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睡前那段簡短而詭異的對話,溫初九做了一晚上的惡夢。
夢裡,鳳逆淵把她壓在身下,把她之前看過的閨房之事所有的姿勢都解鎖了一遍,邊解鎖還邊惡劣的逼問:“本王持不持久?”
被纏得沒辦法,溫初九在夢裡只能拋棄底線,揮舞着肚兜助威吶喊:“王爺威武!雄風屹立不倒!……”
這夢做得春色無邊,以至於醒來的時候,溫初九覺得自己的骨頭還有些痠軟。
看了眼窗外,天還未大亮,時辰尚早,不過她坐起來的時候,牀上的被子已經疊得整整??,伸手摸了一下,沒有餘溫,鳳逆淵應該早就起了。
嘖嘖,起得真早。
感嘆了一句,溫初九到外面院子做了會兒吐納醒神,剛做完,鳳逆淵就攜着風從外面進來。
瞧見這人一本正經的冷臉,腦海裡卻浮現出夢裡頗爲羞恥的場景,溫初九的臉有些發燙,乾笑着打招呼:“王爺,早。”
鳳逆淵微微頷首算是回答,越過她朝屋裡走去,跨進門檻又回頭看了溫初九一眼:“你有說夢話的習慣?”
一般情況下是沒有的。
溫初九臉有些僵,沒敢回答,更沒敢問自己說了什麼。
不過,她不問,也阻擋不了人家想傾訴的慾望。
“你昨晚叫本王了,一直說本王好棒好厲害。”
“……”
這特麼全都是你在夢裡逼我說的!!
溫初九默默用手捂住了臉。
嗯,好想死。
趁着鳳逆淵去換衣服,溫初九直接去了西院佛堂請端雲裳出來用早膳。
去的挺早,端雲裳剛起,沐靈正在幫她梳頭。
溫初九沒急着進去,倒掛在窗櫺上安靜的看着。
沐靈的右手雖然廢了,可一身修爲還在,早在溫初九來的時候就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不過沒有點破。
端雲裳雖說是在佛堂清修,可還是保養得很好,臉上除了幾道皺紋,並沒有尋常婦人人老枯黃的頹敗。滿頭青絲間更是隻夾雜了幾縷銀髮。
沐靈的手巧,心思更巧,將大多數銀髮都掩蓋在青絲下面,卻又將兩鬢的銀髮特意留在外面,梳了好看的髮髻挽上,竟不顯老態,反而成了一種獨特的樣式。
端雲裳對着銅鏡照了照,眉眼彎了彎,顯然對這沐靈的手藝很滿意。
“還是施主手巧。”
沐靈作了個揖,從善如流的應答:“師太過獎了。”
溫初九:“……”
哪有人享受着王妃的待遇,說着清修這樣的話??
真正的清修難道不是找個不知名的山坳,尋個不知名的寺廟,然後砍柴燒水洗衣做飯體會人間疾苦,然後再悟道普度衆生麼?
“今日早膳靈兒熬了米粥。還起早做了爽口的茶點,師太可願移步前廳用早膳?”
端雲裳一下子冷了臉,語氣冷硬的開口:“施主不必再來做說客,貧尼只願潛心修佛,不願被旁人打擾。”
旁人?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也能算是旁人?
“師太,王爺昨夜沒有用膳,王爺說了,師太什麼時候願意陪王爺一起用膳,王爺就什麼時候再吃東西,師太當真忍心這樣對王爺?”
“貧尼心意已決,施主請離開這裡。”
端雲裳的態度變得強勢,王妃的氣勢瞬間回到她身上,連溫初九都感受到了一絲淺淡的壓迫。
“是。”
沐靈行禮,關上門離開,溫初九從窗櫺下來,走出院子果然在轉角處看見沐靈站在那裡等她。
走近,沐靈朝她福身,然後喊了一聲:“九哥。”
“……”
無事拉近乎,非奸即盜!
心裡警惕,溫初九面上卻是一片和氣,虛扶了沐靈一把:“沐靈姑娘這是做什麼,我不過是王爺的一個隨侍,怎當得起你給我行禮?”
這個隨侍的身份只是鳳逆淵那天隨口一說,應該還沒有納入王府的編制,溫初九特別說出來一是給沐靈提醒,自己是王爺身邊的人,二是給自己留條後路,待會兒要是有什麼突發情況。還可以拿鳳逆淵做藉口開溜。
“老王妃對王爺有成見,九哥若是能讓王妃與王爺冰釋前嫌,沐靈在此感激不盡!”
