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楚月和許知遠不算真正的熟悉,雖然同在一班,每天晚上一起回家,但是許知遠的話一直不多。
她只能從別人的言語裡去認識他。
以前是從其他的同學嘴裡,後來是從宋稔新的言語中。
許知遠的沉默,是一種默許,默許林哲和宋稔新都可以成爲她的朋友。
但是支楚月卻琢磨不清。
也許是之前自己笨拙的試探,支楚月一想到這,就沒有辦法直視許知遠。感覺有陣麻爬上自己的頭皮,細細的,但是卻持久的。
支楚月從沒覺得一分鐘那麼長久,林哲和宋稔新怎麼還沒回來,她頻頻擡頭望向裡面,好像在等待一個可以打破此時尷尬氣氛的時機。
“抱歉。”
清冷的聲音帶着磁性響起在耳邊,支楚月被突如其來的抱歉嚇了一跳,整個人侷促地轉過身來和他的視線在一條直線上。
“什麼?”
許知遠垂下眸,薄脣慢慢吐字成句:“之前你說要我幫你的事情,因爲我不認識你,所以我沒有幫你。”
原來說的居然和支楚月想的是同一件事。
支楚月耳朵燒起來,更紅了:“沒事,是我太突然了。”
“如果我沒猜錯,事情已經解決了。”
她有些意外,擡起頭來想看許知遠的表情,卻發現他還是那樣,嘴角保持着最初的弧度,面色無改。
“是。”她沒有否認。
與此同時她心裡閃爍過千萬種想法,大體都圍繞在:許知遠怎麼會知道的?許知遠知道多少?這些問題上。
她有些頭疼居然快速在腦海裡過了一次和他們初次見面到現在的回憶,有些已經模糊,但是她卻清清楚楚記得,自己從來沒有提及這件事。
知道的,只有林哲。
林哲。
許知遠淡淡地補充:“嗯,看出來。”
一下打破了支楚月所有的猜想。
看,看出來了?
她懵了:“什麼?看出來了?”
“嗯,你和以前不一樣了。”許知遠這掛起一絲淺淺的笑,看向裡面,“稔新很喜歡和你聊天。”
支楚月靦腆地笑起來,順着他的視線往裡移,輕輕開口問:“真的嗎?那我太謝謝了。”
輕得要融入風裡。
宋稔新和林哲端着湯走過來,宋稔新端着湯就不會走路了,走得搖搖晃晃地,結果湯還灑了一點點。
他坐下來,很自然就開口:“你們在笑什麼?”
許知遠抽了一張紙巾,遞給他:“擦擦手。”
支楚月看着他很認真地說:“在聊你們人很好。”
林哲有些不敢相信,湯也不喝了:“不會吧?”
而後看着許知遠,眼裡多了份感動:“許知遠,原來你心裡還是在乎我們這些兄弟的。”
宋稔新含着湯,說話有些含糊不清,還是反駁:“誰和你是兄弟。“
四人吃飽喝足,癱在椅子上舒服了一會,午後有些使人意識模糊,宋稔新陷在椅子裡,擺了擺手:“我不去玩了,我要在這吹風。”
“那我們去玩風箏吧,你不是想去嗎?”林哲站起身,走出去。
支楚月跟在他身後,接着說:“那我們玩一個風箏,還是兩個風箏。”
“一個?”
“兩個吧,我和你比賽。看誰先飛起來。”
“行。”
兩人買了兩隻風箏,林哲拿着黃色的蝴蝶,支楚月拿了只藍色的。
支楚月順着風在沙灘上狂奔起來,跑了一段路,風箏還鬆垮垮地附着在她腳邊。回頭看林哲的黃風箏已經飄起來,在空中劃出優美的弧線。
他一牽一拉,風箏隨着它的動作上上下下。
支楚月有些羨慕,看着他大喊:“你贏啦!”
他卻朝她跑來,軟軟的頭毛在空氣中肆意跳躍,他似乎聽不清她的話,卻又在迴應她。
“你說什麼?”
支楚月把手放在嘴邊,做成喇叭狀,笑着喊:“我輸了!”
他跑過來,氣還沒勻好,挑了挑眉,有些臭屁:“我厲不厲害?”
支楚月點了點頭,很配合:“厲害。”
說着他扯着風箏,把線移到她手裡,一陣抽力把支楚月拉回現實,她才發現他已經把風箏的所有權交給了她。
“快,要掉了。”林哲提醒她。
支楚月只能一陣瞎跑,跑着跑着,風箏就跟泄氣一樣掉下來,一邊軟軟陷進沙灘裡。看得支楚月也泄氣了,坐在沙灘上。
“我好累,飛不起來。”
林哲拿着她的藍風箏,走過來:“看好了,我給你放一遍。”
說着,他跑起來,支楚月坐在沙灘上轉了個身,只能看見他奔跑着的背影和他身後起飛的風箏。
一陣風吹過,他回過頭,遊刃有餘地放着線,風箏飄在空中,左右搖晃。
整個動作一氣呵成。
看得支楚月有些呆了。
“過來。”
支楚月拿起風箏,跑過去。
“不要風箏了,我給你放。”
支楚月立馬放下風箏,跑過去,得到他的指示,從他手裡收過線,兩人短促地手指摩擦,支楚月感覺到他滾燙的溫度,像被燙到心裡,臉頰也發紅了。
兩個人靠得太近,再近一點,就像支楚月撲到他懷裡。
林哲退後一步:“玩吧。給你飛起來了。”
支楚月臉有點紅:“謝謝。”
“收線收線!”
