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溫初九第一次見人邀功邀得這麼自然,眼瞧着王爺家的二傻子要把自己坑進去了,溫初九剛想拿出金葉子進去和劉翠紅談談條件,忽然聽見鳳逆淵低喃着說了一句話。
“你他孃的大點聲,嘀嘀咕咕說什麼呢?”
劉翠紅不耐煩的說,鳳逆淵難得沒有生氣又重複了一遍。
這一次,不僅是劉翠紅,連溫初九都聽清楚了,他叫的是‘小九’。
這個時候,他爲什麼要叫她的名字?
溫初九怔愣,半晌沒回過神來。
“小九是誰?莫不是你娶的娘子??”劉翠紅疑惑的問,表情有些不悅,擰眉思索了一下,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道:“我聽說大戶人家常有主母刁難小妾捧殺庶子的事,你既已娶妻。便不可拋棄糟糠,那你便許我做你的平妻,到時單獨給我一個宅子住,只要不讓她欺我就行,不然我定要鬧得你家雞犬不寧!”
劉翠紅說得認真。儼然已經當做鳳逆淵允諾這件事了,說着說着她突然停下,見鬼了似的指着鳳逆淵:“你剛剛說話了!?你不是啞巴?”
這大閻王當然不可能是啞巴,溫初九??在心裡回答了一句,下一刻,卻敏銳的察覺到鳳逆淵身形動了一下,下意識的,溫初九運力躍上房頂,果然看見鳳逆淵頂着一身枯草站在她剛剛偷聽的位置。
這一變故只是發生在轉瞬間,劉翠紅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大罵出聲:“是哪個挨千刀的躲我屋後面聽牆角,不要臉!”
因爲沒找到人,劉翠紅擰着鳳逆淵的耳朵把他帶回去又教訓了一番:“你是不是傻,房子被你弄這麼大個洞還怎麼睡覺……”
劉翠紅罵人的聲音一直傳出去很遠,整個村的狗都沸騰了。
等劉翠紅揪着鳳逆淵去修補房子。溫初九才從房檐上下來慢吞吞的離開,眉眼不自覺緩和下來。
老實說,她有點喜歡這裡,甚至是這個罵罵咧咧的大嗓門寡婦,她都喜歡。
她想要這樣恣意悠閒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順心就罵兩句髒話。
當然,這樣的想法,她也只能偶爾想想而已。
畢竟進了皇家密探,連這條命都由不得她做主。
從劉翠紅剛剛的話不難聽出,她撿鳳逆淵回來,主要目的是爲了能離開這個束縛着她的地方。
既然大家目的一致,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只是她和鳳逆淵身上都還有傷,最好將養兩天再趕路比較好。
離開劉翠紅家,溫初九沒有直接去村頭,而是去了村東頭,循着聲音來到醜丫的院子外面。
這個院子比劉翠紅的草房要好很多,但透過院牆,裡面一棵沙棗樹都已經枯敗了。可以看出主人家根本不想好好過日子。
沙棗樹下,一個男人坐在一條長凳上,他面前放了一個小桌子,桌子上擺着一盤青菜、一盤迴鍋肉和幾個饅頭,回鍋肉的肉很少。只能看到零星的肉片。
男人一手拿着饅頭,一手拿着筷子夾菜,醜丫站在背後拿着蒲扇幫他扇風,在他面前還跪着一個女人,女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頭髮也是亂糟糟的,腦袋埋得很低,依稀能看見她臉上滿是淤青,應該是出自這個男人之手。
“肉呢!老子前兩天不是剛買的肉嗎?菜裡怎麼一點肉都沒有!?”
男人突然伸手揪住女人的頭髮把她的頭按在桌子上,腦袋與桌子相撞,發出‘嘭’的一聲響,醜丫明顯被嚇了一跳,身子抖的厲害,卻畏畏縮縮的不敢上前,只能咬着脣流淚。
“肉都吃完了。”
女人回答,聲音裡滿是驚恐,應該是經常被這樣對待,所以形成了習慣性的恐懼。
果然,女人答完,男人就抓着她的頭髮把她的頭一下一下往桌子上撞。
“你這臭娘們是不是揹着我偷吃了?”
“啊!我沒有!”
女人痛得尖叫一聲。哭着辯解,男人卻沒有要聽她解釋的意思,直接一腳把她踹開。
“你個掃把星,我特麼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自從你嫁給我,家裡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你他孃的還給我生個賠錢貨!長成這樣就連賣出去都只能買個不值價的賤奴錢!”
