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想到這麼快就會再來凡間,重新踏入這裡時,我的心不由自主的顫了顫,思緒也忍不住稍稍飄飛,及時的打住,我告訴自己,有些事情,已經沒有回憶的理由。
我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浩浩蕩蕩的一行人,脣角抽動,已經開始後悔,爲何不態度再堅決一點拒絕蚩晏息的這個安排。
妖魔界是一個實力至上的地方,可我卻從來是被以“妖魔界最無能的小妖”這樣的名號,冠在頭上的,即便是如今做了蚩晏息魔宮中的紫月將軍,地位僅僅次於魔相即墨焰月,可妖魔界的衆臣民們卻不見得覺得我配的上這個職位。
我雖然也不是這麼覺得的,可卻並不喜歡被人用那種十分鄙夷的眼神瞅着,好像我用了什麼不正常的手段迷惑了魔尊大人,騙得他給我這樣的職位。
跟着我的一共有一百人,都是從妖魔界的魔軍之中精心挑選出來的有才能之人,領頭的是兩名妖魔界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一位名叫滅風,一位名爲紅妝。滅風樣貌長得不錯,若是我沒見過西華,蚩晏息,陸壓道君,甚至是莫白玉這樣的絕色,一定認爲他長相俊美,可如今卻只能算他長得不錯而已…
紅妝卻是一位妖豔無方的妖族美女,一張臉即便是沒有任何表情,在我覺得都能勾走這世上大半男子的魂魄,若是再加上她那種妖媚的恰到好處的笑容,這種勾魂攝魄之感自然毫無懸念的增上了一倍不止。對上她那張臉的時候,我頭一次發現自己這張臉簡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頓時忍不住有些傷感。
九鳳卻對她這副樣子嗤之以鼻,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這副樣子比起她的可愛用起來更加有效果的緣故。
再有一個值得一提的同行者卻是莫白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按捺不住了,想從凡間開始執行“殺神”的職責?
除卻九鳳和莫白玉,這整個隊伍中的其他人對我的態度只能用“鄙夷”這個詞來形容,剛開始我還十分在意,畢竟被人用這樣的目光盯着沒幾個人能泰然處之,可時間一長我倒也沒什麼感覺了,只是覺得身後跟着這麼一羣人有些麻煩而已。
“將軍,離五行門還有一日的路程,今夜我們是否在這裡紮營休息,或者是連夜趕路?”滅風忽然上前幾步問我,我的思緒被打斷,稍稍怔了一下,便又看見他眼眸中閃過的鄙夷之色,心裡稍稍不爽,可也不想跟他多計較,擡首看了看天邊已經慢慢染上夜幕的顏色,再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這裡是一片還算隱蔽的叢林,隱約能聽見流水的聲音,算是個安營紮寨的好地方,便點了點頭,道:“那就在這裡吧。”
他向我行了個禮,也算是端端正正,可我卻連半點恭敬的意思都感覺不到,也並不在意,翻身從馬匹上下來,莫白玉和九鳳緊跟着從馬上下來,莫白玉走到我身旁,上下看了我一眼,嬉笑道:“這一年不見,你倒是聰明瞭不少,這騎馬說難不難,說不簡單也沒多簡單,你應該是不會騎的,可就這麼上了馬,一路走來,騎得竟越來越好了!”
我淡然地笑了笑,瞥了一眼身旁的棗紅色高頭大馬,心裡也稍稍感慨一下,或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都能做些什麼吧,以前我雖然不這麼認爲,可其實總是想依靠姐姐的,後來不知不覺的依靠西華少尊,如今他們都不可能再在我身邊了,或許是終於意識到了這一點,我發現自己也不是太笨,若是想着要做到的話,這些事情,到最終,都是可以做到的。
比如說騎馬,進入凡間,因爲是秘密行軍,我們自然不能用太過張揚的法子趕路,便喬裝成商隊,用凡人趕路的方法趕路,這樣自然得用上馬匹,一開始的時候我的確心驚膽戰,但是,或許是爲了不讓身後的那一羣名義是是我部下的人再低看了,我咬牙上了馬,卻發現,這事並沒有我想的那麼困難。
九鳳拿來了食物,我接了過來,靠着一棵樹坐下來,一擡手將面前的一堆樹枝點燃了,莫白玉對這些五穀雜糧不感興趣,只拿了一壺清水在我身旁坐下來。
夜色眨眼間瀰漫開來,周圍一堆堆火生起來,火光映着衆人的臉,我百無聊賴的看了看,將手裡最後一口乾糧吃完,側首看身旁的莫白玉,忍不住問他:“你爲什麼要跟着出來?”
莫白玉瞥了我一眼,淡然道:“我想出來便出來了,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我挑了挑眉,繼續問:“我想你是很想將身上的封印完全解開的,可你爲什麼一直都不提這件事?”我伸出手,指了指手心上,他曾刻上去的符印。
莫白玉神色微頓,半響卻沒有答話。
我更加詫異了些,猶豫了一下,終是忍不住試探性的問:“你不會是害怕吧?”
