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後的邑都,如同剛剛做完頭髮的女人,散發着妖嬈嫵媚的氣息。
霓虹在車窗上流淌成斑斕的河,謝靈運的側臉映在玻璃上,與城市的倒影重疊,睫毛投下的陰影裡藏着流轉的燈火。
“妖物要玉石我還能理解,它要黃金做什麼?”時萊翻着案件資料,紙張在指尖沙沙作響。
謝靈運的目光追隨着一座摩天大樓的輪廓:“財侶法地,有些魍魎也要煉丹的。”
時萊聽到財字,又想起剛剛回落就一路飆升的金價,喟嘆道:“如果我是孫悟空就好了。”
謝靈運回頭看了他一眼,微笑着又轉回去看着窗外流光溢彩,只有楊雪不解,“你爲什麼想要當猴子?”
“金箍棒一萬三千五百斤,以唐朝的重量計算,就是8640千克,一克750塊錢,你算算。”
楊雪還真的拿出手機計算了下,突然“啊”了一聲。
“648億......猴子這麼有錢嗎?”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彷彿被這個數字燙到了舌頭。
猴子就算被打入凡塵,沒了超能力,祂也有鈔能力。
648億現金,這個世界上能拿出來的人已經很少很少了。
時萊感嘆了會,拍了拍副駕駛,“你們帶了防護服嗎?”
高明德轉過身來,奇怪道:“真人,妖物也會生化攻擊?”
時萊想起黃鼠狼的那個臭屁,他和謝靈運有靈力護體無所謂,米小滿當時隔了七八米遠都差點被薰吐,如果不是竹鞭及時驅散毒霧,還不知道後果如何。
“備着吧,我見過的妖物不多,不過上次遇見的就會毒氣。”
高明德立刻掏出手機安排,感嘆着,“咱們小時候還有三防課呢,不過那時候可沒有這麼多好裝備,防毒面具都沒有,只有紗布口罩。”
時萊哂笑着,“三防是不是防火防盜防閨蜜?”
高明德才不信時萊沒在學校裡沒學過。
他實在跟不上年輕人的跳躍思維,又不好懟人,乾脆閉着眼靠在座椅上不說話。
在一間珠寶店的保險倉庫門前,車輛停住,從邑都市局來支援的同事已經控制住現場。
“這是最近一次案發現場,五天前的事,還沒有解封。”楊雪陪在時萊身側朝着裡面走,遞過來一雙鞋套和頭套,“戴上套子,別留下DNA。”
時萊鄙夷的撇了下嘴。
話是好話,在老司機嘴裡說出來,直接上高速。
高明德掀開警戒線,讓時萊進去,指了指地上三角牌標識。
俯下身子,腦袋貼着地面,可以看見一連串的貓爪印從狹小的通風管道一直到貨架處。
細碎的爪印,從步幅可以看出,小貓當時走的很悠閒,像是來逛街的貴婦。
謝靈運陪在時萊身側,把一張“千里追魂符”不着痕跡的塞到他手心。
這種符籙之前尋找陳寧父親的屍骨時曾經用過一次。
便是現在,以時萊的修爲也很難畫出這種符籙,積攢的靈氣勉強可以施法而已。
用礦泉水簡單的淨手,點燃線香,時萊把符籙輕輕放在腳印上,誦唸咒語。
一縷煙塵被符籙牽引着,緩緩落在羅盤之上。
“跟着羅盤走吧,不知道這隻貓妖還在不在邑都。”時萊把羅盤託在手上,坐在警車副駕駛開始導航。
楊雪陪着謝靈運坐在第二排,支隊長高明德同志只能委屈巴巴的蜷縮在第三排。
車輛兜兜轉轉,按照羅盤的指引,一路向西,又朝着灌口縣的方向開去。
沿着國道走了十幾公里,羅盤指針開始晃動。
車上幾人順着方向看去,是一座荒山。
此時天色還未曾黑透,夕陽把最後一抹餘暉塗抹在山巔,映出一片赤紅。
山野無路,車輛無法前行,時萊推開車門,順着小路朝着山上走。
他很確定就是這裡,懷裡的竹鞭已經開始顫抖。
這是請戰的信號。
謝靈運下車後抖了下道袍上的摺痕,默默跟在時萊身後。
“你們幾個人留守,保持通訊。”高明德點了幾個人,又叮囑道:“先起飛無人機,看看山頂上的情況。”
吩咐完,手忙腳亂的套上防護服,活像個呆頭鵝,拿上電擊槍,帶着十餘人跟上時萊的腳步。
山並不高,大概只有兩三百米的樣子,沿着前人留下的山路,一行人很快爬到山巔。
在這裡,只有一座破敗的小廟,早就被掀了頂,殘垣斷壁。
謝靈運站在院子外面想了想,回頭對着楊雪等人擺了下手,“你們在外面等着,不要跟進來。”
此時時萊已經繞着小廟走了一圈,確定就是這裡,把羅盤收入懷中,又取出竹鞭在手。
兩人踩着雜草,踏過小廟倒塌的圍牆,走進前院。
“譁!”
一陣撲閃的聲音,棲息在屋檐下的鳥雀被驚動,撲閃着翅膀,驚慌失措的飛向天空。
天上最後一絲陽光已經落山,月光愈發顯得皎潔。
這裡只有一間正殿,此時屋頂破敗倒塌,早已經把神像砸的看不出本來面目,四周掛着的簾幔破損不堪,更是無法辨認字跡。
時萊踩着廢墟上的磚塊在裡面走了一圈,出來道:“看着不像是正神。”
“淫祠野廟自古不絕,民間各地自有信仰,不用奇怪。”謝靈運輕聲出言。
這個淫,和男女無關,是氾濫的意思。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
祭祀如此重要,所以古代朝廷對享受祭祀的對象,有着嚴格的規定,不符合統治者要求的均屬於淫祀。
但是各地都有自己獨特的信仰,供奉的神靈以千萬計。
特別是胡建地區,宋書記載,“閩之風俗,祭祀報祈,比他郡國最謹,以故祠廟之盛,甲於四方。”
不過謝靈運生活的年代,神話體系在民間還未完善,連道家都未統一,她也不是朝廷官員,對此事倒是不在乎。
兩人在廟裡晃悠了一圈,最後走到前院東南角落,看着一處枯井,嘴角浮出一絲笑意。
井口的青苔有新鮮的刮痕,像是最近才被什麼東西蹭過。
深井之下,裹着頭巾的三哥慌慌張張的拉上褲子,用力甩了甩左手,看着手腕上的銅鈴無風自動,心中一悸。
在他身側,一隻褐紅色的小貓已經弓起背,豎瞳在幽暗的空間裡泛起淡淡藍光。
明明是一隻鏽斑豹貓,可它的身上卻覆蓋着如三嫂般的鱗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