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第198章 帶雪煎茶,和冰釀酒

“讓王崇古表態,是看在朕跟王崇古七年情誼的份上,可不是朕有求於他,不管他願不願意挑這個頭,朕都要對兵部有所動作了,兵部尚書的位置,也不可能再留給石茂華了。”朱翊鈞一邊說着,一邊示意左右給王錫爵、汪宗伊賜座。

皇帝一行人巡過文安霸州文安縣後,就要往回走了。

三百里的距離,已經足夠遠了,再往前的大城縣這些地方,看不看也差不多——而涿州、薊州這些地方,有留學的風險,還是別太輕佻爲好。

於是,在離京二十餘日之後,皇帝一行人經由安信、王慶坨,從武清楊村驛坐上了去往通州香河縣的龍船。

到了香河縣後,便順着通州,一路巡迴京城。

而上船半日後,許是皇帝歇息足了,便將吏部尚書王錫爵、禮部尚書汪宗伊叫到房間,開起了小會。

“陛下,此事石尚書還未必牽涉其中,現在商討要罷黜石尚書,是否有些爲時過早。”汪宗伊思索片刻,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自南郊祭天之後,皇帝愈發強勢,如今事情還沒個定論,就已經決定要罷黜兵部尚書石茂華了。

汪宗伊並不介意皇帝對九卿大員予取予奪,這是皇帝的威福。

但,最好還是不要道義有虧。

王錫爵屁股挨着矮墩,坐在汪宗伊的對面,緊隨其後地插話道:“臣倒是以爲大宗伯此言差矣,石茂華即便並未牽扯其中,也少不得一個失察之罪,勒其閒住,並無不妥。”

汪宗伊聞言,心中並不贊同。

失察是個筐,誰都可以往裡裝,要這麼論起來,石茂華上面的王崇古是不是也失察,時任內閣首輔的張居正是不是也失察?

但他也知道皇帝的意思,王錫爵又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也沒必要再開口爭論了——失察之罪,至少面上說得過去,勉強夠用了。

朱翊鈞批閱着京城傳來的奏疏,一本一本打開又合上。

聽得兩名大員一時沒了言語,他才頭也不擡回道:“哪怕是以其老病,石茂華也該致仕了,此事不必多議,還是說一說兵部尚書的人選罷。”

明廷的軍事權,是一分爲二的。

其一曰五軍都督府,有統兵之權而無調兵之權;其二曰兵部,有調兵之權而無統兵之權。

國朝之初,五軍都督府的都督們,往往還能壓兵部一頭——洪武年間的大都督李文忠,永樂到洪熙年間的張輔,都是跟皇帝一起打過天下的,打天下的一代勳貴,自然不是兵部能壓制的。

但一場土木堡之變,形勢陡然逆轉,兵部一舉駕凌在了五軍都督府頭上。

總覽了一應兵部原有的,以及五軍都督府本來的職權。

軍事決策、作戰方略、軍械製造、武將升遷、徵調部隊、國家防務……等等等等。

哪怕起初最忌諱的統兵之權,亦可由一干總督、提督、總制、總理、經略、巡撫加兵部官銜而轄之。

兵部之勢大,單看從嘉靖年間一直綿延至今,圍繞京營的爭奪,就可見一斑——顧寰數度執掌京營、又數度被罷免,就是絕佳的縮影。

也正因爲兵部百年來越發勢大,朱翊鈞自登基以後,從來沒有用什麼激烈的方式干涉。

而是從京營下手,着眼九邊督撫,蠶食至今。

本來打算等上一兩年熬死了尚書石茂華、侍郎羅鳳翔等人,再順理成章將其捏在手中。

但如今既然找到了借題發揮的口子,也就順勢爲之了。

所以,無論王崇古接不接,無論石茂華是不是真的有問題,回京之後,總歸要藉着這個由頭髮難了。

正旦閱兵,豈不是插手兵部的絕好配菜?

屆時,大明朝六十萬兵丁的軍權真真切切握在手中,纔有底氣宰割山河,纔有威勢生殺予奪,才資格比肩太祖太宗。

王錫爵不知道皇帝又在幻想,只聽皇帝說到銓選兵部尚書,自覺應該率先題請。

他思索片刻,開口道:“啓稟陛下,廣東巡撫凌雲翼如何?”