“……”
按照規矩來講,王爺的家事,好像還輪不到一個下屬來感激吧?
當然,南麟王府也輪不到溫初九來講規矩。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老王妃和王爺之間的嫌隙恐怕也不是一天兩天形成的,我初來乍到哪有什麼本事能讓他們冰釋前嫌?”說完,溫初九可憐巴巴的搖了搖沐靈的袖子:“王爺不吃,我也得跟着餓着,還請沐靈姑娘給我指條明路。”
“王爺既然欽點九哥做隨侍,自然是九哥身上有什麼過人之處,沐靈見識淺薄,不敢在九哥面前班門弄斧。”
“……”
合着你就是專門在這裡等着誇我一頓?
溫初九無語。臉上的笑容卻是越發燦爛:“沐靈姑娘高估我了,離早膳時間不早了,我再去勸勸王妃她老人家吧。”
轉身回了院子走進佛堂,溫初九也沒說別的,抓了兩個香果吃,期間任由端雲裳指着自己罵大逆不道。
勉強填了填肚子,溫初九揮揮手走到前廳,果然見桌上的早餐一筷子都沒動。
鳳逆淵掀眸看了她一眼,波瀾不驚,起身出門,溫初九有眼力見的跟上。
出了王府大門,鳳逆淵照例伸手一撈把她撈進懷裡,然後施展輕功朝城門口掠去。
這一次,溫初九一聲沒坑,老老實實的把腦袋埋在鳳逆淵胸膛。
到了軍營,溫初九從鳳逆淵身上下來,張一斧迎上來,剛想懟溫初九,被鳳逆淵叫過去。
“選三十個身手好一點的人到後山來,從今日起,本帥要對他們進行特訓。”
“將軍,是出了什麼事了嗎?”
張一斧問,表情卻並未着急驚慌,而是閃爍着難掩的興奮和激動。
溫初九:“……”
大哥,你是有多唯恐天下不亂啊?國泰民安難道不好麼?
見他這樣,鳳逆淵也沒隱瞞,直白道:“過段時間,本帥會去京都一趟,這些人,隨本帥一同入京。”
此話一出,張一斧激動得眼眶都紅了:“奶奶的,終於等到這一天了!”說完轉身熱血沸騰的去挑人。
被張一斧的情緒影響,被選中的將士一個個跟馬上要籤生死狀上殺場的一樣,亢奮得臉紅脖子粗。
一刻鐘後,三十個人集結完畢,張一斧首當其衝站在第一個。
“將軍,人馬已集結完畢,聽候將軍差遣!”
張一斧表完忠心,其他人跟着喊口號:“聽候將軍差遣。”
三十個人硬是吼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溫初九在旁邊被震得耳朵嗡嗡作響,很想問張一斧他的選拔標準是不是按照嗓門大小來選的。
“溫初九!”
“到!”
“入列!”
“是!”
擡頭挺胸和張一斧並肩站在一起,看着鳳逆淵那張肅穆的臉,溫初九才發現自己竟然也被帶得亢奮起來。
“……”
爲什麼她也要一起跟着訓練?難道這人要帶着她一起回京?
“……”
王爺,這樣做好像不太好吧。
爲了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溫初九果斷在後面的訓練中故意偷懶耍滑以求被踢出來,只是她沒想到這個特訓竟然是一對一輔導!
被選出來的每一個人,無論武功高低都要和鳳逆淵過招,然後鳳逆淵會給出有針對性的訓練建議。
輪到溫初九的時候,其他人已經竄天猴一樣熱情高漲的訓練起來了。
“溫初九!”
“到!”
“攻擊本王。”
鳳逆淵命令,和對之前的三十個人一樣,溫初九站在原地沒動。
以她的武功想要在鳳逆淵面前裝模作樣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拼盡全力,多半會暴露武功招數。
原本之前身份也暴露得差不多了,溫初九也不用擔心什麼,但現在這人不是不記得她了麼,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
等了片刻。溫初九不動,鳳逆淵便主動出擊,一拳襲至眼前,單是拳風就凌厲得好似有雷霆萬鈞之勢。
溫初九不敢硬接,只能側身避開。
鳳逆淵又打了幾拳,溫初九都堪堪避開,卻惹得鳳逆淵攻勢越發急切:“接招!南橫軍不養孬兵!”
