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許夫人說過當年發生的事情後,榮華和暮朝就一直沒有言語,陰沉着臉並肩立在那裡,眼簾輕垂,掩住了眼底不住涌動的殺意。
果然,這件事依舊跟姓蕭的脫不開干係。
許衡見他們沉着臉一直不說話,還以爲他們是不滿意他對許夫人的處置,便問:“榮華?暮朝?怎麼啦?是覺得外公這個處置不妥當嗎?姣”
榮華和暮朝愣了一下,很快回過神來。
“不是的,外公,”榮華淡淡笑着開口說道,“紫雲庵最重清修,住在那裡,事事都得自己動手,也沒得人伺候,夫人一把年紀了,又養尊處優慣了,日子怕是不會好過,這樣的懲罰足夠了。”
許衡聽了鬆了口氣:“好,你覺得足夠了就好。”可是,片刻之後,他驀地又想到什麼,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一臉緊張看着榮華和暮朝,遲疑的問,“你們兩個……沒在打別的什麼主意吧?”
榮華和暮朝一聽,臉色同時微微變了變,飛快相互看了一眼,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還是由榮華開的口。
“別的什麼主意?什麼別的什麼主意?我們能打別的什麼主意?”榮華笑着說。
許衡面上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秈。
“你們……已經在打了對不對?”他問。
榮華和暮朝齊齊搖頭,異口同聲:“沒有。”
許衡不信,很肯定道:“你們已經在打她的主意了。你們外公我二十三歲入仕,入朝爲官三十餘載,輔佐了兩代皇帝,位極人臣,閱人無數,就你們那點兒小心思,逃不過我的眼睛的。”
“不行,知道嗎?絕對不行。”他義正詞嚴說,“她身份尊貴,身後又有那樣一個龐大的家族撐着,不能你們現在能動得了的,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會萬劫不復,到時候就是皇上也保不住你們。所以,絕對不許你們亂來,知不知道?”
榮華和暮朝相互看了看,都不大情願應承他。那可是美人孃的大仇,怎麼能不報?
許衡見他們都不說話,更加着急起來:“榮華,暮朝,絕對不許你們亂來,知不知道?”見他們還是不說話,他催得更急,“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答應外公。”
“知道了,外公。”還是榮華開的口,她笑着說,“我們不打她主意就是了,你放心,我們有分寸的,不會讓你擔心,讓皇帝哥哥難做的。”
許衡看着她,還有些將信將疑,又問了一遍:“真的?”
“真的。”榮華重重點了下頭,還指天發誓,說,“我可以以美人孃的名義發誓,絕對不會在現在對她動手。”說着,她見一旁暮朝還傻愣愣的站着,就用胳膊肘抵了他一下,提醒,“暮朝……”
暮朝這纔回過神來,學着她的樣子指天發誓:“對,對,我也可以以美人孃的名義起誓。”
許衡見他們當真將許錦嬛搬了出來,才徹底信了他們的話,提着心才安安穩穩落回到了肚子裡。
“好,好,這樣我就放心了。”他連聲說。
乍然聽到許夫人說起當年發生的那樣駭人的事情,小崔氏嚇得冷汗淋漓,站在角落,一聲不敢吭,一步不敢動,直到這會兒,見氣氛終於緩和了下來,她才鬆了口氣,見機上前提醒說道:“父親,時候不早了,前頭怕是馬上要開席了,咱們是不是這就過去?”
“對,對。”許衡這才反應過來,連連點頭,然後看向榮華和暮朝道,“時候不早了,咱們趕緊過去吧。”
榮華和暮朝齊齊點頭答應。
臨走,許衡也沒再看許夫人一眼,只吩咐了高媽媽一聲:“好好照顧夫人。”
高媽媽紅着眼眶點頭:“是,老爺。”
祖孫三個相伴着剛走出屋子,遠遠又看到有人進了院子來,一男一女,相攜着,穿着一樣的紫色華服,男的器宇軒昂,女的風姿綽約,只是娟秀的臉上依舊神情呆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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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的這兩個不是別人,正是吳王和許成姝。
許衡沒想到吳王會過來這裡,非常詫異,快步迎過去,拱手道:“殿下怎麼到這邊來了?”