凌雲翼在廣東是立了功的。

萬曆四年十一月,領十萬大軍,平定造反的瑤民,並取平定羅旁山瑤民之意,增設羅定州,直隸廣東。

這種改土歸流、穩固疆域的大功,升任兵部堂官,可謂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至於凌雲翼是太倉同鄉這種事……舉賢不避鄉黨嘛。

皇帝還未答話,一旁的禮部尚書汪宗伊卻是率先搖了搖頭:“不妥,凌雲翼此人在廣東殺戮過甚,有暴戾恣睢之名。”

這或許怪不得凌雲翼,畢竟當初“瑤民舉事,殺官掠地,廣東十府殘破者六”,如此聲勢浩大,凌雲翼狠下殺手即時撲滅,反而彰顯其人的才能。

但爲官之道,很多時候不是單單隻講對錯。

凌雲翼既然背上了暴戾恣睢的名聲,那麼其人一旦入主兵部,便必然少不得士林非議,科道攪擾,甚至一頂不利於團結少民的帽子,也要扣上來。

能少一事,又何必自尋煩惱。

王錫爵欲言又止。

他有心給凌雲翼說句公道話,想了想,還是嘆息一聲,不再言語。

批閱奏疏的朱翊鈞將手邊最後一本奏疏批完,順手放到桌案旁邊。

他擡頭掃了一眼兩人,目光落在汪宗伊身上,開口問道:“大宗伯可有合適的人選?”

按理來說,這種事本應吏部拿出人選,而後放上廷議商討時,纔有禮部說話的空間。

但九卿之位事關重大,自然要私下先達成共識,否則廷議上不能全票通過,就顯得這一屆廷臣班子不夠和諧了。

汪宗伊沉吟片刻,緩緩開口道:“陛下,臣以爲福建巡撫慄在庭合適。”

慄在庭從布政使升任巡撫,乃是以鎮壓兵變推功。

三年前,巡撫福建都御史吳善言嫌兵丁軍餉太多,便上奏削減三分之一的軍餉。

這邊中樞還沒收到奏疏,福建就已經引起了一輪譁變——營兵馬文英、劉廷用等人,領了兵戈齊備的數千人聚嘯督撫衙門,向吳善言上訴軍餉之事。

對此,吳善言懶得解釋,也不等中樞的批覆,自作主張告訴大頭兵們“減餉之事已定,不願當兵的聽其回家務農。”

結果是顯而易見地。

數千人涌入巡撫衙門,衙門大堂直接被砸爛,巡撫吳善言遁逃失敗,被抓起來一通好打,奄奄一息。

若非隔壁布政司衙門的慄在庭聞訊趕來,臨機決斷,安撫妥當,這位吳巡撫再晚一步送醫就沒命了,屆時數千涉事的兵丁殺害巡撫,不想反恐怕也得反了。

事後,半身癱瘓的吳善言被勒閒住,而由慄在庭接任巡撫福建副都御史。

加上慄在庭升任巡撫的三年裡,與總兵俞大猷鎮壓少民改土歸流,清剿倭寇藏身島嶼,擒殺通倭豪強,年前已然推功加銜爲副都御使兼兵部侍郎。

如今再入主兵部,雖然快了些,但也說得上一句水到渠成。

王錫爵想了想,將慄在庭其人的履歷在腦中過了一圈,也微微點頭。

兩人不約而同朝皇帝看去。

可惜,這兩人都認可的提議,卻被皇帝給否了,只見朱翊鈞緩緩站起身:“福建市舶司臨門一腳,慄在庭還不到回京的時候。”

皇帝起身,兩人自然也跟着站了起來。

汪宗伊走在皇帝身後,恭謹道:“臣斗膽問,不知陛下屬意何人?”

說是斗膽,其實他問得心安理得,因爲皇帝真的會跟他們這些人好生商量——這也是他列居九卿以後,最爲感動之處。

朱翊鈞走到房間的窗戶前,從樓船上眺望着沿河的景象。

“兩廣總督殷正茂已經在進京的路上了,你們以爲其人如何?”