溫初九越發吃力,有些應接不暇,眼看鳳逆淵一拳要砸她肩膀上,溫初九連忙開口:“王爺!切磋而已,點到爲止,求放過!”
鳳逆淵驚醒般動了一下,原本該砸在溫初九肩膀上的一拳擦着她的耳畔而過。
強勁的拳風讓她的頭皮緊了緊。
拳已出,若是半途收力容易內傷。所以鳳逆淵只是調整了下攻擊方向,並未收力,身體因爲慣性狠狠地撞上溫初九。
衝擊太大,溫初九根本承受不住,悶哼一聲直挺挺的向後栽倒。
腰間纏上一隻強有力的手,後腦勺也被死死扣住,壓根沒有扭轉的機會。
咚!
重物砸在地面發出一聲悶響。
你知道被一個又高又大每天還刻苦練功的男人撞翻在地是什麼感受嗎?
就像被從天而降的巨石砸中一樣。
溫初九覺得自己很倒黴,別人頭上都是砸餡餅,她頭上是砸巨石。
好在鳳逆淵很快把她拉起來。
“只是切磋,本王用三層功力跟你打,這一次你若還不能全力以赴,軍法處置!”
“是!”
躲不過了,溫初九隻能硬着頭皮上。然而縱然鳳逆淵只用了三層功力,那一身銅皮鐵骨也不是溫初九能比的。
擡手擋住鳳逆淵的一拳,手臂疼得好像打在石柱上,不過溫初九無暇顧及,足下一點,騰空給了鳳逆淵脖子一個飛踢。
“唔!”
這一聲是溫初九發出來的,她原本以爲脖子是很脆弱的地方,所以這一腳用了七成力道,現在疼得打顫。
一個回合結束,溫初九站在那裡喘氣,鳳逆淵卻連呼吸頻率都沒有變化。
“四肢力量不夠,空有花架子,不必再試,你直接從頭練起。”
“……”
溫初九向來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皇家密探中是墊底的那一個,但聽見鳳逆淵這麼不留情面的話還是難免受到打擊。
她好歹也是經過正規培訓和層層選拔才進入皇家密探的好嗎!怎麼可能一點長處都沒有!
“再來!”
溫初九不服,憋着一股勁再次出手,這一次她用了巧勁,比剛剛多接了鳳逆淵一招,只是右手被鳳逆淵擰脫臼了。
她還是每日往臉上糊着暗黃的藥粉,卻遮蓋不住蒼白的脣色。
鳳逆淵看得分明,寡淡的判決:“勝負已分,住手!”
“我還沒認輸!”
溫初九低吼,咬牙自己把手接回去。
喀一聲脆響,鳳逆淵意外的對上一雙溼漉漉的倔強的眼。
那雙眼裡,並沒有對勝利的渴望,也不是想證明自我,更多的是執拗。
至於這種執念是來自某種事物還是來自某個人就不得而知了。
溫初九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皇家密探最終選拔的時候。
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也感覺不到身體受了哪些傷,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不能倒下,就算是死,也不能倒下!
顧臨風,終有一天,我會挺直脊樑站在你面前告訴你,溫家雖是賤商,卻沒有做過半件不仁不義的事!
張一斧扛着一棵大樹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鳳逆淵一指頭把溫初九摁在地上的場景。
說是一指頭其實不算恰當,嚴格來說,這一次,鳳逆淵只是剛擡手,溫初九就倒在地上了,他的手甚至下意識的有想要拉住她的衝動。
張一斧把樹放到一邊走過來,溫初九已是?青臉腫,若不是她身上還穿着剛剛那身衣服。張一斧都不敢相信這是同一個人。
“王爺?”
張一斧疑惑的喊了一聲,和下屬較量武藝,鳳逆淵向來是有分寸的,從來不會失手傷人,今兒怎麼下這麼重的手把人打成這樣?
