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太醫院所有太醫齊聚長樂宮,排隊進了東側殿替榮華診斷,神色凝重的進門,哆哆嗦嗦的出來。
每隔一段時間總能聽到從裡頭傳出的皇帝憤怒的咆哮。
“什麼沒氣了?你看她這樣子像是沒氣了嗎?”
“死了?誰說她死了?誰說她死了,誰就去死。”
“滾,連這點小病都不會知,朕養你們這幫飯桶有何用?畛”
“你們一起去死吧……”
經過了起初的驚慌悲傷,此時,許錦嬛反倒平靜下來,冷着臉端坐在那裡,一聲不吭,渾身裹着死氣。
金花哆哆嗦嗦跪在她面前,倒不是怕的,只是之前跳進池塘穿的溼衣服依舊穿在身上,還不曾脫下來,貼在身上,冷颼颼。這次公主落水,是她嚴重失職了,只怕小命不保,她並不怕死,如果不是進了天衣,她其實早就死了,如果她的死能換回公主一條性命,她寧願去死鈁。
秋嬤嬤站在一旁,滿臉擔憂的看着面無表情的許錦嬛,小心翼翼問:“娘娘,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剛纔,許錦嬛仔細詢問了金花在小花園發生的所有事情,金花知道的並不多,連猜帶蒙的全說了出來。雖然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時候還不知道,但肯定與那四位公主是脫不了關係的。現在就看要怎麼處置這件事了。
許錦嬛不說話,但秋嬤嬤大概可以猜到她心裡的想法,只是那幾位可都是公主,其中兩位還跟太后掛着關係,不容易處置,更不可能按照她心裡的想法處置,還得看皇上的意思,可是現在,皇上很明顯沒有那個心情處置這事兒。
秋嬤嬤往東側殿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眶不由溼了。好好的,怎麼偏就出了這樣的事情了呢。她可憐的小公主還這麼小……
“嬤嬤……”沉默許久的許錦嬛終於開了口。
“嗯?”秋嬤嬤擦擦眼角看過去。
“等琥珀和郭子回來,讓他們把今天凡在場的奴才抓起來,詢問好口供,畫押,杖斃。”她緩緩說,語調平平,不見一絲起伏,彷彿說的不過是一件尋常小事而已。
“是。”秋嬤嬤點點頭,看到跪在跟前的金花,遲疑了一下問許錦嬛,“那金花呢?娘娘,您準備怎麼處置?”
許錦嬛終於擡眼瞥了金花一眼,但隨即便又垂下了眼,淡淡道:“嚴重失職,按天衣的規矩吧……”
秋嬤嬤一嚇。按天衣的規矩辦,那可也是杖斃的命啊。她看着金花,心裡頭多少有些不捨。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她清楚的很,金花辦事沉穩,相比銀花其實更可靠得用,若就這麼沒了,可就實在太可惜了。
金花跪在那裡,聽到這話時,雖然拼命想要鎮定下來,可那瘦小的身子還是忍不住微微哆嗦了一下。其實也是怕的吧。
處置完事情,許錦嬛起身準備回東側殿陪女兒。
“娘娘……”秋嬤嬤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很不捨金花就這麼死了,想要試着替她說說情,可是話還沒有出口呢,銀花突然淚流滿面的從外面跑進來,“撲通”跪倒在了許錦嬛面前,“咚咚咚”使勁磕了三個頭,嗚咽着求許錦嬛:“娘娘,求您暫且繞過我姐姐這一回吧,這次公主出意外錯並不全在她,她已經盡力了,求娘娘繞過我姐姐一回吧。”
許錦嬛瞪着她,眼裡豁然迸出兩簇寒光:“我命了她好好守在公主身邊,護住公主周全,她沒有做到,令公主出了事,她做錯了事,失了職,就必須要受罰,沒有情面可將。”
“可當時姐姐沒能在公主身邊也是因爲得了公主的命令才暫且離開的,”銀花哽咽的哭訴道,“公主也是咱們的主子,難道姐姐能不聽公主的命令嗎?若不去,是不是也是錯,也要受罰?銀花不懂,請娘娘教誨。”
“銀花,不得胡說。”金花眼看着妹妹這樣出言不遜,只怕也是難逃罪責,可是急壞了,懇求許錦嬛,“娘娘,銀花她是擔心奴婢纔會胡言亂語的,求娘娘放過她,奴婢願意一力承擔所有罪責。”
許錦嬛沒有說話,只微微眯眼看着伏在地上銀花,面上的神色看着愈發陰沉起來。
秋嬤嬤看着實在忍不住,勸許錦嬛:“娘娘,他們都還小,一時亂了方寸,信口胡言,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銀花也是擔心她姐姐,情有可原,至於金花……”
“怎麼?嬤嬤也想替金花求情?”許錦嬛看了秋嬤嬤一眼,面上神色淡淡,看不出在想什麼。
秋嬤嬤無奈嘆了一聲:“其實也不能算是求情,只是這人好歹是你給公主的,公主現在還生死不明呢,你就這樣把人處置了,等公主醒了,再找你要人怎麼辦?還是暫且先留着吧,等公主醒了,該怎麼處置,就讓她自個兒做決定吧。”
許錦嬛忽然笑了,笑的有些苦澀:“是不是在嬤嬤眼裡,我也是那樣不通情理的?”
