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晉鵬輕輕抿了一口茶,嘴角方纔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我說過,這裡是說話的好地方。我知道你心中必定有許許多多的疑問,說出來,今日我一一爲你解答。”
輕塵有些怔忡:“你都爲我解答?”
他將茶杯放回桌上,手指輕輕在杯身撫動着:“其實你便是不說,我也知道。這麼多年以來,我沒有再提起過從前的事情。可是你……是她的女兒,其實與你說說,也無妨……”
他本是寧侯府二公子,雖然並不如大哥那般擁有世襲的爵位,但憑藉一身才華亦同樣的前途無量。
徑年少輕狂,遊戲人間,呼朋引伴,騎馬射獵,是他生活的全部內容。
這樣的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也會遇到一個女子,傾城絕色,只消一眼,便能奪人心魄。
也是那時,他方纔明白,原來世上有這樣一個人,彷彿,是你註定要遇見,又彷彿,你已經等待了許久,只爲了遇見她的那一刻。
滋那一年的元宵花燈會,他同樣是與一羣京城的世家子弟結伴同行,包下了京城中最華貴的酒樓,置身於樓頂,俯瞰大街上衆人的種種。
有不甘寂寞的公子哥早已竄下樓去,在人羣中或是倜儻或是不羈,引得大街上衆多少女的目光都閃閃爍爍,嬌羞不已。
他在樓上看好戲一般,卻只覺得無趣。這樣的把戲玩過太多次,實在沒有多大的意思。
目光微微一轉,他看到了她。
一襲翩然的藍色衣裙,站在某個花燈攤位前方的她,神色淡然,不時左顧右盼,然而臉上卻半分焦急也沒有。
然而最教他無法移開視線去的,卻是她絕美的容顏。
京城之大,秀美女子何其多也,然而,他敢發誓,他此生從未見到如此純美的女子,而他以後的人生,也定然不會再見到。
他不由的便癡了。旁邊的人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竟不約而同,差點魂飛魄散。
古詩裡說,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然而他此時想說的確是,花市燈如晝,況且,還有一個他,一個這樣癡的他站在這裡,她,可否緩緩歸?
然而,世事卻往往難以成人之美,只在片刻之後,她身邊出現了一個男子,隨即,她隨着那個男子轉身,身影沒於人羣之中。
那永生永世不能忘記的驚鴻一瞥,成爲了他以後最無法抹去的記憶,以至於那些沒有她的日子,每每從夢中驚醒,都是驚心動魄的心悸,一顆心,空到發顫,疼到窒息。
本以爲就此便不會再見到她,卻有身邊的人好心提醒,那個帶走她的男子,是尚書檯新晉的尚書——楚天濟。
他禁不住狂喜。早就聽聞楚天濟有一個妹妹,國色天香,卻不曾有人見過,原來竟是她!
翌日一早,他打點好一切便前往了楚府,見了楚天濟,直言自己的來意——求親。
然而出乎意料,楚天濟竟然斷然拒絕,並且冷言諷刺:“你這樣的紈絝子弟,即便是有再顯赫的家世又如何?莫說你只是侯爺家的公子,即便是皇親國戚,也未必配得上我妹妹。”
自小如同衆星捧月一般長大的他,幾時受過這樣的氣,然而一想起她,竟然也忍了,依舊對楚天濟笑臉相迎,然而得到的,卻已然是冷冷的回諷。
他的公子脾氣終於也沒能剋制住,若不是爲了她,只怕早已對楚天濟動手,此時也只是微微冷哼了一聲,轉身拂袖而去。
然而當日,他便動用了父親和兄長的所有人脈,第二日便有人在大殿之上,爲他做起了媒。
接下來的事情幾乎順理成章,楚天濟再反對,也不敢逆了皇帝的意。他終於,如願以償與心儀的女子定了婚事。
然而數日過後,他聽到的竟然是那名喚楚纖凝的意中人,因爲不願意嫁給他而自盡的消息,頃刻之間,所有的美夢彷彿都化爲須有。
當夜,他酩酊大醉,第二夜,他偷偷潛入了楚府。
楚府內,禁衛森嚴,分明一副防賊的架勢,而他心中清楚的明白,他自己就是那賊。不過就憑這些酒囊飯袋,能夠奈他如何?
他十分輕鬆的就潛入了她所居之樓,閨房之外,一個丫鬟正守着燈打着盹,他悄然繞過,無聲的推門入了裡間。
沁人心脾的清香撲面而來,他幾乎沉醉,腳步竟然虛軟無力起來。過了很久,他才記起自己的來意,搖了搖頭,輕輕走到了那羅幔低垂的牀榻上,打起了一邊的牀幔。
藉着月光的清輝,他再一次看見了那張夜夜入夢的臉,再一次失了神。
世間,是真的有這樣美好的女子?
所不同的是,這一次,她的臉色是蒼白的,毫無血色。
他聽說,她是割腕自盡,不知道流了多少血,以至於臉色竟然這樣?而他,又究竟有多差,竟逼得她割腕自殺來抗婚?
他那樣不甘,也不願意放手,她都還不知道他是怎樣的,憑什麼就要以死抗婚?
或許她心中早已有了別人?他有些恍惚的想着,然而很快的,他就將這點恍惚都拋到了腦後,取而代之的,是眼中的決意——即便她心中有人又怎樣?他,定然可以取而代之,讓她心甘情願的嫁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