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楚月剛剛閒下來,窗外已經黑了,她想了想,好像已經很久沒見過芯音和婉晴了,乾脆在羣裡呼喊她們兩個。
周婉晴沒回,估計跑現場去了。
但是秦芯音也沒回就有點奇怪了,她看了看時間,明明已經週五下課了。
於是她給秦芯音打了個電話,那頭很快就接起來了,但是聲音斷斷續續的:“喂?楚月啊,你找我幹嘛呢?”
“吃飯嗎?我請你吃烤肉,想不想吃?”
“想吃!”講完那頭又悶下來,“可是我還在山上呢。”
“你去山上幹什麼?”支楚月有些迷惑。
“沒什麼,掃墓嘛。”秦芯音頓了頓,“你要不要來接我?我們再一起去吃飯。”
支楚月開着車過來的時候秦芯音正站在路口,看見她來了朝她招了招手。
天寒地凍的,秦芯音鼻子都被凍紅了,進了車裡,支楚月立馬把暖手袋丟給她了。
“怎麼不開車過來?”
“習慣了,總是有人接的。今天司機沒空,我就自己過來了。”
秦芯音將冷掉的手插入暖烘烘的熱水袋,舒服得發出一聲悶哼:“好暖和。”
“怎麼一個人過來啊?天氣那麼冷,你一個人待在這也不怕?”
“不怕啊,我每年都過來的。”秦芯音笑了笑,“不過今年特別好,因爲你來了。”
支楚月調轉車頭,臉上不由得也帶了笑:“肉麻。”
支楚月緩緩將車駛入市區,找了家評價很好的烤肉店,停了車和秦芯音手拉着手進店去了。
店裡熱氣氤氳,比外面暖和很多,秦芯音嫌圍巾礙事,一進門就脫下放在了旁邊。
“快過年咯。”秦芯音眼睛亮亮地看着周圍的一切。
“對啊。”支楚月笑着問她,“蘇樂呢?電影還沒拍完?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秦芯音語氣有點失落,“他太忙了,我都聯繫不上他。”
“有時候我想我也忙點就好了,就不會總去想他了。”
秦芯音低落的聲音聽得支楚月心裡悶得慌:“想他,要不要去見他?”
秦芯音嘿嘿一笑:“不去了,我只會給他添麻煩。”
“怎麼會呢?他肯定很想你啊。”
支楚月坐過去,抱着她蹭了蹭:“要不然你給他打個電話,就跟他說你想他了。問他想不想你。”
秦芯音猶豫半響,最後低下頭,像是期待落空的樣子搖了搖頭:“算了。”
支楚月懵了:“你倆怎麼回事啊?我不在的這六年,你們有好好在一起嗎?”
“有吧。”秦芯音猶豫地說,“哎,我不知道怎麼說。他總是很忙,要經常走很久,去很多地方拍東西,但是我從來不知道他去哪裡。”
“我也不知道我能幫他什麼,那個時候我想,我不學師範就好了,我也去學傳媒,說不定還能幫幫他。”
支楚月恨鐵不成鋼地說:“可是你們都在一起六年了,你先去看看他,就算不用通知他也是可以的,更何況只是說想他。”
秦芯音嘆了口氣,擡起頭看她:“楚月,我是不是很擰巴?”
“擰。”支楚月睨了她一眼,“擰成麻花繩了。”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在這段感情裡患得患失的,我明明平時不是這樣的人,可是和他在一起之後,我發現我還是不敢要。”
“其實,很簡單啊。”支楚月告訴她,“就直接告訴他,你想他了,希望她也想你。在一段感情裡,不要吝嗇你的表達,不然他也不會知道你的彎彎繞繞。”
“我回來之後,直接搬去林哲家隔壁了,我沒有告訴你們,我是故意的。我早就知道他住在那裡了。”
秦芯音吃驚地擡起頭:“你?”
半響,她語氣裡透着感嘆和羨慕:“楚月,你好厲害。”
支楚月奪過她的手機,翻開手機通訊錄,秦芯音還沒反應過來,她就點了打給蘇樂的電話。
電話鈴聲響起不過幾秒,那頭就接響了,聲音透着淺淺的疲倦:“音音?”
支楚月趕緊把電話遞過去了,秦芯音還在發愣,眼底發紅了:“嗯。”
那頭頓了頓,幾乎是瞬間感受到了她情緒的不對勁:“怎麼了?不開心?哭了?”