秋嬤嬤伸手過去輕輕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別人不知道你,難道嬤嬤還不知道嗎?你現在只是太傷心,處置起來難免會出現偏差,先別急,慢慢來,公主那兒到底是什麼情況可還不清楚呢,說不定,她能好起來的。”
想起女兒,許錦嬛便又悲從中來,捂臉嚶嚶低泣:“那些太醫都說她在水底下沉了那麼久沒氣,活不了了。”
“那是那些太醫胡說的,只是他們不會治而已。”秋嬤嬤憤憤不平說着,心裡其實也沒有底。
不過,許錦嬛倒是因爲她的話緩過來了,破涕露出一抹笑:“是啊,只是他們不會治而已。”說着,她擦擦眼角的淚,就轉身往東側殿走,“我去陪榮華了。”
“娘娘,那金花呢?”秋嬤嬤問。
許錦嬛稍停了步子,遲疑的看了金花一眼,說:“等榮華醒了,讓榮華處置吧。”說着便徑直走了進去。
“太好了,姐姐。”銀花知道金花撿回一條命,頓時喜極而泣。
金花臉上也露了淡淡的笑,不過想到方纔銀花的所作所爲,背心還是不由一陣發涼,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說:“以後可不許再莽撞了。”
銀花俏皮的吐吐舌頭,擡頭看着秋嬤嬤,很是認真的衝她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謝嬤嬤救命之恩。”
“不用謝我,我也不過是看你姐姐是個好的,以後公主還能用的上,沒了可惜,要是你啊,”秋嬤嬤假裝嗔怪的瞪了她一眼,“我纔不管呢。”說着,輕笑一笑,便也轉身走了。
銀花苦着臉,一臉憂愁的看着東側殿的方向,問金花:“姐姐,你說公主真的還會活過來嗎?”
金花擡手就在她腦門上敲了一下:“不許胡說,公主一直都活着的。”
太醫們都說安平公主已經死了,沒有氣息,沒有脈搏,沒有心跳,人怎麼可能還活着?但是皇帝和許錦嬛,包括暮朝始終堅信榮華還活着,現在只不過是陷入了沉睡而已。暮朝最簡單,他就是覺得她還是活着的,因爲他們是雙生子,他們之間有特殊的感應,而皇帝和許錦嬛則認爲,她的身子一直都是溫熱的,而且靠近她的口鼻處,仔細體味,還是能感覺到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細微氣息的。可太醫們堅持,那不過是他們太希望她是活着的而產生的錯覺而已,但皇帝和許錦嬛都堅持己見,就算太后娘娘親自跑來勸他們儘快給孩子入殮,讓孩子安息,他們始終都不肯。
皇帝都不肯答應的事情,自然沒人敢勉強。
榮華一睡就是十多天,雖然始終保持着太醫們診斷認定的無氣息、無脈搏、無心跳狀態,但肉身也一直都是溫熱的,沒有腐爛。於是,皇帝和許錦嬛又多了一個榮華還活着的佐證。既然太醫們一直認定榮華已經死了,爲什麼肉身一直沒有腐爛?