殷正茂是嘉靖二十六年進士,與張居正同榜,出身徽州府歙縣,是許國的同鄉。

論功勞,其人可謂“平兩廣功最偉”;論政治光譜,先後受到高拱、張居正的重用,乃是鐵桿新黨;論文治,其人除了在軍事上表現不凡外,在鑄錢一法、變鹽一疏上,都彰顯了不俗的才能,可謂是能文能武。

王錫爵思索片刻,緩緩頷首:“殷公姱節好修,功勳卓著,宜掌兵部。”

說罷,他便將目光落向身旁的汪宗伊。

朱翊鈞也轉過頭,朝汪宗伊看去。

卻見汪宗伊神色不太自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兩人都知道汪宗伊與殷正茂有些過節,見狀也不以爲怪。

嘉靖二十七年前後,殷正茂爲兵科給事中,汪宗伊爲兵部郎中。

本來就是普通同僚,但不巧有個巧合,殷正茂的長子,叫殷宗伊。

這也就罷了,無非取名想一塊去了而已,大家避諱着一點也就完了。

但偏偏殷正茂這廝不懂人情世故,心中欽佩汪宗伊,爲了與之結交,便整天在那兒開玩笑一般,我兒宗伊、我兒宗伊地談論家中長子的事情,企圖吸引注意力——就跟小學生假裝不經意地踩漂亮女生的腳一樣。

汪尚書古板士人,哪裡受得了這個,忍無可忍之下,就直接對殷正茂衙署呵斥、上奏彈劾、去書爭理,一條龍伺候。

殷正茂又是個嘴硬的人,梗着脖子不肯認錯,兩人的過節與隔閡,便在此時種了下來。

見皇帝跟吏部尚書,都靜靜等着自己的意見,汪宗伊別過臉去,低聲回道:“回稟陛下,殷正茂乃天下士,宜入兵部。”

過節過節,不過小節,不能影響了對於正事的判斷。

朱翊鈞聞言輕輕頷首,而後看向王錫爵:“回京以後,王卿儘快部議題請。”

王錫爵雖然是空降,但接下來實掌吏部,定然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畢竟如今的吏部官吏,一半都是申時行這七年以來留下的班底,而兩人又是穿一條褲子的,班底必然能迅速消化——歷史上王錫爵不得言官們親近,申時行便將自己的門生言官借給了王錫爵使用,兩人稱一句政治上的連體嬰兒也不過分。

王錫爵聞言,拱手應命。

說罷一事,朱翊鈞沒有結束這場談話。

而是轉身往房間外走去,邀約道:“走吧,隨朕出去透透氣。”

王錫爵與汪宗伊自然沒有二話,默默跟上皇帝。

揮退了意圖跟上的一干內臣侍衛,朱翊鈞領着兩人出了房間,走下三層樓船。

這個時節,天空已經開始飄起鵝毛大雪了。

這是萬曆七年順天府境內最後行船的半個冬月,到了臘月更冷,便不能再行船了。

兩岸的行人裹着厚厚的衣裳,匆匆忙忙。

不時有愛湊熱鬧的百姓,湊在岸邊眺望河間的龍船。

河面上不時能見到浮冰飄過,也不知是不是河中的水手除冰的成果。

龍船前方,還有開道的陪船,作驅逐民船、清理浮冰之用。

朱翊鈞踏步走下樓船,面色複雜開口道:“不出宮哪裡能見到這些可憐人。”

兩人朝樓船下方看了看,自然明白皇帝所指。

河牀上不止有水手破冰,陪船開道,途徑逆流時,還有頂着刺骨寒風拉船的縴夫。

汪宗伊發自肺腑回道:“陛下仁德。”

至少在他看來,皇帝是知行合一的仁德。

但朱翊鈞卻沒接下這誇獎,自嘲一笑:“朕動動嘴巴罷了,到頭來還是在寢用民脂民膏,只能算良心沒壞,算不上仁德,差遠了。”

他也不說跟誰比差遠了,身後兩人不知如何接話,不由沉默了下去。

走到甲板上後,朱翊鈞從袖中拿出一份奏疏。

他轉過身,將奏疏遞給朝汪宗伊:“汪卿,內閣大學士兼禮部尚書馬自強離京時,送來了最後一份奏疏,是關於科舉的安排,卿替朕參謀參謀。”

