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夫人坐不住了,倏地站起身就往門口走。
高媽媽見了立刻跟上去,問:“怎麼啦,夫人?您這是要去哪兒?”
許夫人一臉焦急,說:“都過去半個多時辰了,姝兒還沒有回來,我實在放心不下,得過去看看才行。”
紅紋一聽立刻一個箭步過去將人攔住了。
“不行,夫人現在不能過去。”她說。
“滾開。”許夫人怒喝一聲,揚手一個大耳刮子扇過去,“本夫人想要做什麼還輪不到你這個賤婢指手畫腳。窠”
紅紋早有防備,見她手一動就靈活的側身躲開了,但人依舊紋絲不動的攔在她面前。
“奴婢這麼做也是爲了夫人好。”她冷眼看着許夫人說,“雖然現在已經過去半個多時辰了,但是那邊不論好壞,都還沒有什麼消息傳來,只要沒壞消息,那就是好消息。夫人若就這樣莽莽撞撞衝過去,露了餡兒,讓人瞧出什麼端倪來,說不定眼看着就要成了的事就會被夫人這樣搞砸掉的。毒害皇妃,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難道夫人想看着許家上下百餘口人都因爲夫人而丟掉性命嗎?”
許夫人頓時面色慘白,哆嗦着踉踉蹌蹌直往後倒。
“夫人……”高媽媽一看不好,忙上前扶了她到凳子上坐下,倒了杯熱茶給她,勸慰道,“您先別急,再等等,再等等說不定小姐就回來了。”
話音剛落,就聽“砰”的一聲,原本緊閉的門被使勁推開了,許成姝站在門口,面若金紙,一臉難以置信的看着許夫人,顫着聲問:“娘,你們剛纔在說什麼?什麼毒害皇妃?什麼抄家滅族?”
“姝兒。”看到許成姝回來,許夫人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下,高興極了,正要迎上去,卻沒想到冷不丁聽到她說了這麼一句,頓覺腦子好像哄的一下炸開了。她聽到了,她竟然都聽到了。
許成姝飛快跑到許夫人跟前,激動的抓住了她的手,不停追問:“娘,什麼毒害皇妃?你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
許夫人只是默默的流淚,不說話。
許成姝回想剛纔發生的一切,很快自己找到了答案:“是剛纔娘讓我送去的素面和蔘湯對不對?娘你在裡頭動了手腳對不對?你怎麼可以這麼做?那是姐姐啊,是姐姐,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許夫人低着頭,只是不說話,只有高媽媽在旁勸:“小姐,你冷靜些,夫人也不想的,她是有苦衷的,真的。”
“有苦衷就能害人了嗎?而且那是姐姐啊,是姐姐。”許成姝赤紅了眼,激動的叫着,猛地想到什麼,轉身就要往外跑,“不行,我得去告訴她。”
許夫人聽到一嚇,急忙想要拉住她:“不行,姝兒,你不能去。”可惜沒能拉住,許成姝跑得極快,很快跑到了門口,眼見着就要衝出去的時候,紅紋忽然竄到了她身後,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拿了個青花瓷瓶,高高舉起,狠狠向着許成姝的後腦砸了下去。
只聽“咣”的一聲,青花瓷瓶應聲碎了,許成姝兩眼一翻,緩緩委倒在地,一抹鮮紅的血從她腦後蜿蜒流了出來。
“姝兒……”許夫人尖聲驚叫,撲了過去,將倒在地上許成姝一把抱住,哭着叫道,“姝兒,姝兒你醒醒,不要嚇娘啊,姝兒……”
許成姝面色煞白,彷彿已經死過去了一般,一動不動,氣息微弱。
沒了,她的女兒沒了,賤婢,都是那個賤婢的錯。
“賤婢……”許夫人轉過頭,狠狠瞪向紅紋,瘋了似的撲過去,又抓又打,“你敢害我女兒,你竟敢害我女兒。”
紅紋不耐的抵擋了片刻,就將她使勁推開了:“這是她自尋死路,怎麼能怪不得我?若不是她想要跑去高密,我又怎麼會動手傷她?夫人應該好好謝謝我,真讓她跑了出去,事情才麻煩呢。”說完,她冷哼一聲,瞥了許夫人一眼,就沒再搭理,走到門邊,小心翼翼向外張望,確定外頭沒有什麼人發現這裡的情況,才鬆了口氣,仔細將門關上。