太醫們頓時都沒有了言語。又再經過一次集體會診,翻遍所有醫書後,他們得出一個結論,安平公主這是處於傳說中的假死狀態。既然是假死,那麼人就還是活的,那該怎麼叫醒她呢?太醫們依舊都束手無策。不過許錦嬛卻是徹底安下心了。叫不醒也沒關係,只要她的女兒還活着,她相信,她總有一天會醒過來的。
榮華的病情一穩定下來,皇帝就開始查那次落水事件了,幾個公主自然都逃不掉責罰,莊妃那邊的九公主和十公主因爲牽着太后娘娘,做的不好太過,重責輕罰,都被罰閉門思過三個月。賢妃那邊,昌平公主也被罰閉門思過,不過是一年,連帶着賢妃也被了牽連,華陽宮宮門關了,至少也是一年,也就是說,在接下來的至少一年裡賢妃不能出華陽宮,皇帝自然也不會去華陽宮。至於十一公主,自那之後,就彷彿在宮裡徹底消失了,再也沒出現過。至於那些在場的宮女太監們,在許錦嬛的授意和皇帝的縱容下,幾乎全部都被杖斃了。再說那位小公爺,原來是太后孃家忠武公府的小公爺,名叫顧鈺,是太后最疼愛的侄孫,也就是九公主十公主的表弟。他其實本身沒犯什麼錯,但是他堅持是自己不小心把榮華撞下池塘的,所以,每天除去該上的文科武科,其他時間就跑到長樂宮去跪着負荊請罪了,還揚言說要一直跪到榮華醒來爲止。其實,榮華會跌下小池塘真一點不關他的事。事後,太子立刻命人檢查了那一段突然斷裂的圍欄並不是被他們撞斷的,也不是年久失修自己斷開的,而是有人用石子將它打斷的,目的自然是想要害死榮華,只是幕後黑手到底是誰,始終查不出來。畢竟偌大個皇宮,身手好的有不少,其中跟許錦嬛有仇,知道的,不知道的也有不少,根本無從插起,不過自這天之後,不論是許錦嬛還是皇帝,都加重了長樂宮的守衛,暮朝身邊的人也多了兩個。
榮華這次的事情掀起了不小的波瀾,還留下了不小的後遺症。爲了查找兇手,許錦嬛很是在宮裡鬧騰了一陣,惹得一些娘娘們怨氣不小。
榮華這一睡就睡了小半年,雖然一直未曾醒過來,不過一直都受着最好的照料,身子絲毫沒見瘦弱,臉色紅潤潤的還挺好看。
雖然只要看到女兒沒死,許錦嬛就已經很滿意了,可到底是做母親的,她實在不忍心就這麼看着女兒一直睡下去。
眼看着就要到九月十九觀音誕了,許錦嬛決定親自去一趟雞鳴寺參加觀音誕替女兒祈福。
爲表誠心,許錦嬛特意提前一天,在九月十八的時候就去了雞鳴寺齋戒沐浴,準備第二天的觀音誕,晚一天,九月二十回宮。
榮華昏睡了小半年,意識也是一直處於沉睡狀態的,她就是覺着靈魂很困很累,想要睡,想要一直睡下去,她從來聽不到有人在跟她說話,雖然許錦嬛和暮朝每天一得着空就會對着她說話,她也感覺不到觸碰,雖然許錦嬛每天都親自給她換衣服擦身子,她只能感覺到她的靈魂縮成一團,躲在身體的某個角落不停睡覺。
可是就在九月十九這天,她突然有了感覺,感覺到有人在輕輕觸碰她,撫摸着她的手,還有人在她耳邊輕柔的說話。
“榮華,娘已經求過觀音娘娘,她雖然沒說你什麼時候會醒,不過娘相信,你一定會醒的。只是可惜,娘等不到那個時候了。娘要走了,要去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你暫時去不了的,別來找娘。醒了找不到娘也不許傷心難過,知道嗎?娘會在天上一直看着你的……”說着話,她耳邊的嗓音忽然哽咽了起來,“以前有你在,娘還能走的放心,現在可該怎麼辦吶,你一直這樣躺着,暮朝又還不能自己照顧自己……她是做孃的,娘也是做孃的,可娘這個做孃的有時候真沒法明白她那個做孃的心,我好歹叫了她二十多年的母親了,她爲什麼還要這麼對我?”
