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只要你喜歡,都依你,都依你就是了。”經不住她懇求,皇帝終於還是鬆口答應了。
“謝謝皇帝哥哥。”榮華高興極了,若不是顧忌着現在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行爲舉止不好太出格,早就撲上去抱着親兩口了。
一看小妹這麼高興,皇帝這二十四孝哥哥心裡頭更是一點遲疑也沒有了。管他呢,只要榮華高興就好了。
兄妹和樂融融湊在一塊兒說着話,一直站在旁邊看着的馮公公不由緊緊皺了眉,憂心不已。
於是,在榮華走後,他忍不住擔心的小心翼翼跟皇帝開了口:“皇上,您這樣寵着安平公主,是不是也太過了些了?釧”
皇帝笑着,一點不以爲然:“什麼過不過的,只要榮華喜歡就好了。”
“皇上,”馮公公急了,道,“公主殿下向來是隨性慣了的,可是皇上您不能失了分寸呀,有些事無傷大雅,過火些也無妨,可這次的事情不一樣,要是傳揚出去……”
“傳揚出去?”皇帝驀地沉了臉,看向馮公公,眸中很快閃過一抹戾色,“誰敢傳揚出去?糅”
馮公公渾身一哆嗦,白着臉,“撲通”跪下了:“皇上,紙包不住火的,若公主真嫁進了董家,日後事發,惹的公主和駙馬起了齷齪,受委屈的還是公主啊。”
皇帝微微眯起眼,默然不語看着馮公公沒有說話。若不是看在他是真心關愛榮華,他怕是已經忍不住一腳踹上去了。
“馮春,”沉吟許久,皇帝終於開口,“你也算是看着榮華長大的,你當真認爲榮華會這樣肆意妄爲、無理取鬧?”
馮公公心頭一震,詫異的擡頭看向皇帝:“皇上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皇帝幽幽冷聲說,“既然榮華堅持,不管是她是什麼意思,朕都一定會盡全力滿足她,就算她是真看上了那個董二郎。只要她喜歡就好。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朕知她知,絕對不會傳揚出去,一層紙包不住火,朕就包兩層、三層,誰也不得讓朕的榮華受了委屈,明白了嗎?”
馮公公沉沉垂了頭:“是,奴才明白了。”
“尋些嘴巴嚴的給朕好好查一查那董二郎,”皇帝下令道,“必須要事無鉅細。”
“是。”馮公公鄭重應下,“那馬家……”
“暫不用管那馬家,等朕確定了那董二郎真的配得起榮華,再對那馬家動手也不遲。”不過一低賤的商戶,不必大費什麼周章。
“是,皇上……”
“二少爺,你這就要回府去了嗎?”
“還約了黃老闆在福滿樓談事情。”
董雲卿從自己的錦繡綢緞莊出來,就直往東市口福滿樓去了。
一身樸素的青色素面錦袍,低調不張揚,不知道的絕不會想到他就是建業首富董家的二少爺,倒是他那濃眉大眼的俊秀模樣,時不時的還會惹得不少情竇初開的少女爲之側目的。
往前走了還沒幾步,他驀地停住,奇怪的轉頭四下張望了一下。
街上人來人往,但並未見到什麼人特別的關注他。
難道又是錯覺?可是最近像這樣的錯覺是不是也發生的太頻繁了一些?
他疑惑的皺皺眉,回過頭,繼續往前走。
最近這幾天,他總能感覺四周圍好像有人在盯着他看,可是每次迴轉頭都沒見半個可疑人物。是被什麼人盯上了嗎?可是他想了好幾天都不曾想到最近有的罪過什麼人。董家在生意場上的信譽可向來都是有口皆碑的。還是哪兒病了,他沒有察覺?