許夫人被她推得狠狠撞上了靠牆放着的一張翹頭案,案上擺着個大蓮花銅香爐,正徐徐往外冒着香菸。
她怔怔看着那香爐,緩緩伸手抱了起來,目光陰冷看向紅紋,見她正背對着自己,就緩步走了過去,在她將要轉過身來的一剎那,一個箭步竄到她跟前,擡起那香爐,狠狠往她腦袋上砸了下去。
她敢害她女兒,她要她的命。
一下不夠,兩下,兩下不夠,三下。
她跟瘋了似的,一下又一下的使勁砸着,不停的。
高媽媽和墨菊都被這接連的變故嚇傻在那裡,好久,高媽媽才反應過來,快步過去拉住了許夫人:“好了,夫人,好了,被再打了,她已經死了。”
許夫人這纔回過神來,定睛一看,就見被她壓着一頓暴打的紅紋已經被砸得腦袋血肉模糊,不成樣子了。她胃裡頓時一陣翻騰,“嘔”的一口污穢吐了出來。
屋子裡頭安靜極了,血腥味和吐滿地的污穢的腐臭味混雜
在一起,飄在空氣中,難聞極了,但是沒人敢去開門,出了這麼大的事,都鬧出人命了,捂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往外露?而且,經了這樣的事,回過味兒來,屋子裡僅剩的三個人都嚇得不輕,面色慘白,手軟腳軟,軟趴趴的歪坐在地上,連動都不能動一下了,更別說去開門透氣了。
沉寂中,膽小的墨菊抱着腿縮在角落,最先忍不住低低的抽泣起來:“死了,都死了,怎麼辦,怎麼辦?”
高媽媽聽得心煩意亂,狠狠瞪一眼過去,喝道:“閉嘴,再吵,就讓你去跟紅紋作伴。”
墨菊頓時臉更白了幾分,生怕高媽媽真會送她去跟紅紋作伴,死死咬着牙根不敢再鬆口,只是瘦小的身子顫得更加厲害了。
看到橫在眼前的死人,縱然是在這佛門淨地,高媽媽還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人已經死了,總不能就這麼擺着,得趁着夜深趕緊處理了才行,要不然待到天亮,就是想瞞都瞞不住了。
“夫人,這紅紋……咱們該怎麼處理?”高媽媽小聲問許夫人。
許夫人這才恍然回過神來,怔怔看着橫在眼前的紅紋,一臉茫然,一時也是無措。
就在這時,他們忽然都聽到外頭遠遠傳來金屬相擊的鏗鏘聲,叮叮叮,叮叮叮……
“這是……”許夫人似乎想到什麼,詫異的看了高媽媽一眼。
高媽媽也隱隱意識到什麼,默了片刻,說:“夫人,您在這兒等着,奴婢出去看看出什麼事了。”
許夫人緊張的抓了她的手,囑咐道:“你小心些……”
“嗯。”高媽媽重重點點頭,悄然走到門口,輕輕開了門,探頭向外看了看,確定沒人看到,才悄無聲息的潛了出去……
……
“高媽媽過去一看才知道,原來竟是有刺客趁夜過來行刺貴妃娘娘,個個身手了得,竟是連那些禁衛軍都不是他們的對手,死了好多人。高媽媽看到這情形,很快就幫我想到了主意。趁着夜色,我們把紅紋的屍體搬過去,扔進了死人堆裡,還把她僞裝的像是被那些刺客殺掉的那樣。姝兒頭上被捱了那一下,雖然沒死,卻變成了那副模樣,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她。”許夫人述說着當年發生的事情,從起初的磕磕絆絆,到後來越說越順溜,越說越快。當將所有一切都說出來後,她彷彿一下子卸下了心頭壓着的重擔,整個人一下子就輕鬆了,只說到後頭許成姝的事情時,掩面哭的厲害。
許衡痛心疾首,連聲道:“糊塗,糊塗,糊塗,你怎麼這麼糊塗,竟然會去相信蕭家人的話?”
許夫人已經泣不成聲。她也悔,後悔一時鬼迷心竅一意孤行害死養女,以致差點連累整個許家,更後悔害得親生女兒變成那副呆傻的模樣,可是現在後悔又有什麼用?遲了,都遲了。
六十大壽,本是大喜,許衡卻因爲突然知曉了這樣一樁驚天大事,氣得頭暈眼花,好久才順過氣來,整個人看着好像又老了幾歲。
“明天你就收拾收拾去紫雲庵清修吧,家裡的事就都交給賢兒媳婦。”他無力的對許夫人說道。
“是,老爺。”許夫人點點頭很平靜的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