鳳逆淵恍若未聞,眼睛死死地釘在溫初九身上。
她趴在地上,渾身沾滿了塵土,頭髮也散亂不堪,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她的身體已經到極限了,她撐不下去了。
鳳逆淵再次在心裡下結論,可最深處有個細微的聲音在期盼着甚至是吶喊着想讓她再站起來。
帶兵三年,殺敵無數,他從未見過像溫初九這樣的人。
說她不自量力也好,說她以卵擊石也罷,她執拗着掙扎着在被擊倒後又一次次憑藉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不得不承認,就在剛剛這短短的時間裡,她給了他很大的震撼。
他從沒想過,這樣嬌小的身體裡,會蘊含着這樣的力量。
更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沒心沒肺的人,會有這樣頑強的意志。
站起來!這一次,本王不動,只要你打到本王,就算你贏。
似是聽見他心裡的聲音,溫初九動了動手指,極其緩慢的把手撐在地上,企圖站起來。
完成上午訓練任務回來的將士越來越多,但奇怪的是他們都自發的沒有發出聲音。一致安靜的圍在周圍,耐心的等待着。
風吹得樹葉嘩嘩作響,溫初九終於撐起來了一點點,衆人的眼睛亮了起來,然而下一刻,溫初九又跌回去。
“呼呼……”
她的呼吸聲很重,重到在場的人都能清晰的聽見,這顯示她的體力已經透支到極限了,她撐不下去了。
溫初九又嘗試了幾次,最厲害的一次她撐着身子跪起來,只是手剛離地,身體就搖搖晃晃的倒下去。
“他孃的!”
張一斧這個急性子受不了了,他單膝跪在地上朝鳳逆淵行了個禮:“請王爺把這個弱雞交給屬下,屬下一定在最短的時間內提升她的武功,今天就算了吧!”
張一斧這人看着粗魯,卻沒什麼壞心眼。
從溫初九投機取巧加入南橫軍開始,他便看她不順眼,因爲她太弱了,可今天看見溫初九的這番舉動,張一斧震撼了,如果他有一天在戰場上也這樣筋疲力盡,他不敢保證自己還能不能像溫初九這樣站起來。
消除偏見,張一斧立刻把溫初九納入自己人的陣營,自然見不得溫初九這樣一遍遍折騰。
張一斧一跪下,其他人也紛紛跟着跪下:“請王爺饒了他吧。”
鳳逆淵沒說話,溫初九還沒有像剛剛那樣急着想起來。
她安靜的趴在地上,好像暈過去一般,左手卻緊握成拳。隱隱有青筋暴起。
她在蓄力,做最後的衝鋒。
鳳逆淵眸底漸漸流露出一絲期待。
站起來!
南橫軍將士,就算是戰死殺場,也要頂天立地。
站起來!
向本王證明你比本王想象中要強!
大約是他的目光太強烈,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溫初九身上。
“呵呵……”
溫初九突然發出一聲低笑,笑聲很小,嗓子有些沙啞,卻有了勢在必得的信心,讓其他人也不自覺的跟着熱血澎湃起來。
所有人都安靜的等着,等她積蓄力量站起來,拼盡全力給出最後一擊。
“我……不認輸!”
伴隨着這一聲嘶吼,溫初九從地上站起來,一拳打在鳳逆淵胸膛。
輕飄飄的一拳,一點分量都沒有,卻讓鳳逆淵胸口狠狠震動了一下。
打完這一拳,溫初九軟軟的倒下,伸手一撈,鳳逆淵把她抱起來朝軍營方向掠去。
“顧臨風。”
溫初九低喚,聲音很是虛弱,鳳逆淵猛地停下,本想讓她認清自己到底是誰,見她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竟不自覺應了一聲:“嗯。”
“我厲害嗎?”
厲害嗎?拼盡全力也只能接他十招,連進南橫軍的資格都沒有,若是放在以前,鳳逆淵只會像張一斧那樣覺得她是個弱雞,但現在,鳳逆淵沉默片刻。終是回答了一句:“厲害。”
語氣有些無奈,甚至夾着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寵溺。
軍營裡除了糙老爺們兒多,也就跌打損傷的藥多了。
鳳逆淵把溫初九抱回自己的主帥營帳,拿了跌打損傷的藥酒給她擦藥,看見她身上哪哪兒都有淤青,鳳逆淵皺了皺眉,他記得自己剛剛下手一直很有分寸,怎麼會傷成這樣?