他的瞳孔微微收縮,怔愣地轉首看着我,我愣了一下,驚詫,莫不是被我猜對了吧?
莫白玉盯着我看了半響,慢慢轉過頭,目光落在面前的那堆篝火上,略略透着些許墨綠色的眼眸中跳躍着火光。
“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本來一開始的時候,我是很想解開封印,可如今卻真的害怕,若是將封印完全解開,我是不是真的會如傳言中的那般,成爲一個沒有理智,只知道殺戮的‘殺神’?”莫白玉沉沉的開口道。
我怔住,卻不知他竟真的會這樣想,原以爲他如他表面上看着那樣瀟灑,無拘無束,不懼怕什麼,也不會有什麼猶豫。可如今看來,只要是有思想有感情的人,或許都不會做到真正的瀟灑自如,什麼都不在乎。
可是我疑惑的是,莫白玉,他在乎的,卻是什麼呢?按說如今的他雖然還是有莫白玉的記憶,可是那些東西對於他而言,應該只是記憶吧,難道,他也會如真正的莫白玉那般,在意他所在意的東西嗎?
我看着他的臉,忽然間有點確定自己的想法。
夜漸漸深了,周圍只聽得見噼啪作響火燒木柴的聲音,間或夾雜着已經入睡了的魔軍的鼾聲,或許是因爲這些聲音,我睡得不安穩,索性起身,跟一旁守夜的人打了聲招呼,便藉着月光在林中隨意散步起來。
周圍一片靜寂,所以稍稍有些聲音,便顯得十分的清晰,剛纔聽到的流水聲更加清晰起來,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衣服,心想,走了一日一夜,這衣服也有些風塵味了,再加上這凡間如今似乎也快到夏日了,去那水裡洗個澡,應該十分舒服。
這麼想着,便循着聲朝那流水之處行去,走了不久,便在林子盡頭發現了一個不甚大的山泉,水流從一旁高聳的山壁上淅淅瀝瀝的落下來,在山壁底形成一個不大的潭水,一股極其清新的水汽撲面而來,我深吸口氣,走到潭水邊,伸手試了試水溫,清冽舒爽,是個沐浴的好去處。
找了個隱蔽的山石,將衣服脫下,倒也不敢脫光,只餘一件裡衣,將衣服置在山石後的草叢中,便下了水,激靈靈一下,山泉從毛孔中沁入,舒服極了。
正想往深處潛去,卻不想,這時候天際劃過一道銀芒,朝我這裡落下來,我一驚,認出來,那似乎是飛劍的光芒,便忙靠着山壁沉下去,只稍稍露出半截頭。
那飛劍果真停在了山泉旁邊,我十分慶幸剛纔將衣服藏得好,在這夜裡不仔細看應該也發現不了,否則豈不是要窘迫死!
我靠在山壁上,隱約看見飛劍上是一個着着黑衣的人,一落道地面,腳底的飛劍便飛回他背上的劍鞘中,他慢慢側身,我驚訝地發現,這人竟是墨佟!
我忙用上隱息之法,此時若是被他發現,卻不僅僅是窘迫就能了結的,畢竟當日我爲了離開,已經同他動了干戈,此時若是見了,只怕是除了動手之外,便沒什麼別的解決方法了。
墨佟靜靜地站在原地,並沒有馬上離開的意思,看樣子似乎是在等人。我心裡疑惑,他這麼晚了來這裡做什麼?想了想,覺得如今除了人間界的歸屬問題,應該也沒有什麼別的事值得墨佟出崑崙一趟。
約莫等了半柱香的時間,又有一道劍芒從空中劃過,落在了墨佟身旁,我睜大眼去看,發現這人我並不認識。
那人着一件凡間普通的深藍色衣袍,衣帶處掛着一個樣子別緻的黑色木牌,將飛劍收回劍鞘中,他向着墨佟垂首,恭敬道:“見過墨佟公子。”
墨佟伸手扶了一下,道:“常凌公子不必多禮!”
那叫常凌的擡起頭,道聲“不敢”,直起身,站定。
墨佟問:“情況怎麼樣?”
常凌沉聲道:“在下已經細細的查過,可以確定,他們的人應該明日便會到。”
墨佟點點頭,繼續問:“可查清楚了,他們走的是哪條路?”
常凌道:“應該是瀛洲西部的那條路。”
我大驚,恍然明白了這兩人到底在幹什麼。這常凌顯然幹了我以前幹過的活,若是猜的不錯的話,他應該是仙界一方放在妖魔界在人界已經佔有的勢力中的探子,而他告訴墨佟的消息,卻是我所帶領的這一隊人要趕去五行門要經過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