秦芯音頓了頓:“你怎麼知道?”
她垂下眼:“沒有不開心。”
“今天去掃墓了?”那頭問,音色低沉。
“嗯。”
秦芯音沉默了,支楚月朝她使了使眼色,秦芯音緊張地扣了扣衣角。
“你,今年回來嗎?”
“可能回不來了。劇組停不得。”
秦芯音聽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過,她無聲地舒了口氣:“嗯,那你要加油。”
秦芯音聽到他那邊傳來嘈雜的聲音,有人在遙遠的地方喊他:“導演,開拍了!”
她很懂事地說:“你去吧,我吃飯了。”
“嗯,好好吃飯。”
彼此靜默了半分鐘,卻誰也沒有掛電話,秦芯音聽着他平穩的呼吸,最先敗下陣來,就在她要掛了的時候。
她聽見了蘇樂的聲音穿過遙遠的距離,到達她的身邊:“你想不想我?”
“我很想你。別想太多,開春我就回去了。”
秦芯音呆住幾秒,眼裡的水光微微發亮:“我也想你。”
掛了電話,秦芯音還沉浸在那通電話裡,彷彿靈魂都被遠在天邊的蘇樂帶走了。
支楚月不得已拍了拍她:“怎麼樣?”
秦芯音撐着下巴,吐出一口長長的氣:“其實以前我們不是這樣的。可能一直是他太優秀了,也有很多的選擇。”
支楚月無語:“秦芯音,你這樣的條件爲什麼要自卑啊?”
她看過來,語氣平靜卻向支楚月心裡拋下一顆巨石:“可能因爲,我爸爸害死了他爸爸吧。”
“我今天,就是去掃他爸爸的墓。”
支楚月有一瞬間的慌張,腦子裡忽然閃過很多畫面,秦芯音的擰巴彆扭一下全都有原因了。
“你,所以你是因爲這樣,高中的時候纔不願意承認喜歡他嗎?”
秦芯音笑着,眼睛卻發紅,語氣輕輕地:“對啊,我是殺人兇手的女兒欸,我怎麼能喜歡他。”
支楚月摁住她的肩膀,將她往懷裡抱,很重地抱住她,安慰她:“但是不應該怪你。你也不要給自己太大的壓力。”
“喜歡一個人又沒有辦法,既然過去的事情無法彌補了,那就從現在開始,好好愛他。”
秦芯音笑了笑,不知道聽沒聽進去:“知道了,謝謝楚月。”
幾天後,南城所有中小學都放寒假了,秦芯音在羣裡曬了一張機票圖:“姐妹們,我今年要去雲城過年了,大家不要太想我。”
周婉晴敷衍了幾句:“知道了。放假大家都別約我,我要一個人睡過假期。”
支楚月頓了頓:“加油,注意安全。”
秦芯音拉着行李出現在酒店的走廊的時候,蘇樂剛剛收工。
他忙了一天,此刻眼睛酸澀,喉嚨也有些啞了,大概是前些天吹了風,又要感冒了。
他一擡眼,就看見走廊盡頭站着一個人,拘謹地推着行李,定定地將目光投過來。
秦芯音穿着一身小香風公主裙,戴着一頂白色貝雷帽,她看見他,就毫無吝嗇地向他展露出笑顏來。
蘇樂快步走過去,從沒覺得眼前這段路那麼長,長得他要快步走好久才能走到她身邊。
蘇樂跑上來,給秦芯音一個結實溫暖的擁抱,這是秦芯音沒有想到的。
他以爲他會驚訝,會首先問自己爲什麼會過來。
可是他呼吸變得很重,聲音也變得低啞,似乎剋制着什麼翻涌的情緒,問她:“你怎麼過來了?”
“我…….我也很想你。所以就過來了。”
蘇樂聽到她的回答,很快鬆開了她,將她的行李搬入房間內,鎖上門,下一秒,一個帶着濃厚思念的吻就落了下來。
蘇樂的手圈住她,將她往前帶,更重地吻下來。
秦芯音手腳發軟,心卻迅速膨脹起來,她遲鈍地想,原來他也很想自己。
原來從來都不是隻有自己。
蘇樂抱着秦芯音坐在沙發上,摸了摸她的臉,比之前看上去更瘦了。
“怎麼過來了?”
“因爲你不回南城,我就來找你了。”秦芯音偏了偏眼,“我會打擾到你嗎?”