汪宗伊聞言,肅然起敬。

他這位前任禮部尚書,時日無多,能不能過完今年都還是兩說,竟然臨走之前還心繫國家,實在令人動容。

汪宗伊懷揣着敬意,伸手將皇帝遞過來的奏疏恭謹接過。

看見封皮時不由愣了愣,標題曰——《迎接科舉工作的新方向》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內閣輔臣與六部九卿這些親近皇帝的大臣,行文上也越來越多這種怪異而不失精準的措辭了。

他感慨一句,而後便收斂思緒,翻開奏疏閱讀了起來。

汪宗伊年紀大了,不再像年輕時一目十行——腦子還勉強跟得上,眼睛卻是完全跟不上了。

當然,看得緩慢也有好處,至少讓他表情變幻的過程,顯得明顯了很多。

好半晌之後,才定格爲鎖緊的眉頭,僵硬的表情,怪異的眼神。

汪宗伊緩緩合上奏疏,看着皇帝沉聲回道:“陛下,恕臣直言,馬公所奏,有些太過兒戲了。”

“科舉乃是國朝掄才大典,若是妄自添加些數算、邏輯因果學說這等下九流的東西,恐怕……有違聖人之道。”

下九流還是比不入流好些的,汪宗伊也不是全盤否定這些東西。

但要是放在科舉裡面,就有些不合時宜了。

馬自強上這等奏疏,看來真的是病入膏肓,已經神志不清了,實在令人遺憾。

朱翊鈞看了一眼這古板的老頭。

這就是能臣做到九卿位置上,不得不面對的事情了——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不會輕易做應聲蟲。

對此,朱翊鈞也只能溫聲解釋:“大宗伯,話雖如此,但馬公所言也不無道理。”

“科舉是爲國掄才,卻未非爲國選聖,除了個人品行操守之外,還需爲理政計較。”

“二者並行不悖,兼而有之,纔不失爲一名好官。”

汪宗伊聞言,神情並未有太大變化,搖頭駁道:“陛下此話固然真知灼見,但這數算、邏輯因果之類的事物,於治國,恐怕也未見什麼益處。”

皇帝如今人盡皆知的幾大愛好,釣魚、辯經、數學。

汪宗伊對皇帝的態度並不意外,但他仍舊堅持。

朱翊鈞聞言,嘆了一口氣,發自肺腑勸道:“有之則未見益處,無之,就害處盡顯了。”

“早年不少州府堂官,在收稅時,便不乏錯算稅賦數目的情況,如今度田清戶之際,更有不少知縣知府,連覈對的本事都欠缺,一頭霧水之下爲屬官小吏所欺,這都是不通數算的害處。”

“邏輯也是一樣,就像那吳善言在福建譁變一事被貶謫後,仍舊在家大言不慚說着什麼,兵丁反對,正說明他做對了,被打斷的雙腿正是他觸及時弊的明證。”

“更別提蝦蟆給事胡汝寧、拋開事實譚御史這些笑話了,個個蠢而不自知,實在令人厭惡。”

皇帝話神色誠懇,語氣真摯,與汪宗伊耐心解釋着。

汪宗伊似乎也聽進去了,站在原地變幻表情,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樣。

王錫爵避到一旁,冷眼旁觀,並沒有摻和這事的打算。

他比汪宗伊看得更明白一些,什麼馬自強上疏?這分明就是皇帝自己的意思。

還不明朗前,或者說,走到廷議這一步時,他也不想輕易表態。

半晌之後。

沉思的汪宗伊,終於回過神來。

面對皇帝期待的目光,汪宗伊頓了片刻,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無視皇帝遺憾的目光,他朝皇帝一拜,認真道:“陛下說得固然在理,但……各省官學,本就教習了數算,臣以爲,粗通這些皮毛,於理政之用,已然足矣。”

“而經典列次取士,乃是國朝根本,不可動搖,決然不當在名次上增損,孰重孰輕,還望陛下明鑑。”

汪宗伊在基層、中樞爲官這麼多年,哪怕不知其所以然,也能憑藉經驗而知其然。

一旦數算優劣影響科舉名次,那往後保不得會出現精通數算而粗通經典之輩,如此以往,經典和數算誰高誰低,可就不好說了。

朱翊鈞聞言,遲疑片刻,重重地點了點頭:“汪卿所言有理。”

“那便按汪卿所言!”