支楚月手忙腳亂地拉着線,也忘了怎麼收,最後勉勉強強風箏還飛着。
“欸,放下線,要掉了。”
支楚月聽着林哲的話,又急急忙忙鬆開線,搖着線,風箏頑強地飄着。
“收線!”
……
“放線!”
……
支楚月樂呵呵地,最後玩累了,把風箏線遞給林哲:“我不玩了。我累了。”
還沉浸在指揮裡的林哲:“收線。”
支楚月目不轉睛地盯着林哲:“你收。”
林哲笑起來:“支楚月你不能自己收嗎?”
“我不會。”支楚月撒謊也不臉紅,語氣因爲撒嬌變得有些軟的。
看着林哲把風箏收下來,兩人對視半響,只幾秒又笑起來。
支楚月也不知道她在笑什麼,也不知道林哲在笑什麼。只覺得心裡的暢快,暢通了整個身體。
旁邊的宋稔新偷拍了他們幾張,才喊他們:“給你們拍張合照。”
兩個人居然又拘謹起來,林哲揹着手放在身後,臉不自然地緊繃着,支楚月也沒有好到哪裡去,方纔自然的笑容已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一個僵硬的弧度。
宋稔新一說可以了,兩個人就往旁邊移開,看這看那最後視線又撞在一起。
“怎麼了?”
“沒什麼。”支楚月搖了搖頭。
宋稔新拉着許知遠跑過來,興致很高地提建議:“我們四個人拍一張吧。”
最後,找了個路人給四個人拍了張照片。
支楚月拍照時總控制不住地拘謹,好像眼睛鼻子都不長在了臉上,充滿了不自在。
宋稔新和許知遠埋頭看着照片,支楚月剛想湊上去,突然被人甩了一脖子的水。
回頭一看是林哲,雙手舉着,站在他身後,絲毫不掩飾剛剛惡作劇的人就是他,還坦坦蕩蕩地看着支楚月。
支楚月一瞬間起了玩心,她跑到水裡,捧着一手涼水,對着林哲喊:“我也要弄你。”
林哲絲毫不怕,跳到老遠,對她喊:“來啊。”
兩人就在海邊跑,偶爾涌起的海浪覆蓋人的腳踝,兩人跑着的腳印都被海浪捲走,不滅的只有兩人發出的笑聲,又或是林哲的求饒聲。
支楚月也不是真的想弄林哲,四個人一天來往,壓根沒考慮帶衣服的事情。但她還是嚇唬林哲。
兩隻手敬業地捧着,好像真的裝了水,林哲側過頭去,露出一截脖頸,悲壯地喊:“你潑吧。”
支楚月這才鬆開兩隻手:“騙你的。沒水。”
林哲看過來,兩人一對視幾秒,空氣的流動一瞬變慢,而後又被笑起來的爽朗笑聲打破,恢復正常。
“累嗎?”
“不累。”支楚月搖了搖頭,鈍圓的眼睛燦燦地亮着。
“你是牛兒啊,那麼有精力。”林哲很自然地附身,拍了拍她的頭,語氣像和小孩子調侃。
支楚月臉上有一會的空白,半響摸上他拍過的地方,揉了揉,不情願地反駁:“我不累啊。”
“知道了。”林哲接着說,“坐會?我們好好看會海。”
支楚月沒有拒絕,挨在他旁邊坐下,一陣一陣的浪夾着鹹又夾着涼涌過來,一開始支楚月還會挪開屁股當浪準備撲上來時,後來發現林哲還是那樣氣定神閒。
而且浪花也撲不上來,又悄咪咪移到了他旁邊。
林哲眼睛直直地看着遠處,支楚月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是白茫茫一片,看不到任何有特點的景色。
四周的嘈雜聲似乎成了此刻安靜氣氛的陪襯,林哲不說話時,嘴角自然地垂着,眉頭卻像繞着說不明的情緒。
支楚月能感覺到他情緒的低落,卻不知道他爲什麼不高興。
好像很少時候能看見這樣的他,記憶裡的他一直是給她快樂與陽光的,突然面對這樣的有些陌生的林哲,她感到前所未有的不知所措。
她掙扎着開口:“怎麼了?”
“嗯?”他機械地轉過頭,渙散的眼神極慢極慢地染上他的情緒。
“你看起來要哭了。”支楚月虛虛地指着他亮亮的眼睛,很快移開目光,安慰他,“是不是捨不得?沒關係,我們下次還可以來。”
林哲被戳中了心事,還嘴硬着,逗她:“我哪有要哭了。你不會想要哭了吧?”
支楚月做出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樣:“沒關係啦。我不會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