藥酒倒在掌心,再均勻的塗抹在溫初九的背上,暗暗運力,鳳逆淵很有耐心的按摩揉捏。
藥酒很快滲透進肌膚,掌下的皮膚開始慢慢發燙發熱,雖有淤血阻塞,卻並不妨礙肌膚原本的嫩滑觸感。
揉着揉着。那日沐浴時的細碎片段涌入腦海,難免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手順着曲線順暢的背部往上游走,剛想挑開裹胸布條,忽然在肩胛下方一寸摸到一處傷疤。
撥開布條仔細一看,並不是之前箭傷留下的傷疤,而是陳年老傷,傷疤大約有成年人半截食指那麼長,傷口?整,應該是被匕首這樣的兵器貫穿。
在這樣的位置被匕首貫穿,應該傷了心臟。
“竟然這樣命大?”
拇指摩挲着只付,鳳逆淵呢喃出聲,溫初九睡得很沉,沒有迴應。
上完藥,鳳逆淵讓人看着營帳不許任何人進去,又帶着張一斧他們去了後山訓練。
傍晚回來,得知溫初九還在睡,鳳逆淵沒什麼意外,抱着溫初九出了軍營回王府。
林逸現身跟在他後面,走了一段路終於忍不住問:“王爺要帶她回京?”
“嗯。”
“可她的身份明明……”
“想說什麼?”
鳳逆淵一針見血的打斷,林逸一下子跪下去:“請王爺三思,此次回京事關重大,王爺萬萬不能將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帶在身邊!”
“你怕本王會中她的道?”
“……”
林逸沒吭聲,雖然溫初九看上去沒那個本事,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林逸,你跟了本王多少年?”
“從王爺進京給太子做伴讀開始,屬下便一直跟在王爺身邊,一共十三年!”
十三年,說起來輕易。卻是十三個春夏秋冬,無數個日升月落組成的。
“本王能在那吃人的地方活下去,還要懼怕一個連你都能看穿的人麼?”
話落,鳳逆淵繼續抱着溫初九向前走去,林逸慚愧的低下頭,是了,一個連他都能看穿的人,王爺又哪裡會看不穿?
王府上上下下的丫鬟用極其驚悚的目光目送鳳逆淵把溫初九抱回了主臥。
咱們王爺,什麼時候抱過人?
雲朵本是來請鳳逆淵去用晚膳的,看見這一幕整個人呆住,正好鳳逆淵從屋裡出來叫住她:“去燒些熱水來。”
“王爺要沐浴麼?”
鳳逆淵沒回答這個問題,又道:“去管家那裡領一套乾淨的護衛服過來。”
“是,奴婢這就去。”
雲朵轉身就走,心思卻難得的活絡。
王爺有自己的衣服穿。根本不需要護衛服,也就是說衣服是給那個人穿的,熱水也是給那個人燒的!
剛剛那個人還昏迷着,王爺難道打算親自幫那個人沐浴更衣?
這個想法太過驚世駭俗,雲朵被自己嚇了一跳,沒注意到腳下的臺階,一腳踏空摔到地上。
“哎喲……”
雲朵痛得喊了一聲,抱着膝蓋坐在地上一個勁的吹氣,眼前忽然出現一抹淡青色長裙,擡頭,沐靈不知何時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發生什麼事了,竟害得妹妹摔了一跤?”
想起上次相處的詭異,雲朵不敢把剛剛發生的事說出來。連連搖頭:“多謝沐靈姐姐關心,雲朵沒事,王爺要熱水,奴婢這就去廚房燒水。”
一瘸一拐的跑開,沐靈站在原地沒有追上去。
她看着殘陽如血的天,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與此同時,王府主院。
丫鬟準時把屋裡點了燈退下,鳳逆淵在牀邊坐下,擡手解了溫初九的腰帶,又行雲流水的扒開她的外褂,然後是中衣,裡衣,這動作他做得很自然,好像在這之前已經做過千百遍了一樣。
很快。溫初九上半身就只剩下一片裹胸布了。
沒有遲疑的伸出手去,卻在指尖快要觸碰到那布條的時候受到阻礙。
溫初九一手抓着鳳逆淵的手,一手護住自己的胸,眼睛明亮的瞪着鳳逆淵,只差在臉上寫幾個大字:你想幹啥?
“醒了?”
鳳逆淵問,淡定的收回手,絲毫沒有欲圖不軌而被抓個現行的尷尬。
“嗯,王爺這是做什麼?”
溫初九問得直白,伸手拉上自己的衣服,剛拉好,兩個下人提着熱水進了耳房。
鳳逆淵起身,很是自然的開口:“既然你已經醒了,就自己洗吧。”
“……”
莫不是我不醒,你還要親自動手?