她聽到她嚶嚶的哭泣,眼淚落進她的脖頸裡,滾燙滾燙的。
美人娘?是美人娘在哭嗎?美人娘爲什麼哭?還哭的這麼傷心?
榮華覺着心疼,掙扎想要睜開眼,可是眼皮好沉,使了好大勁兒才勉強睜開一點。
天好像是黑的,房間裡雖然點着蠟燭,不過依舊暗沉沉的看不清什麼,難道現在是深夜?有人伏在她耳邊低聲哭泣。
她艱難的微微轉了頭,試探着叫:“美人娘……”聲音有氣無力,細若懸絲。
伏在她耳邊的腦袋沒動。
難道是她沒有聽到?
她張了嘴還要再叫,喉頭一癢,卻忍不住咳了一聲。
伏在她耳邊的腦袋立刻擡了起來,正是美人娘呢,不過,怎麼好像才一眨眼的工夫,美人娘比之前看瘦了好多。
“榮華,你醒了?”許錦嬛含着淚,小心翼翼問。
“嗯。”榮華輕微的點了一下頭,沒辦法,身上好像一直有些使不上力氣來,“聽到美人娘哭,心疼。”
“乖孩子,知道心疼娘了,真好。”許錦嬛目不轉睛看着她,蹭蹭她的小臉,摸摸她的小手,很是不捨的樣子,“觀音娘娘果然靈驗呢,我一去求,你就醒了?”
榮華現在腦子裡對時間的概念還有些模糊:“我睡了很久嗎?”
許錦嬛點點頭:“嗯,睡了很久呢,有半年了。”
榮華一臉驚詫:“我怎麼睡了這麼久?難怪感覺渾身沒力氣呢。”
許錦嬛柔聲問她:“你現在還記得什麼?”
榮華微微擰了眉,仔細一陣回憶:“我就記得我掉進水裡了,有個女鬼好像抓我走。”
許錦嬛一嚇,輕輕摟住她:“沒事了沒事了,女鬼可沒能抓走你,你就睡了半年了,不過現在醒了就好了。”
“嗯。”榮華乖乖的應了一聲,想起剛纔迷迷糊糊間聽到的她說的話,便不解的問:“對了,我剛纔迷迷糊糊的時候好像聽到娘說要出遠門,娘要去哪兒啊?”
見到女兒終於醒來,許錦嬛面上的表情平和多了:“去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很遠很遠的是什麼地方?可以帶我們一塊兒去嗎?”榮華聽着她的話,一邊說着,一邊奇怪的思量,她那話怎麼聽着那麼像臺詞啊,還很遠很遠的地方……她忽然想到什麼,心頭驀然一緊,再次看向許錦嬛,卻震驚的發現,她的眼睛裡,鼻子裡,嘴巴里都在不住往外流着黑色……血?
她驚慌失措起來,伸手想要摸她的臉,被她擋住了。
雖然她的眼睛裡,鼻子裡,嘴巴里都還在不住往外冒着血,她卻還在笑,柔聲安撫她:“不許摸,這個不能摸,娘沒事,就是看着有些嚇人而已,你別看。”說着就要去捂她的眼睛。
榮華拉了她的手不讓她捂,哭的稀里嘩啦:“是誰?是誰幹的?”
許錦嬛笑着仔細幫她擦去了眼淚:“你不用管是誰幹,娘還有事要交代你。”說着,她從懷裡掏出一個黑玉扳指,“這個扳指你先收好了,非常非常重要,娘原本還以後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教你的,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也來不及了,以後你秋嬤嬤和琥珀姑姑都會慢慢教給你的,還有暮朝,他沒你懂事,以後,你要好好照看着他,千萬別讓他到處闖禍……”
“嗯……”榮華嗚咽着點頭。
“娘不在你身邊,你自己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別逞強,別傷了自己……”許錦嬛細細的囑咐。
榮華乖乖的答應:“嗯……”見她不說了,便又催着問了一句:“還能呢?”最好她能囑咐不玩,永遠說下去。
“沒有了,就這麼多了。”許錦嬛喊着笑道,“我榮華一直都是能幹的,就算沒娘在,也一定會過的好好的,對不對?”