“以官學所授數算添設副卷,再增一考,只以數算黜落,而不增損進士名次。”

他頓了頓:“開春後的這一科就算了,從萬曆十一年進士科開始。”

數算是各州官學的選修科目,稍微提升一下地位,並不需要醞釀太久讓人從頭修習。

至於邏輯學,至少要再等上兩科,教材、老師完備後,纔是加入副卷的時機。

當然,還是那句話,不管之後多難改,先慢慢改起來,做多少是多少。

汪宗伊聽了皇帝這話,不由愣了愣。

他突然反應過來,皇帝這是會錯意了。

他的意思是數算、邏輯學說等等,選修足矣,不必列考。

但皇帝只拿着不增損名次的說法,想用數算來篩人,嗯……只作爲低一級的門檻的話,好像確實也不會增損名次。

汪宗伊思來想去,腦中不免有些混亂。

只覺得愈發算不清皇帝這說法後續影響如何。

在他還未想清楚之際,只聽皇帝再度開口。

“還是汪卿想得周道,各省官學本就開設了數算課,若是因副卷被黜落,正說明學習態度不端,平日裡並未好生聽講,其操守品行也必然好不到哪裡去。”

汪宗伊本來稍微有了思路,正欲開口,聞言猶豫稍許,又將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

不得不說,若是隻有省學教授的難度,那皇帝這話倒也沒說錯。

官學的數算簡單到了極點,他當初在湖廣省學進修時,只在一年裡略微分神,就將數算結了課。

正常而言,至少八成以上舉子,不會卡在這道門檻。

這個比例,跟做做樣子沒什麼區別。

當然,若是這點難度的數算都被黜落,就真是非蠢即壞了——在士林,學習態度不端,就是一種道德敗壞。

汪宗伊有所動搖,這次沒再斷然拒絕,只是勉強道:“陛下且容臣回禮部商議一番。”

改不改,怎麼改,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能解決的。

這種涉及到國朝根本的大政,至少得商議個大半年纔有結果。

朱翊鈞欣慰地點了點頭:“卿先想想,待回禮部議個條陳出來。”

“另外,今科固然來不及,但明年四月的庶吉士考錄,或許可以增設數算一科。”

他也不是需要數學家來考進士,用小學數學、基礎邏輯學篩去一點理性思維都沒有的人,其實就夠了。

當然,關鍵還是在於提高數學跟邏輯學的社會地位——爲此,哪怕禮部第一年將門檻降到最低,只出些加減乘除之類的題目,讓所有人通過,朱翊鈞都可以接受。

進了科舉,地位慢慢也就上來了,不說主流,擡到次主流的位置足矣。

當然,過程中恐怕免不得地方官府炮製一些新型祥瑞,譬如什麼私塾落第童生,一夜之間頓悟,在大明數學界躍居十二名云云。

朱翊鈞想着想着,自己都忍不住搖頭失笑。

雖然不知道皇帝在笑什麼,但汪宗伊與王錫爵對視一眼,還是陪着乾笑了兩聲。

正勉強咧嘴之際,汪宗伊突然見王錫爵跟皇帝的表情突然僵住,笑容戛然而止。

汪宗伊不明所以。

“陛下,可是有什麼不妥……”

