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老君推門踏進屋裡,玄女和女媧的神色由怔愣變成警惕,女媧站起身,擋在玄女面前,冷聲道:“你來做什麼?”
太上老君溫吞吞的笑了笑,慢慢踱進屋裡,四下看了一眼,開口道:“沒想到,玄女你還真的能在這樣的地方住下去。”
玄女冷冷地看着他,不屑道:“不過是比凡人多活了些年歲而已,玄女從不覺得自己高人一等,這裡凡人住的,我爲何住不得?”
太上老君呵呵笑道:“玄女娘孃的心境竟已到了如此闊達的地步,倒是老道我,顯得有些俗氣了。”
女媧皺起柳眉:“莫要說這些無關痛癢的廢話,你有什麼目的最好趕快開口,我們如今的交情還夠不上說這些閒話的份。”
太上老君的面色沒有因爲女媧的話改變半分,依舊笑的十分慈善,我幾乎不覺得眼前這個慈善溫和的太上老君是我之前在蟠桃宴上看見的那個,還是說,我從未見過太上老君的真實面目,他的所有表情和神色,都是用來僞裝真實的面具,而面具下的面目,是沒有人看到過的,我甚至覺得,即便是鴻鈞老祖,都沒有看到過。
他笑了笑,繼續道:“女媧娘娘莫要如此嚴肅,老道知道你們不信老道,只是老道今日會來到這裡,兩位難道不好奇爲什麼嗎?”
玄女哼了一聲,冷笑道:“除了你家師尊交給你的活,難道老君你還會對別的事情感興趣嗎?”
太上老君依舊不生氣,垂首,從袖中拿出一樣東西來,我怔了一下,只因爲他手裡的東西,竟是陸壓道君的崑崙鏡!
玄女輕咦道:“你怎麼會有這個?”
女媧先是一愣,繼而皺眉道:“彆着急,那個不是崑崙鏡!”
玄女微愣,太上老君擡起手,讓兩人看的更加仔細些,我纔看清楚,他手裡的鏡子,真的不是崑崙鏡,只是樣式十分相像,但是鏡面上的紋路並不相同。
“此鏡名爲‘絕塵’,不是陸壓道君同我師尊手裡的那面崑崙雙鏡,這東西,只是老道閒來無事煉製的,沒有別的什麼功用,最大的神通是,能躲過崑崙雙鏡的探查而已…”他眯着眼笑着,話音頓了頓。
女媧愣住,玄女也呆滯住,兩人的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太上老君手裡的鏡子,怔了半響,女媧纔開口道:“你說…這鏡子能躲過崑崙鏡的探查?”
太上老君點點頭,順手摸了摸他那把灰白色的鬍鬚,樣子有些得意。我訝異的不是這鏡子的功用,而是太上老君說的,崑崙雙鏡!
崑崙鏡竟有兩面,陸壓道君手裡一面,而另一面,竟是在鴻鈞老祖手裡,那麼,即便是我們怎麼集齊神器,那也是不能夠的,無論如何,鴻鈞老祖手的鏡子,誰也拿不到!
玄女定定地看着太上老君手裡的鏡子,慢慢的擡頭,神色有些怪異,期待,恐懼,更多的是掙扎。
良久,她的神色恢復平靜,慢慢出聲道:“說罷,你帶着這東西來,到底想做什麼?”
太上老君笑了笑:“千里迢迢而來,自然是想幫幫兩位,只怕兩位不信任老道,覺得老道圖謀不軌。”
女媧揚起纖長的眉,神色譏誚:“若是你是我,看到鴻鈞老祖最得意,最聽話的弟子突如其來的來到自己面前,並且告訴你,他可以幫你,幫你背叛他師尊,你會不會也好奇一下,這背後的原因是什麼?”
太上老君搖搖頭,不置可否的笑笑,將手上的鏡子放在玄女面前,繼而坐了下來,擡眼看着女媧和玄女:“兩位不信老道,這很正常,老道知道,老道在兩位心目中的形象是怎樣的,也並不指望兩位能完全的相信老道,而且,你們信不信任,對老道而言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願不願意接受老道的提議,同老道合作。”
女媧側目看他,問:“合作什麼?”
太上老君頓了一下,繼續道:“兩位同老道相比,身份地位尊貴,擁有的太多,所以在意的東西便很少。譬如說權利,在兩位眼中,或許一文不值,可是對於老道而言,它的誘惑力卻是極強的,兩位可以罵老道庸俗,也可以說老道無恥,但是正因爲老道有這些慾望,所以兩位纔有了這次合作的機會。”
女媧絲毫不掩飾眼神中的不屑,玄女卻擡起眼,問道:“你到底想合作什麼?”