男人說着又把醜丫拎過來,對她又掐又捏,醜丫疼得齜牙咧嘴,卻不敢哭出聲,只能死死的咬牙忍着。那婦人竟也只是在旁邊哭,根本不敢反抗。
溫初九看得氣悶,這樣的事,她在京都也見過不少。
在這個時代,女子都被灌輸了出嫁從夫,以夫爲天的思想,很多女子嫁人後,被公婆苛責,被丈夫虐待,但她們都無力反抗。
就像劉翠紅一樣。她的公婆丈夫都已經不在人世了,現在就只有她一個人,可她孃家的親人不會想要把她接回去,甚至不會接受她改嫁。
所有人都覺得,嫁進夫家的人,連死了都是夫家的魂。
又看了一會兒,溫初九靠着牆壁坐下看着遠方的天空發呆,這種事,不是她一次兩次見義勇爲就可以改變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已經完全?了。村裡的燭火一點點熄滅,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終於停下,只剩下女人和小孩兒低低地啜泣。
溫初九從懷裡拿出一片金葉子把玩,眼底一片迷茫。
錢是個好東西,但也有它解決不了的問題。
錢可以收買人心。卻不能滿足人的貪慾,她可以拿這片金葉子讓這個小家過上一段時間的好日子,但她不能保證這個男人會不再用這樣的暴力對待這個女人和醜丫。
“呼……”
溫初九嘆了口氣,她就說自己不適合動腦子。
她就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考慮這麼多做什麼。
輕笑一聲,溫初九剛想把金葉子放回懷裡,不防對上小孩兒閃着淚光的眼,拿着金葉子的手一頓,然後若無其事的塞回懷裡。
溫初九沒說話,醜丫等了一會兒朝她面前挪了挪。挨着她在牆角坐下,鼻子一抽一抽的吸氣,哭得太猛還沒緩過勁兒來。
溫初九本想着等她哭夠了她就會自己回去睡覺,結果過了一會兒肩膀一重,醜丫直接靠着她睡着了。與此同時,院子裡傳出女人痛苦和歡愉交織的低聲嗚咽。
見多了風月場所,溫初九自然知道屋裡發生了什麼,眉頭微皺有些不滿,卻什麼都沒做。只是抱着醜丫去了村頭那棵大樹休息。
怕醜丫翻身掉下去,這一夜溫初九基本沒怎麼睡,快天亮的時候熬不住眯了一會兒,感覺到醜丫在動,立刻睜開眼睛。同時惡狠狠的警告:“別動,小心摔下去!”
醜丫卻是半點不怕,反而抓着她的手臂往樹下看,眼睛亮閃閃的充滿驚奇。
見她不想睡了,溫初九直接撈着她跳下樹,醜丫興奮地喊了一聲,落地之後仰頭看着溫初九,還想再來一次。
溫初九在她額頭戳了一下:“去別的地方玩兒去,我困死了。”
說完溫初九想回樹上睡個回籠覺,扭頭樹上多了個二傻子,那人狗一樣在她躺過的地方嗅來嗅去。
“是啞巴!”
醜丫低低地喊了一聲,二傻子聽見這話,從樹上跳下來,眼神有些兇惡的瞪着醜丫,看來,他現在也知道這不是個好的稱呼了。
劉翠紅幫他洗了臉,又用麻繩束了發,露出他原本的臉,表情便生動起來,加上臉上傷口結了伽,瞪人的時候便十分嚇人,醜丫連忙躲到溫初九身後。
溫初九是半點都不怕他瞪的,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衣服怎麼沒換?”
鳳逆淵擰眉,對溫初九的動作不是很滿意。
過了一會兒,突然冒出兩個字:“跪下!”
“……”
溫初九很想翻個白眼,你這都失憶傻成這樣了,還能記得犯病,也是難得啊。
溫初九兩手叉腰,眼睛一瞪,高擡下巴,很有骨氣的回了一句:“不跪咋地!?”
鳳逆淵眼底閃過迷茫,擡手拍了拍腦袋。
溫初九心裡‘咯噔’一下,突然想起這個場景和當初第一次看見這人犯病的時候很像。
“你是不是……想起什麼了?”
溫初九試探着問,鳳逆淵掀眸看着她,臉上透出一分殺氣:“什麼?”
溫初九仔細回想了下當時的情景,一咬牙,抓着這人的手按在自己胸口:“這樣呢?想起什麼了嗎?”
自從被發現女子身份後,她一直沒有再用裹胸,最近落魄得緊,更是沒有多餘的布料束胸了,所以隔着破爛的衣服,男人寬大的手很容易掌握住她的。
沒料到溫初九會有這樣的動作,男人的表情明顯愣住,不過片刻後,憑着本能,他的五指微微收攏,然後放開,再收攏。
“對對對,你上次就是這樣做的,想起什麼了嗎?”
溫初九完全顧不上其他,只是滿眼期待的看着鳳逆淵。
最終,在她的期待中,鳳逆淵的臉上浮起兩團可疑的紅暈,然後表情怪異的說出兩個字:“軟的。”
廢話!
摸了這麼久你特麼就只能說出這兩個字?
溫初九怒,剛想推開鳳逆淵的手,身後傳來一聲河東獅吼:“哪兒來的小混蛋,竟敢勾引我男人!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