話還沒說完,餘光在岸旁的河堤上驚鴻一瞥,似乎看到了什麼,問話同樣戛然而止。

因老邁而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

岸邊是一段杳無人跡的鄉道。

一道粗布拉開,幾名士人站在岸堤上,一左一右拽着粗布一端,奮力揮舞,朝着龍船這邊吸引注意。

只見粗布上一行大字隨風而動——惟皇莊侵佔而不度,獨帝戚匿戶而不清。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第14章 發個單章143.第142章 捰袖揎拳,進退兩難167.第166章 紅袖添香,論道經邦第35章 獻替可否,無中生有137.第136章 科場情弊,拔幟易幟第2章 母慈子孝,機心蕃茂第40章 撲朔蹊蹺,作浪興濤第247章第202章 今亡亦死,死國可乎83.第82章 破屋朽樑,博採衆長第145章 紛繁複雜,悃愊無華第20章 坊間傳聞,異薹同岑第49章 黯然失色,運籌畫策87.第86章 四季輪轉,任重致遠78.第77章 懲前毖後,受國之垢第217章 改土歸流,用夏變夷97.第96章 蒼山如海,殘陽如血168.第167章 犀角燭怪,嚴陣以待158.第157章 隨物賦形,越辨越明第51章 三江感言ampampampamp下週三上架第19章 俯首稱臣,孤家寡人159.第158章 普而遍之,研精緻思第147章 磨礱淬勵,文武相濟152.第151章 荏苒光陰,辭舊迎新第4章 崢嶸初現,太子升殿第4章 崢嶸初現,太子升殿122.第121章 囊漏貯中,善始善終第211章 水流雲出,亂點駝酥179.第177章 追亡逐北,懸河注水第25章 和衷共濟,求同存異第205章 太祖故事,還復舊制第17章 軟刀割心,墮溷飄茵第222章 施威佈德,干犯天和195.第191章 遺而不收,行而不輟204.第199章 各抒意見,清洌可鑑83.第82章 破屋朽樑,博採衆長第10章 貪腐枉法,日講太甲第145章 紛繁複雜,悃愊無華159.第158章 普而遍之,研精緻思102.第101章 如期而至,小黠大癡161.第160章 盡是還丹,歷歷堪收第37章 疾風勁草,穩中向好78.第77章 懲前毖後,受國之垢第229章 蜃氣樓閣,蛙聲管絃143.第142章 捰袖揎拳,進退兩難168.第167章 犀角燭怪,嚴陣以待173.第171章 先天純粹,一念之微第202章 今亡亦死,死國可乎75.第74章 榮辱與共,大局爲重139.第138章 水土不服,矯世變俗92.第91章 故家喬木,退讓賢路193.第190章 四不兩直,克盡厥職92.第91章 故家喬木,退讓賢路第222章 施威佈德,干犯天和141.第140章 尺樹寸泓,和而不同117.第116章 承上啓下第232章 春風又綠,明月再照197.第192章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164.第163章 珥貂葉貴,何妨虜支187.第184章 江河日進,天星應命164.第163章 珥貂葉貴,何妨虜支158.第157章 隨物賦形,越辨越明第205章 太祖故事,還復舊制97.第96章 蒼山如海,殘陽如血第7章 孝事兩宮第37章 疾風勁草,穩中向好第36章 循循善誘,半推半就第243章 抉奧闡幽,順水推舟164.第163章 珥貂葉貴,何妨虜支第14章 發個單章65.第65章 潛光隱耀,另起爐竈172.第170章 宗羅百代,徹裡至外第203章 京輦之下,刺王殺駕161.第160章 盡是還丹,歷歷堪收173.第171章 先天純粹,一念之微第233章 雨湊雲集,座無虛席第57章 投石問路,疑團滿腹73.第72章 興滅繼絕,查漏補缺第216章 乘風破浪,名飛雲上第148章 勤勞匪懈,完粹淳龐第55章 有條不紊,心服首肯73.第72章 興滅繼絕,查漏補缺第242章 妄下雌黃,南北大防第22章 事核言直,他山之石88.第87章 因任授官,心照不宣114.第113章 花開兩朵,把薪助火第1章 天狗食日,穿越萬曆第26章 借題發揮,克愛克威132.第131章 瀉水置地,南北自流108.第107章 死生淘氣,屍橫遍地第28章 根據槃互,大戲序幕第27章 蛛絲馬跡,風雨將至130.第129章 原委始末,陰差陽錯第147章 磨礱淬勵,文武相濟204.第199章 各抒意見,清洌可鑑118.第117章 威福自用174.第172章 絲絲入扣,光前啓後89.第88章 論功行賞,彈觔估兩180.第178章 足躡華峰,目觀滄海第18章 愁思意冗,有恃無恐