“纔不是。”榮華搖頭,“娘不在,我就不能能幹了,娘要留下。”
“傻丫頭,你這是想要娘走的不安心嗎?”
榮華不說話,卻是哭的更傷心。
“來,最後再讓娘抱一抱。”許錦嬛衝她張開雙臂。
榮華掙扎着起來,撲進她懷裡:“美人娘……”
“我的榮華終於好了,我總算也能放心了……”許錦嬛緊緊抱住她,長長舒出一口氣,整個人沉沉壓在榮華身上,漸漸冰涼,再也沒動一下。
榮華使勁抱着她,起初低聲嗚咽的嗓音漸漸變大,最後嚎啕大哭了起來:“美人娘……”
“美人娘怎麼啦?”暮朝微微發着顫的嗓音突然在房門口響了起來。
榮華淚眼迷濛看過去,看着不知什麼時候跑過來的暮朝,哽咽着說:“美人娘死了。”
“騙人。”暮朝紅着眼眶,強忍着淚珠,大聲叫:“美人娘昨天去雞鳴寺給你祈福了,要明天才回來的,這個纔不是美人娘。”睡到半夜的時候,他本來是心中意動感覺到榮華已經醒了,纔會興沖沖跑過來,沒想到一過來就看到這樣一幕。他實在不願接受。
秋嬤嬤沒有隨許錦嬛一起去雞鳴寺,留在宮裡照看兩個小的,這會兒也聽到響動跑了過來,看到暮朝穿着中衣站在榮華的房間門口,還很詫異:“殿下,半夜三更的,你一個人跑來這裡幹什麼?”而且怎麼還紅着眼睛,一副想要哭的樣子。
“榮華醒了。”暮朝說。
“真的?”秋嬤嬤快步走進門一看,果然,原本一直躺着的榮華竟然真的睜了眼,坐起來了。可是,榮華能醒過來那是好事啊,他們都哭什麼?很快,她就發現了不對,黑燈瞎火的,她的眼睛也有些花了,一時有些看不清楚,只隱隱看到榮華手裡好像抱着什麼,她便問:“小公主,你手裡抱着的是什麼東西啊?”
“是美人娘。”榮華哽咽着道。
秋嬤嬤一詫,直覺的搖頭:“不可能吧,娘娘還在雞鳴寺呢,要明天才能回來。”而且娘娘若真的回來了,她沒理由在外頭一點兒都不知道。
“是真的,美人娘死了。”榮華抽噎着說。
“不可能。”秋嬤嬤唰的白了臉,不相信的搖搖頭,快步往榮華那邊走了過去,要親自確認。眼看着離榮華的牀越來越近,她腳下的步子卻慢了,渾身不自覺哆嗦起來。走的越近,看的越清楚,她發現,榮華手裡抱着的那個不論身形還是身上的穿着都跟許錦嬛很像。明明不剩幾步路了,她卻邁的異常艱難,終於到了牀邊,她猶豫了一下,才緩緩伸手過去,將人扳了過來。
許錦嬛雖然走的時候一臉安詳,但是她走時那七竅流血的模樣,乍一看還是非常嚇人的,秋嬤嬤在驚了一跳之後,想到自家主子竟然走的如此悽慘,“嗷”的一聲就哭嚎了起來:“我的小姐啊,你死的好慘吶。是誰?到底是誰把你害成這樣的?”
外面的人很快都被驚動了。
昏睡了小半年的安平公主終於醒了過來,本來是見很可喜的事情。可是誰也沒有想到,本來這個時候應該還在雞鳴寺爲公主祈福的錦貴妃娘娘竟然會在夜半三更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回了宮來,暴斃在了安平公主牀邊,看着神秘又驚悚。
得了消息,皇帝也匆匆趕了過來。
他到的時候,許錦嬛的屍首已經被收斂起來,受了太大的打擊,榮華木愣愣坐在牀上,有些回不過神來。
看到女兒好不容易醒來卻又變成了這副模樣,皇帝只覺心疼的不得了,將她瘦瘦小小的身子抱進了懷裡。
皇帝熟悉的氣味讓榮華有了反應,她擡頭看了皇帝一樣,眼眶唰的一下紅了,捏緊了他胸前的衣襟,靠在他懷裡嗚咽起來:“皇上爹爹,美人娘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