董雲卿決定待會兒去福滿樓跟黃老闆談完事情就去醫館找大夫瞧瞧,希望不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纔好,爹孃可再經不起折騰了。
從錦繡綢緞莊到福滿樓並不遠,走快點,半刻工夫就到了。
董雲卿心思沉沉的走了小半個時辰,恍恍惚惚的走過了都不知道,發現不對匆忙往回趕,差點遲了。
“董二少爺來啦。”羅掌櫃對建業城中有錢的大客戶都是記得門兒清的,一見人就熱絡的招呼。
董雲卿擦了擦汗,笑着上前:“我約了黃老闆,他可已經到了。”
“是是,黃老闆早二少爺一步,剛到,在丙字號雅間。”羅掌櫃說着原是打算叫個小跑堂來領他上去的,不過董雲卿拒了,也不是頭一次來福滿樓,這點路還是記得的。
他兀自上了二樓。
二樓除了一個稍小的大堂,還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八個雅間,三個臨街,五個臨院。丙字號雅間在遠離樓梯,稍靠裡面的位置,窗戶毗鄰後院,較安靜,對面是丁字號雅間。
董雲卿正朝着丙字號雅間的方向往裡走着,忽然見丁字號雅間的門開了,走出來一個穿着玫瑰紅遍地金寬袖大袍的女子,不過十五六歲年紀,卻有着那樣絕美的容顏,特別那雙桃花眼,眸光瀲灩,閃閃發着亮,彷彿能攝人心魂似的。
是她。
他知道她,雖然只見過幾次,但是那場面每次都令人難以忘懷。
在這建業城裡,也就只有她同時擁有那兩種極致:極美的容姿、爆壞的脾氣。
是安平公主。
這還是頭一次,他這麼近距離的看她。
董雲卿看的失了神,直到聽她清脆的笑聲響起,才渾身一個激靈,回過神來,臉不自覺微微一紅,不好意思的低了頭,加快步子往前走,想要儘快從她身旁過去。
眼看着就到了她的跟前,只差兩步就能過去了。
那雙穿着牡丹花繡鞋的玲瓏小腳驀地往旁邊一挪,擋住了他的去路。
董雲卿一嚇,忙停了腳,詫異的飛快擡頭看了她一眼,卻冷不丁對上她盈盈的笑臉,驚的他趕忙又低了頭,改了方向往另一邊走。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她依舊緊隨其後跟着,攔了他的去路。
或許她也是想要讓路,湊巧碰上了而已。董雲卿這樣安慰自己。他也不是什麼紈絝子弟,沒道理被她糾纏上纔對。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原來之前的想法不過是他自欺欺人而已。
她就是故意的。
每回他往哪邊走,她都會跟着往哪邊走。
刁蠻公主就是刁蠻公主,自私自利,只知道自己的喜樂,完全不顧別人的感受。
董雲卿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憤懣來,卻到底還是不敢往臉上露。人家是公主,可不是他能惹的。 ωwш▪ тт kдn▪ C O
“姑娘爲何攔我去路?”他忍着怒意,擡頭看過去,冷聲問。
這幾天榮華正閒的無聊,霍燕娘那邊還沒有消息過來,她還什麼都做不了,過來找顧鈺聊天,卻也不知道顧鈺整日裡都在忙些什麼,連個影子都看不到,卻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董雲卿,倒是個意外的驚喜。反正也閒得無聊,她就忍不住生出想要戲弄戲弄他的念頭,這才故意湊了上來。
她學着那些紈絝子弟戲弄那些良家小娘子的模樣,不懷好意的笑着飛快摸了一把董雲卿的臉:“公子好生模樣,不知家中可已娶妻?”
董雲卿怎麼都沒有想到她竟然的還會來這一手,瞪圓了眼,一臉驚駭看着她,半晌說不出話來。他,竟然別個女子,調戲了?
就是金花也是頭一次看到這樣的情況,也不免驚詫。
榮華見董雲卿不說話,便又往前靠了靠,繼續她的臺詞:“若是公子還不曾娶妻,不如就從了姑娘我吧,保管你以後吃香的喝辣的。”
話音未落,便聽一旁驀地響起顧鈺壓抑着怒氣的低沉嗓音:“榮華,你在那裡做什麼?”
榮華擡頭一看確是顧鈺,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就站在那樓梯口,便撇了董雲卿,笑着迎過去:“這兩天你都跑哪兒去了?怎麼都沒見人影?”剛靠近點兒,她就聞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重酒氣,不由皺了皺眉,掩了鼻子,奇怪的問,“你喝了多少酒?怎麼身上這麼重的酒味兒?”
顧鈺神色有些憔悴,好像有幾天沒睡的樣子,眼睛裡滿布血絲,乍一看,赤紅赤紅的。
“你剛剛在跟他說什麼?”他眼裡閃着森冷的光芒,瞥了一眼依舊怔在那裡,一時沒能回神的董雲卿,冷聲質問榮華。
榮華覺着他的情緒好像有些不大對頭,眉頭緊蹙,不解看着他:“不過隨便說兩句而已,你怎麼啦?脾氣這麼大?出什麼事了嗎?”能有什麼事竟然能惹得他如此情緒失控?就算是忠武公府最亂的那段時候,都沒見他這樣過。
顧鈺並不搭話,冷冷看了董雲卿一眼,脣邊勾起一抹譏誚的笑,又驀地轉頭看向榮華,學着她剛纔說話的語氣,故意尖着嗓子重複:“若是公子還不曾娶妻,不如就從了姑娘我吧,保管你以後吃香的喝辣的。”他說完一頓,又陡然沉了聲,對着榮華呵斥,“姒榮華,你好歹是個姑娘家,大庭廣之下,對着個男人說出這樣輕佻出格的話,你不會覺着臉紅嗎?你還要不要臉?”
頭一次聽到從顧鈺口中說出這樣尖酸的話,榮華一時怔忡,很快回過神來,怒目圓瞪,猛的擡手一巴掌狠狠扇上了他的臉,“啪”的好大一聲響,令得原本熱鬧的酒樓陡然靜了下來。
董雲卿也回了神,詫異的看着他們。
“有什麼話,有什麼事,你好好說,衝我耍什麼酒瘋。”榮華衝他厲聲呵斥。
顧鈺似乎這才清醒了過來,捂着臉看着她,眸中很快劃過一道驚惶和羞赧,一句話也沒說,轉了身便跌跌撞撞跑開,卻不小心一腳踩空,直接從樓上滾了下去。
“爺……”樓下,看到這驚險一幕的羅掌櫃驚聲尖叫。
“顧鈺……”榮華也嚇壞了,急匆匆的跑下樓,想要看看他有沒有傷到哪裡,卻見顧鈺一咕嚕很利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很快跑了出去。
周圍人看得目瞪口呆。跑的這麼快,身手這麼利索,應該是沒受傷吧?