吳王笑着還了禮,說:“聽說岳母病了,我帶姝兒過來看看。”
榮華也跟着迎到了跟前,笑着見了禮,道:“吳王哥哥真是有心了。”
“安平妹妹,小九也來啦。”吳王看着榮華和緊隨在她旁邊的暮朝,笑着叫了一聲,道,“岳母病了,我這個做女婿的過來探望一二,本來就是理所當然的。”說完,他看向許衡問,“沒打擾到岳母休息吧?”
“那倒不曾。”許衡搖頭,說:“正好醒着呢,我帶殿下進去。”說完,他看向一旁的小崔氏吩咐,“你先帶公主和錦王殿下過去,告訴賢兒,我稍後就到。”
小崔氏點頭:“是,父親。”
“榮華,暮朝,你們先隨舅母過去,外公稍後就到。”許衡又看向榮華和暮朝,說了一聲。
榮華和暮朝齊聲答應:“好。”
許衡帶
着吳王和許成姝往屋裡走,小崔氏帶着榮華和暮朝往院外去。就在兩邊人錯身而過的剎那,榮華突然感覺寬大的袖子一緊,好像被什麼東西勾住了,便停了下來,奇怪的低頭看了過去,發現竟然是隻白皙、玉樣的手將她的袖子扯住了,而這手的主人不是別人,竟是許成姝。
“姨母?”她又驚又喜,以爲過了這麼多年,許成姝是不是終於要慢慢清醒過來了,可是當她擡頭看過去,卻見她臉上依舊一如往常般神情呆滯,病看不出有一絲好轉的跡象,不僅感覺有些失望,但是轉念再一想,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什麼來,但至少從舉動上來確實是有反應了,也算是個好兆頭不是嗎?
其他人留意到她異樣的舉動,都停了步子,詫異的看過去,問:“怎麼啦?”
榮華拎起被扯住的袖子,欣喜說道:“姨母扯了我的袖子。”
“真的?”許衡一見最是激動,立刻湊到了許成姝跟前,目不轉睛看着她,喚道:“姝兒,我是爹爹,你還認得我嗎?”
許成姝木愣愣站在那裡,眼珠子一轉不轉,還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許衡一臉失望。
榮華見了忙安慰他:“沒事的,外公,你別在意。姨母表面上雖然看不出什麼來,但她自己已經會有反應,說明已經在慢慢好轉了,說不定很快就能等到她恢復神智的那一天,你彆着急。”
“是啊,岳父。”吳王也在一旁幫着寬慰,“最近,阿姝時不時都會有些類似的反應,我已經找太醫給她看過去,說是確定有好轉的跡象了。”
“真的?”許衡聽了眼睛一亮。
“是的,岳父。”吳王認真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許衡連聲道着,頓覺心裡好受多了。
該走了,可許成姝扯着榮華的袖子,死活不肯鬆開,又沒人敢大力掰她的手。
“不如把袖子撕了吧。”暮朝說。
其他人也同意的點頭,實在沒別的法子了。
榮華想了想,輕輕握住許成姝扯着她袖子的手,對着她的眼神,柔聲說道:“姨母,榮華要先走了,你先鬆鬆手好不好?過兩天,榮華再去王府看你。”
對一個對外界無知無覺的癡傻之人,對她說這些有什麼用?但出乎意料的,在聽到榮華說過這些話後,許成姝竟然真的鬆開了手。
驚訝之餘,周圍的人臉上都不約而同露出欣喜的表情,對許成姝能好轉、能清醒過來這件事更充滿了希望。
跟之前剛從屋裡出來時的一臉沉鬱不同,許衡帶着吳王和許成姝進屋去看許夫人時,臉上還洋溢着歡喜的表情。癡傻了十年,女兒終於要慢慢開始好轉了,於許衡來說,這無疑是最好的壽禮了。
榮華和暮朝隨着小崔氏往前頭去參加宴席,一路上也是有說有笑。
但與小崔氏說笑的同時,榮華和暮朝你來我往的也正在積極進行着眼神的交流。
真的要放過她。暮朝問。
榮華翻了個白眼:誰說的?她是害死美人孃的罪魁禍首,饒過誰也不能饒過她。
可你剛纔不是還當着外公的面以美人孃的名義起誓過的嗎?暮朝皺眉。
我那隻說是現在不,又沒說以後不。榮華微微眯眼狡辯。
我就知道……暮朝仰天無語。
不過得快點了,她也一把年紀了,可不能等她壽終正寢,那實在太便宜她了……榮華微微眯起的眼裡閃過一道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