太上老君將那面鏡子拿起來,神色怪異地看了兩人一眼,道:“兩位想做什麼老道知道,只是礙於崑崙鏡無時無刻的探查之下,無法行動而已,最重要的是,那件事若是缺了兩位,必然是不能完成的,所以,老道可以將這面鏡子借給兩位。”
女媧和玄女的呼吸略微急促了一些,又迅速恢復平靜,女媧猶疑地看着太上老君,問道:“冒着這麼大的風險,就只爲了送這面鏡子給我們,這麼做,對你有何好處?”
太上老君笑了笑,道:“兩位覺得,這三界若是沒了,我們會如何?”
玄女道:“你雖然不是同我們一樣,從混沌中衍生而出,但是軀體也是混沌中的元靈之氣化出的三清凝聚而來,自然也不是凡體,即便是這三界消失了,你也能同我等一樣,在宇宙洪荒中存活。”
太上老君搖了搖頭道:“老道方纔說過,老道感興趣的是權力,若是這三界消失了,存活下來的,除了你們這些上古神邸,也就只有那些修煉有成的仙人,這些人,即便是存活下來,也同老道沒什麼關係,老道若真的想成爲一方至尊,掌管一界,又該如何呢?”
我張大了嘴,沒料到這太上老君居然癡迷於權力,更沒料到,他可以這麼肆無忌憚的將自己的慾望說出口。
玄女和女媧的臉上這次卻沒了先前那些不屑,看着太上老君的眼神有些怪異,不解中帶着些許難以置信,似乎也想不出,太上老君爲何會對這凡人才會感興趣的東西有這麼強烈的慾望,若是他有着這樣強烈的慾望,又怎麼能修成這副仙身的呢?
玄女和女媧相視一眼,似乎在同對方商議,停了半響,女媧道:“我想你也不至於千里迢迢跑來騙我倆人,我也不在意你的目的是什麼,只是奉勸你一句,念由心生,莫要因此墜入魔道纔好。”
太上老君笑了笑,點頭道了聲謝,不言其他。
女媧接過太上老君手裡的鏡子,太上老君雙脣動了動,似乎是在將操控鏡子的口訣傳給她,女媧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你也可以離開了,雖然我知道這不是你的目的,但是還是得謝謝你,無論如何,這三界蒼生,是因爲你這一舉得救的。”
太上老君怔了怔,神色怪異地看着女媧,猶豫了半響,開口道:“你可知道,一旦你們決定去那湮滅之域,便不可能再出得來,你執意如此,捨得嗎?據我所知,我那師弟可從未對你忘情過。”
我又被這話驚住,只見女媧面色驀然慘白,雙脣微顫,停了良久,才緩緩道:“自從他選擇站在他師尊一邊的那一日起,我同他的一切便已經結束,忘不忘情都沒有任何區別。”
太上老君頓了頓,又問:“那麼,你連西華也捨得下嗎?”
我的腦袋轟隆一聲巨響,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可是又被這事實驚得渾身僵硬,只能一動不動的繼續看着,只見女媧的臉色更加蒼白,咬了咬脣,卻終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太上老君臉色的笑容終於退去,神色有些悵然,看了女媧一眼,又看了看玄女,目光再落在搖牀裡的小娃兒身上,稍稍頓了頓,轉身離去。
我怔怔地看着女媧,半天才將腦子裡的信息消化過來,難以置信地想,女媧竟是西華的母親…西華知道嗎,他若是知道了,又會作何感想呢?
玄女慢慢走到搖牀旁邊,輕輕的搖了搖牀,神色溫柔,我靜靜地停在一旁,看見她伸出手將搖牀上的我抱起來,揚起脣角笑着,輕輕地道:“寶寶,娘可以去找你爹了…娘好開心…”她笑着,眼睛裡卻流出了淚。
襁褓中的我似乎感受到什麼,慢慢的睜開眼,依依呀呀的叫着,扯着她的衣襟,似乎已經感覺到她要離開。我的心揪得難受,忍不住有些埋怨她,爲何就這樣將我丟下,我寧願同他們一起離開,也不願活在這個沒有人憐惜的世界中。
可是她聽不見我的聲音,所以,我的命運不會改變…
眼前的畫面又如同水墨一般慢慢扭曲,凝聚,我合上眼,任眼角的淚滑落,再次睜開眼,眼前的一切又有了變化。
我站在一片碧色的海洋上,海面平靜如同湖水一般,碧色的海洋中倒映着我略有些蒼白的臉,頭頂是白茫茫的天,沒有云朵,只是霧濛濛一片,如同那山水畫中一樣,是水墨繪成的一般。
慢慢的,白茫茫的天沉了下來,似乎要同碧色的海洋融爲一體,我禁不住閉上眼,只覺得有股暖融融的氣息將我包裹,充沛的靈氣瘋狂的涌向我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