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婆上前仔細看了看,卻見蕭雲雅臉色蒼白如紙,向來殷紅的小嘴也褪去了血色,給人一種病重之感。
穩婆被蕭雲雅這樣子嚇了一跳,生怕蕭雲雅出了什麼事讓自己被王爺怪罪,忙問道:“這是怎麼了?王妃還懷着小世子,就該好好將養身體,之前還好好的,怎麼現在變得如此虛弱?”
小荷眼角通紅,一串淚珠簌簌撲落,哽咽着道:“王妃被落了胎,小世子……沒了。你趕緊給王妃看看,別讓王妃也出事。”
一聽此言,穩婆顧不上好奇與訝異,趕忙憑着經驗上前看顧蕭雲雅,想法子給蕭雲雅止血。
而顧應良雖爲名醫,但畢竟是個男人,給蕭雲雅做了應急措施,又見對這方面更有經驗的穩婆來了後,便爲了避嫌而守在門外以免發生意外,所以此時也只能由小荷給穩婆打下手了。
約莫一炷香後,穩婆才推門而出。
江飛羽抑住內心的焦慮與擔憂,面上還是一副冷漠淡然的樣子,似乎全然不關心蕭雲雅的生死一般,但他那骨節分明的雙手卻不由在袖中緊握成拳,以緩解自己心中的焦慮。
“王妃如何了?”江飛羽聲音淡淡,眼神中更是毫無波動,卻終究按捺不住,死死盯着穩婆。
穩婆剛剛費勁心力給蕭雲雅止血清理,完全沒有注意到江飛羽的異常,只規規矩矩地答到:
“回王爺,王妃身體本就不好,如今又被落了胎,身體一再受損,怕也只能好好將養着,才能把王妃的身體慢慢養好了。”
聽到蕭雲雅沒事,江飛羽心中大石落下,面上的情緒收斂得更加細緻,揮手讓穩婆退下後,便看向杜京明,道:
“杜大人,王妃剛剛落胎,尚需修養,暫時無法與你回宮覆命了。你且回宮與父皇說明情況,王妃先由本王禁步王府。”
杜京明本就不相信燕王妃會毒害太后,聽聞江飛羽此言更是連忙應下,只留幾人留下看守,便帶着一堆懸鏡司高手匆匆回宮覆命。
杜京明一走,江飛羽便讓顧應良隨他去書房,表面上是對王妃薄情寡義,不管不顧,實則是爲商量接下來的對策。
五日後,蕭雲雅不過剛剛養好了一點身體,尚不能下牀,皇上便再次下旨讓杜京明將蕭雲雅帶回宮領罪,這一回,江飛羽沒有阻攔。
“王妃娘娘。”杜京明朝着蕭雲雅行了個禮,恭敬道:“皇上下旨,讓下官帶您入宮。請王妃娘娘隨下官入宮覲見皇上。”
蕭雲雅倚在塌上,一手扶着桌沿,一手置於小腹前,哪怕將養了五天,臉上也沒有絲毫血色。她對杜京明的話沒有絲毫反應,黝黑的瞳孔如一潭死水,無波無痕,只靜靜地望着自己的小腹,問:“江飛羽呢?他在哪?”
“王爺已入宮覲見皇上了。”杜京明答到。
“呵,就差我了啊……那我,若不想入宮呢?”蕭雲雅的脣邊帶出一絲諷意,似乎只是隨口問問。
杜京明聞言,擡頭望了一眼蕭雲雅,心中嘆了一口氣,只當蕭雲雅是因爲剛失去孩子而有些失去理智了,便公事公辦的答到:“那下官只能讓懸鏡司的強行將您帶入宮中了。”
蕭雲雅閉了閉眼,不知想了什麼,終究強撐着站起身,淡淡道:“那便走吧。”
杜京明見她額角流露出的冷汗,心裡不忍,卻也不能違背皇上的命令,連給蕭雲雅準備一輛轎子都不能,只能寬限允許小荷扶着蕭雲雅前往皇宮。
明明天邊烈日當空,蕭雲雅卻覺得自己滿身寒氣,明明已是滿頭大汗,蕭雲雅仍只覺滿身寒涼,蕭雲雅不知道這是她的心理反應,還是她落胎後的後遺症,她只能強撐着一步一步往前走,不再向任何人露出她的脆弱。
小荷扶着蕭雲雅,看着她明明不能下牀,卻強撐着走了這麼遠,早已心疼的眼眶通紅,卻是死死咬着下脣,不讓自己哭出來。王妃都這麼堅強,身爲王妃的貼身侍女,我不能丟王妃的臉!
短短的一段路,卻硬生生走了一個時辰。到了皇宮宮門前,小荷便不能進去,只能留在外邊了。
小荷扶着蕭雲雅的手,哀切地求着杜京明:“杜大人,求您讓奴婢扶着王妃進去吧。王妃纔剛剛落胎啊,沒有好好修養,又走了這麼遠的路,皇宮那麼大,王妃娘娘怎麼撐得住啊!杜大人,小荷求您了!”
杜京明心中同情,卻終究沒辦法爲她們做些什麼,只得扭過頭去,不再看她。
蕭雲雅蝶翼般挺翹的睫毛早已被汗水打溼,她費力掙開雙眼,讓自己更清醒一點,也更加銘記今天的苦難。蒼白而乾裂的脣稍稍張開,便帶起一小塊死皮,蕭雲雅這一日滴水未進,聲音早已失了以往的清脆,變得沙啞:“小荷,你回王府吧。我自己進去。”
小荷的眼淚終究沒忍住,混着汗水一同落下,悽悽喊到:“王妃娘娘……”
蕭雲雅冷厲地看着小荷,聲音中滿是不容置疑:“小荷,回去!”
小荷死死抿脣,到底還是聽了蕭雲雅的話:“奴婢……遵命!”
小荷被驅回了王府,蕭雲雅一個人隨着杜京明入宮。她一步一個腳印,留下些微汗水,雖然走得很慢,卻始終堅持着。
本就乾涸的脣瓣被她咬的出血,指甲掐進肉裡,只爲讓自己保持清醒,不要暈過去,身體上愈加睏乏,蕭雲雅的腦子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皇帝,蔣倩兒,還有……江飛羽,我蕭雲雅倘若不死,必要讓你們爲我可憐的孩子付出代價!
蕭雲雅這一路上想了很多東西,又似乎什麼都沒想。她像個犯人一樣,被帶到金鑾殿面前,然後被禁衛軍押到裡面向着皇帝跪下,明明內心憎惡得要死,卻還是得磕頭行禮:“罪婦蕭雲雅,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這時候像是終於想起來蕭雲雅身體不好一般,施捨着帝王的仁慈:“念你久病初愈,不必跪着了,起來吧。”
蕭雲雅依言起身,雖然艱難,卻更顯從容。蔣倩兒,江飛羽,周倩芝,江武……都在啊,是來看我笑話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