“不會。”蘇樂頓了頓,“我以前經常在想,你會不會忽然出現來找我。剛剛你出現在門口,我還以爲是我在做夢。”
“看來不是夢啊。”
秦芯音以前從來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擔心自己過來了會讓他不開心,卻從來沒想過他會期待自己的到來。
她的彆扭擰巴好像使得她錯過了很多。
她眼睛紅紅地,珍重地親上去,承諾道:“我以後都會經常來的。”
“你以後去哪,我就去哪找你。”
—
除夕夜,支有云和姜珍、林善忠見面了。
但是兩家人都默契地沒提支楚月和林哲談戀愛的事情,就只當作是兩家人吃個飯而已。
江月月進了一家出版社做編輯,很快搬出了支楚月的家,但是除夕夜被支楚月請過來吃飯。
桌上七個人,熱鬧得很。
“吃吃吃,大家都吃啊。”林善忠樂呵呵地指揮道,“嚐嚐我炒的面,看看好不好吃。”
吳擅捧場地盛了一碗,誇張地說:“這可太好吃了林叔!你真厲害。”
姜珍捧着湯,推了一把林善忠:“先喝湯。暖暖胃先。其他菜吃不吃都無所謂啊。這鍋湯熬了好久的。”
“什麼無所謂!這是我做了好久的菜好不好。”林善忠反駁道。
姜珍懶得理他的戲癮,給每個人都盛了一碗湯。
一頓飯吃得很是熱鬧,支楚月覺得心裡暖暖的。
吃完飯本來吳擅和江月月要求主動洗碗的,被林哲和支楚月轟走了。
過了一會,江月月接到出版社電話就離開了,吳擅被拉去看春晚了,他是個活寶,林善忠最喜歡找他說話。
“月月可真忙,看來當編輯真的蠻累的。”
“嗯。”林哲戴着手套專心致志地洗着碗。
支楚月只是戴着手套在林哲旁邊玩水而已,林哲忍無可忍:“支楚月,別在這玩水。”
“好嘛。”支楚月蹭上來,靠着他的肩膀,“我只是想和你獨處,行不行?”
林哲將過了一遍水的碗撈起來,頭也不擡:“可以。”
“你都不看我。”支楚月委屈了。
“嗯。我要洗碗。”
支楚月也不計較了,水流緩緩流下來,她忍不住開口:“我以爲你爸媽和我爸都會問,我們兩個的事情呢。”
林哲嘴角勾起一縷笑:“什麼事情?”
“就,就,就之前大家一直在催的事情啊!”支楚月湊過來,“你忘了?”
林哲臉上露出一些迷茫來:“你不是說不想嫁嗎?”
“我什麼時候說不想嫁啦?你污衊我。”
“哦,那就是想嫁。”林哲連頭都不擡,端着碗放進消毒櫃裡了。
支楚月眼巴巴地跟在身後:“只有我想嗎?”
林哲關上消毒櫃的門,摘下手套,思索半響:“我才二十四歲呢,還年輕。”
支楚月急了,但是也聽出來了,林哲這是用之前自己說的話堵自己呢。
支楚月悶悶地跟在林哲身後,沒想到眼前的人冷不丁地停下了腳步,她頭撞上去,磕到了自己的鼻子。
一陣酸意。
林哲轉頭,低下身來,笑得有些惡劣:“真的那麼想?”
支楚月紅着臉偏開眼,大喊:“不想!”
客廳的四人都被她這聲震耳欲聾的不想嚇到,齊齊轉過頭來,吳擅嘴裡叼着果乾,問:“姐,什麼不想?”
林哲已經走到玄關處,穿起大衣,正在套鞋:“我問你姐想不想去放煙花,你姐說不想。”
並沒有這樣說過的支楚月猛地轉過頭來:“我想!”
吳擅也想,跳起來:“我也想!”
但是吳擅被拉住了,最後支楚月穿上衣服和林哲出門了。
林善忠笑嘻嘻地提醒:“別打擾你姐和你姐夫,知道不?”
吳擅這才反應過來:“哦,對哦。”
姜珍一邊看電視,一邊露出笑來:“兩個孩子是時候準備結婚了,竟然兩個孩子都有想要結婚的念頭,那我們就抓緊時間吧。”
完全不知道大家正在密謀給她準備婚禮的支楚月美滋滋地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