榮華停在樓梯上,看着很快消失在外頭川流不息的人羣中的顧鈺,心中難安,看向羅掌櫃吩咐說:“快,多叫些人去找他,務必要將他找到,拉去看大夫,也不知道有沒有撞到哪兒傷了,千萬不能耽擱了。”
“是,是……”羅掌櫃慌忙應了兩聲,很快使人出去追了。
榮華見人都派出去了,心中稍安,可是再一想剛纔顧鈺的怪異反應,眉頭更又皺緊了幾分。
她很快下到樓下,拉了羅掌櫃進到裡間,問:“知道你們爺最近怎麼啦?這又是發什麼瘋?”
羅掌櫃也是不知,苦了臉搖搖頭,說:“小的也不知道,爺從來不會跟小的說這些的。”
榮華沉吟片刻,問他:“是不是最近忠武公府發生什麼事了?”
羅掌櫃搖頭:“這倒沒聽說。”
榮華想也是,若是忠武公府有個什麼,沒理由她不知道啊。
她又想了想問:“那你可知道他像今天這個樣子有多久了?”
羅掌櫃口中唸唸有詞默算一下:“大概有兩三天了吧。”
榮華忙緊追着問:“那在兩三天前可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
“特別的事……”羅掌櫃又是一陣冥思苦想,很快眼睛一亮,想到了什麼,“對了,我想起來了,大概三天前,爺很興沖沖的進宮去了,好像回來之後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進宮去了?”榮華眉頭一緊,依舊不明所以,“他進宮去幹什麼了?”還興沖沖的……是遇上什麼樂極生悲的事兒了?
“說是皇上召見,具體什麼事兒就不是小的能過問的了。”羅掌櫃道。
皇帝哥哥……
榮華旋即轉身離開,匆忙進宮去了……
“皇帝哥哥……”等不及通報,榮華直接闖進了乾清宮。
皇帝被她突然的出現意外一驚,奇怪看過去:“怎麼啦,榮華?這麼火急火燎跑來。”
榮華跑到他桌前與他正對着,一臉嚴肅:“皇帝哥哥前幾天召見過顧鈺了?”
“是。”皇帝點點頭,看着她神情凝重的模樣,很是不解,“怎麼啦?”
“你都跟他說什麼了?”榮華問,話語中隱隱帶着絲抱怨。
“朕還能跟他說什麼,不就是賜婚的事咯。”皇帝道。
榮華聽着一怔:“賜婚的事?就是他跟昌平姐姐的?”
皇帝點點頭:“不錯。”
“他不願意?”榮華問着,心裡頭有些糊塗了,不願意就不願意唄,犯得着這麼大脾氣嗎?又沒強迫她。
皇帝皺了眉,仔細回憶了一下那天的情形,道:“那天起初跟他說的時候,他心情不錯,看着挺樂意的樣子,不過一聽說起昌平,他臉色就變了,朕原還想再勸他多考慮一下的,把那天你告訴朕說的話都跟他說了一遍,結果他的臉色反而越變越難看起來。既然他不情願,朕自然也不會勉強他,這事兒就作罷了。”
榮華一頭霧水:“那他剛纔衝我發什麼火呀。就算是我提議的,也沒必要這麼大火氣吧?”
皇帝聽着面上一沉:“什麼,他竟然衝你發火了?”
榮華見皇帝要生氣,笑着補充一句:“沒事,後來我狠狠扇了他一把。”
皇帝這才面色稍緩:“這還差不多,算扯平了。”
這時,一直侯在一旁默然不語的馮公公突然開口問榮華:“公主當真不知道小公爺爲什麼要生公主的氣?”
榮華挑眉看過去:“難道馮公公知道?”
馮公公看着她,眼裡浮起抹曖昧的笑:“公主是當局者迷了,奴才是旁觀者,想來要看的清楚些。皇上跟小公爺說起賜婚的事情的時候,奴才也一直都在場,看的甚是真切。起初小公爺聽皇上說起要讓他尚公主的事,他確實是高興的,也就是說他也是想尚公主的。”
榮華點點頭:“這我也知道。”
“可當他聽說皇上想讓他尚昌平公主的時候卻變了臉色,也就是說他不想尚昌平公主。他想尚公主,卻又不想尚昌平公主,以公主你的聰明應該不難想出他想要的是什麼吧?”
榮華這才恍然明白過來,“啊”的低呼一聲,怔怔在那兒站了片刻,倏地轉身走了:“我先回去……”
皇帝想出口留她都沒能來得及:“這丫頭倒是跑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