第14章 發個單章143.第142章 捰袖揎拳,進退兩難167.第166章 紅袖添香,論道經邦第35章 獻替可否,無中生有137.第136章 科場情弊,拔幟易幟第2章 母慈子孝,機心蕃茂第40章 撲朔蹊蹺,作浪興濤第247章第202章 今亡亦死,死國可乎83.第82章 破屋朽樑,博採衆長第145章 紛繁複雜,悃愊無華第20章 坊間傳聞,異薹同岑第49章 黯然失色,運籌畫策87.第86章 四季輪轉,任重致遠78.第77章 懲前毖後,受國之垢第217章 改土歸流,用夏變夷97.第96章 蒼山如海,殘陽如血168.第167章 犀角燭怪,嚴陣以待158.第157章 隨物賦形,越辨越明第51章 三江感言ampampampamp下週三上架第19章 俯首稱臣,孤家寡人159.第158章 普而遍之,研精緻思第147章 磨礱淬勵,文武相濟152.第151章 荏苒光陰,辭舊迎新第4章 崢嶸初現,太子升殿第4章 崢嶸初現,太子升殿122.第121章 囊漏貯中,善始善終第211章 水流雲出,亂點駝酥179.第177章 追亡逐北,懸河注水第25章 和衷共濟,求同存異第205章 太祖故事,還復舊制第17章 軟刀割心,墮溷飄茵第222章 施威佈德,干犯天和195.第191章 遺而不收,行而不輟204.第199章 各抒意見,清洌可鑑83.第82章 破屋朽樑,博採衆長第10章 貪腐枉法,日講太甲第145章 紛繁複雜,悃愊無華159.第158章 普而遍之,研精緻思102.第101章 如期而至,小黠大癡161.第160章 盡是還丹,歷歷堪收第37章 疾風勁草,穩中向好78.第77章 懲前毖後,受國之垢第229章 蜃氣樓閣,蛙聲管絃143.第142章 捰袖揎拳,進退兩難168.第167章 犀角燭怪,嚴陣以待173.第171章 先天純粹,一念之微第202章 今亡亦死,死國可乎75.第74章 榮辱與共,大局爲重139.第138章 水土不服,矯世變俗92.第91章 故家喬木,退讓賢路193.第190章 四不兩直,克盡厥職92.第91章 故家喬木,退讓賢路第222章 施威佈德,干犯天和141.第140章 尺樹寸泓,和而不同117.第116章 承上啓下第232章 春風又綠,明月再照197.第192章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164.第163章 珥貂葉貴,何妨虜支187.第184章 江河日進,天星應命164.第163章 珥貂葉貴,何妨虜支158.第157章 隨物賦形,越辨越明第205章 太祖故事,還復舊制97.第96章 蒼山如海,殘陽如血第7章 孝事兩宮第37章 疾風勁草,穩中向好第36章 循循善誘,半推半就第243章 抉奧闡幽,順水推舟164.第163章 珥貂葉貴,何妨虜支第14章 發個單章65.第65章 潛光隱耀,另起爐竈172.第170章 宗羅百代,徹裡至外第203章 京輦之下,刺王殺駕161.第160章 盡是還丹,歷歷堪收173.第171章 先天純粹,一念之微第233章 雨湊雲集,座無虛席第57章 投石問路,疑團滿腹73.第72章 興滅繼絕,查漏補缺第216章 乘風破浪,名飛雲上第148章 勤勞匪懈,完粹淳龐第55章 有條不紊,心服首肯73.第72章 興滅繼絕,查漏補缺第242章 妄下雌黃,南北大防第22章 事核言直,他山之石88.第87章 因任授官,心照不宣114.第113章 花開兩朵,把薪助火第1章 天狗食日,穿越萬曆第26章 借題發揮,克愛克威132.第131章 瀉水置地,南北自流108.第107章 死生淘氣,屍橫遍地第28章 根據槃互,大戲序幕第27章 蛛絲馬跡,風雨將至130.第129章 原委始末,陰差陽錯第147章 磨礱淬勵,文武相濟204.第199章 各抒意見,清洌可鑑118.第117章 威福自用174.第172章 絲絲入扣,光前啓後89.第88章 論功行賞,彈觔估兩180.第178章 足躡華峰,目觀滄海第18章 愁思意冗,有恃無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