溫初九一臉見了鬼的表情目送鳳逆淵離開,簡單拴好衣服起身去耳房,看見熱氣蒸騰的大浴桶,溫初九感覺自己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舒展開來。
有多久沒有好好泡個澡了?
迫不及待的,溫初九脫了衣服進了浴桶,浴桶是按照鳳逆淵的身形做的,很大,溫初九不敢坐下,怕被熱水淹沒。
熱水浸泡着肌膚,把身體裡的疲憊和傷痛全都趕出去,溫初九忍不住閉上眼睛舒服的喟嘆一聲。
“很爽?”
廢話,當然很爽了!
尤其是在你連續一個多月待在一個充滿危險的地方,每天晚上只能用熱水簡單的擦拭一下身體之後,就會發現能好好地洗個熱水澡是一件多麼讓人感激涕零的事。
不過,誰在說話?
睜開眼睛,男人冷硬的臉映入眼簾,溫初九猛地蹲下去,嗆了一口水冒出來,咳嗽着抓着桶沿半蹲在那裡。
“很渴?”
“……”
誰特麼渴了會喝自己的洗澡水?
溫初九怨氣深重的瞪着鳳逆淵,鳳逆淵半點沒覺得自己出現在這裡有什麼不妥,還十分坦蕩的往她肩上、背上掃了好幾眼。
受不了他的注視,溫初九隻能主動開口:“王爺不是說讓我自己洗澡麼?”
“你現在難道不是在洗澡?”
“小的見識淺薄,竟不知王爺有窺人沐浴的嗜好。”
“現在長見識了?”鳳逆淵挑眉反問,眼角泄出一分笑意。
看這架勢,他是不打算走了。
這種情況下溫初九也沒心思再和他裝傻,開門見山:“王爺有什麼想問的不妨直接問,何必拐彎抹角。”
“你背上那道傷怎麼來的?”
“什麼傷?”
溫初九一時沒反應過來,鳳逆淵忽的逼近,食指和拇指貼上她的背,寸寸丈量,最終停在她肩胛骨下一寸的地方,拇指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燃起了火星,燙得溫初九瑟縮了一下。
“這裡的傷,怎麼來的?”
再開口,聲音已多了一絲喑啞。
眸光閃了閃,溫初九垂了眼瞼,掩下眼底的情緒,舔舔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雲淡風輕。
“被人捅了一刀。”
“誰?”
鳳逆淵追問,手並未離開溫初九的背,反而上癮般輕輕摩挲,好似要將那道疤磨得和周圍的肌膚一樣光滑勻稱,再也看不出來一樣。
“我大哥。”
溫初九平靜的回答,因爲太過平靜,反而有種冷血的漠然。
發生了什麼樣的事纔會讓她被自己的哥哥從背後捅上一刀?
“發生這件事的時候你多大?”
“十一。”
十一,不大的年紀,尋常家的女子那個時候應該在學習女紅吧。
“你大哥呢?”
“死了。”
溫初九答得乾脆,鳳逆淵的手失了力道,溫初九眉頭皺了一下。
“怎麼死的?”鳳逆淵繼續問,溫初九鬆開桶沿沉入水中,只露出一雙溼漉漉的眼睛看着鳳逆淵,明顯表達一個意思:勞資寧願溺死在這桶裡也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最後一個問題,這個傷,和你嘴裡那個師兄有關?”
“咕嚕嚕。”
迴應他的是一串氣泡。
鳳逆淵明瞭,看來,不僅僅是有關那麼簡單,說不定,那個師兄還是導致這件事發生的罪魁禍首。
該問的都已經問了,鳳逆淵提步離開,走到門口停了一下,也沒回頭:“屏風外面有乾淨衣服可以換,本王去書房處理公務,把這裡收拾乾淨,記得去請母妃到前廳吃飯。”
聽着腳步聲走遠,凝神感應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存在,溫初九從浴桶出來,拿幹帕子擦了擦身體,也不束胸了,直接拿了乾淨衣服往身上套。
拴上腰帶,溫初九反手摸到自己背上,隔着衣服戳了戳,那裡除了男人粗糲指腹摩挲後留下的酥麻,似乎還有着利刃穿透皮肉的痛。
師兄,你好像從來都沒有問過我這道傷口是怎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