻出一抹慘淡的笑容,輕輕搖搖頭:“公主多慮了,誰也不怪,真的。”
子璃從身上爬起來,還沒有開口,笑語的目光投向他身後:“王爺的衣裳都溼了,快扶他回去,給他換上乾淨的,煮些薑湯驅寒,也讓石大夫給他也診治一下。”
“笑語!”子璃痛苦的開口喚道。
“乖!去吧,有事回來再說!”笑語卻笑了,無比的溫柔,彷彿從前她所謂的任性和彪悍,都是其他人的錯覺。
子璃還想要掙扎,梓洵揮揮手,幾個侍衛上前架住了他,子安也擔憂的向前一步,焦急的說:“快!快些!衣服都快結冰了,非生病不可!”
子璃早就很虛弱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他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能既讓笑語明白,又能儘量保全夏沫兒的名聲,只有呆呆的被人攙扶着,一步三回頭的離去了。
笑語怔怔的望着他離開的背影,許久都沒有動,也沒有說一句話。
“他走了?石大夫會照顧好他的。”凝望了她許久的梓洵輕輕開口。
他已經沒有了再雪上加霜的勇氣和狠心。他真害怕,再加上一根稻草,已經極度虛弱的她,就會倒了下去。
近二十年的皇宮生活,教給他的,除了冷酷,便是狠心。這麼多年來,他爲了自己想要達到的目的,也從來沒有手軟過一次,可是,這一次,他竟然開始隱隱的後悔和退縮了。本來,他可以更狠一些的……可是,在看到她蒼白的臉色的時候,他突然發現,他做不到了……他清楚的知道,這一刻,陸子璃的心很疼,雲笑語的心也很疼,他的心,也同樣很疼……
這一趟的東平之行,他真的不應該來。可是,若是不來,他是不是就錯過了什麼?也許一生都不會經歷過這樣糾結的感情吧?痛,並快樂着……只是痛而已,卻依然不曾後悔。原來有一個人可以讓自己去愛,竟是這樣複雜的心境。
侍衛們遠遠的候着,密林裡只有他和她,除了風聲,四周靜寂的可怕。
她終於活了過來,一步一步的艱難的向外面走去。
“雲笑語!”他在後面擔心的喚着。
她的腳步頓住了,靜靜的站在那裡,卻沒有回頭,瘦弱孤單的背影,是那麼的無助。
他上前一步,想要握住她的手臂,她卻又重新邁開步子向林外走去。他的手擦着她的手臂滑落,就差那麼一點點…..只有一點點,他就可以握住她了,可是…..終究還是隔了那麼遙遠的一點點……
他擔憂的跟在無主遊魂一樣的她身後,一起出了林子。
侍衛們一重重的守在外面,她的腳步沒有邁向自己來時騎的馬,而是轉向了夏梓洵的馬。
她趴在馬的脖頸上,撫摸了一下它油亮的鬃毛,低低的耳語:“小八,陪我去吹吹風吧!你看,前面是一片草原,可惜沒有草了,不然你可以吃個飽。”
梓洵沒有來得及走到她身邊,她就翻身上了他的馬,雙腿緊夾馬肚,大喝一聲:“駕!”
侍衛們要攔住,梓洵大喝:“不許攔,馬會驚!”
梓洵迅速躍上旁邊的一匹駿馬,大聲喊道:“誰也不許跟着。”
說完,揚起馬鞭,疾馳而去,去追趕一路狂奔的自己的馬。
密林外面就是一片極爲開闊的平原,遠遠的望不到邊際。笑語沒有方向的抓緊繮繩,肆意狂奔。
風吹在臉上,剛剛滾落的淚水馬上就幹了,新的淚珠又繼續落了下來。她一路狂奔,一路無聲的哭泣,心中的痛,隨着肆意的淚水而蔓延。
爲什麼?晚飯時還是情深意濃,她早早洗漱了在房中等他,等來的卻是他和夏沫兒一起失蹤的消息,然後徹夜的跟着其他人一起尋找,找來的,竟然是那樣一副畫面和像刀子一樣割得她心疼的對白。
陸子璃,你要了她了嗎?她是你的人了嗎?你和她也做了像我們一樣親密的事了嗎?你很快樂嗎?
淚水肆意流淌,被風迅速吹開,臉火辣辣的痛了起來,可是,她還是止不住的繼續流着。
一聲口哨響起,馬兒停下了奔跑的腳步,她能夠猜出後面是誰,可是,現在她誰也不想見,她只想這樣狂奔下去,誰也不用去面對,什麼也不用去想,就這樣一路狂奔,直至生命的盡頭。
她夾緊馬肚,狠狠的用馬鞭抽打馬兒,可是,馬兒卻紋絲不動。
混蛋!跟它的主人一樣混蛋!
後面的人已經追了上來,她扭過頭去,瞪着一雙通紅的眼睛,狠狠的怒視着他。
他沒有表情,平靜的,冷漠的,沒有她想象當中的戲謔,也沒有同情,更沒有幸災樂禍,就是那麼淡淡的,可是,漆黑的眸子裡,還是有火花在閃耀着。
“我要騎馬!我要騎馬!”她惱怒的衝着他大喊,胸口因爲怒氣而不停的起伏着。
本是絕美的風.情,他卻再也沒有了平日裡的輕.佻,就那麼靜靜的凝望着她。
“要騎多久?要騎到哪裡去?”他淡淡開口,語氣輕柔。
“想騎多久就騎多久,想到哪裡去就到哪裡去!”她任性的怒視他。
她一身翠綠的衣衫,長袖輕舞,黑髮隨風飄揚,白皙的容顏上還有殘留的淚痕,就這樣有些任性的卻又安靜的騎坐在駿馬上。藍天廣闊、白雲綿軟,風沙在她身邊掠過,她成了這個曠野之中,最美麗的畫。他的心跳有些急促。彷彿他的世界裡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消失了,只餘下在朝陽下倔強的凝望着他的她。
他心愛的她……
他突然覺得,想要把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都送給她。塵世間的清風、碧空中的白雲、夜空裡的星星、夏夜的螢火蟲……她想要什麼,他便要不惜一切代價爲她找到,她就是要他的命,他也可以給她,只要,她能心甘情願的留在他的世界裡,永遠不要離開。
“好!”他輕輕回答,乾脆利落。
她還沒有回過神來,他已經一躍而起,從自己身下的馬上躍到了她騎的馬上,伸手將她攬在胸前,將她還握着繮繩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一起握住繮繩,大喝一聲:“駕!”
馬兒最聽他的話,立馬揚開四蹄,一路向前狂奔,沒有方向,沒有盡頭,跑上了矮矮的土坡,再奔下來,不肯放慢一點腳步,也不肯停歇。
他的懷抱和子璃的一樣溫暖,還有着淡淡的龍涎香,他堅硬的胸膛,一樣可以爲她擋住漫天的風沙,給她一個寧靜的世界。
她的發端就在他的鼻尖,熟悉的梔子花的香味,讓他的心又開始跳動的急促了起來。他曾經是多麼想要將她擁在懷中,緊緊的抱着,死也不放手,她說去哪裡便去哪裡,她說怎樣便是怎樣,他一顆無主的心纔會安定下來。
可是,當這一刻,他真的將她擁在懷中,而她又溫順的沒有掙扎的時候,他的心居然還是那麼的痛。那是因爲心底的炙熱的愛,和濃濃的憐惜。這樣高高在上的他,卻陷入瞭如此卑微的愛裡,心底的酸楚,讓他有想要落淚的衝動。
雲笑語,原來我是這麼這麼的愛你,愛到了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深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