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四人擠在劇組的休息帳篷裡。江辭暮打開保溫桶,裡面是分好的南瓜粥,每盒上貼着便籤:愛麗絲的那份畫着月亮,法拉的是棒棒糖,南希的寫着“少放糖防蛀牙”,桑疏晚的盒蓋上畫着牽手的小人。南希咬着勺子突然開口:“我寫了個新劇本,講三個女霸總和她們的大明星閨蜜,副線是閨蜜的老公如何吃醋又寵妻。”
“那男主角的人設得是——”法拉含着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說,“表面高冷總裁,實則每天給老婆準備二十種早餐,還要給老婆的閨蜜們當司機。”愛麗絲踢了踢她的腳:“別忘了還要幫她們搶限量款手辦,上次辭暮幫我搶月亮主題盲盒,凌晨三點守在電腦前的樣子——”她突然笑出聲,“比我們家晚晚拍哭戲還認真。”
下午的戲份是操場跑步。桑疏晚穿着法拉改良的校服運動鞋,鞋底悄悄墊了半釐米增高——經紀人說“不能讓江先生顯得太高,影響校園情侶的最萌身高差”。跑過主席臺時,江辭暮突然湊近,聲音輕得只有兩人能聽見:“當年你跑八百米暈倒,是我揹你去校醫室的,還記得嗎?”她耳尖發燙,差點踩錯節奏,餘光看見鏡頭外的南希舉着手機錄像,嘴裡唸叨着“這段心跳加速的微表情絕了”。
收工後,四人坐在操場的看臺上看夕陽。法拉突然掏出個小本子,上面貼着這些年的合照:米蘭時裝週後臺的熱可可、冰島極光下的擁抱、頒獎典禮後的慶功宴。“我打算把這些做成手賬,”她晃了晃本子,“每一頁都要江先生寫句話,比如——”她翻到貼滿校服刺繡的那頁,“這裡可以寫‘你的校服袖口,藏着我整個青春的心跳’。”
江辭暮接過本子,筆尖在紙頁上沙沙作響。桑疏晚湊過去看,發現他寫的是大學時的小事:“她總把我的白襯衫第二顆釦子解開,說這樣顯得隨性;她背臺詞時喜歡咬筆帽,我偷偷買了二十支帶草莓味的;她在宿舍開演唱會,吵醒了整棟樓,我卻覺得那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
暮色漸深時,劇組的大燈亮了起來。南希突然指着遠處的食堂:“走,去吃油潑面!當年咱們四個翹課去校外吃夜宵,被教導主任抓包的事——”她突然看向江辭暮,“辭暮替晚晚挨的那記耳光,我可記得清清楚楚。”法拉突然從包裡掏出棒棒糖分給大家:“那時候就覺得,這男人能處,捱揍都不躲,就爲了保護晚晚的女主角試鏡機會。”
食堂的白熾燈下,桑疏晚看着江辭暮給她挑出麪條裡的蔥花——他記得她不吃蔥,卻總把自己碗裡的香菜挑給她,說“互補纔是完美”。愛麗絲和南希在對面拌嘴,爭論着“校園戲裡誰的臺詞更肉麻”,法拉舉着手機拍vlog,鏡頭掃過他們交疊的手腕,那裡分別戴着情侶手鍊,是用畢業時的校徽熔鑄的。
夜裡收工回酒店,江辭暮幫她卸去臉上的淡妝。溫熱的毛巾擦過臉頰時,他忽然輕笑:“今天拍吻戲,你睫毛抖得像蝴蝶振翅。”桑疏晚躲進他懷裡,聞着熟悉的雪松香水味:“還不是因爲南希在鏡頭外做鬼臉,說你耳尖紅得像番茄。”他低頭吻她發頂,指尖劃過她後頸的小刺青——那是他們結婚時紋的,他紋了顆圍繞星星的軌道,她說“這樣你就永遠在我身邊”。
凌晨三點,桑疏晚被手機震動吵醒。羣聊裡彈出法拉的消息,附帶九張圖片:是她新設計的婚紗草圖,每件都藏着小心思——袖口繡着他們的結婚日期,裙襬織着閨蜜三人的名字縮寫,頭紗上的星星圖案是南希用鋼筆勾的線稿。愛麗絲回覆:“拖尾要三米,辭暮得有力氣抱得動我們家晚晚。”南希:“婚紗紀錄片我來拍,片名就叫《星光下的軌道》。”
江辭暮翻了個身,手臂圈住她的腰,溫熱的呼吸拂過耳畔:“別熬夜,明天還要拍圖書館吻戲。”她關掉手機,在黑暗中笑出聲——原來幸福就是這樣,有愛人在枕邊,有閨蜜在身旁,有熱愛的角色在前方。那些藏在校服刺繡裡的青春,劇本批註中的溫暖,日常瑣碎中的溫柔,像棱鏡般折射出最動人的光,讓每個平凡的日子都閃閃發光。
這一晚,桑疏晚做了個夢。夢裡回到大學的迎新晚會,她在臺上唱《小幸運》,江辭暮坐在臺下舉着手機錄像,愛麗絲在後臺幫她整理裙襬,南希舉着攝像機找最佳角度,法拉抱着熒光棒在觀衆席尖叫。燈光暗下時,他走上臺遞給她一束玫瑰,說“以後你的每個舞臺,我都會在”。
晨光初綻時,江辭暮已經在廚房準備早餐。桑疏晚看着他繫着印有月亮圖案的圍裙(愛麗絲送的生日禮物),煎鍋裡的溏心蛋正滋滋作響。餐桌上,給閨蜜們的保溫杯整齊地擺着,標籤上分別寫着“南希的美式——少冰”“愛麗絲的拿鐵——雙份糖”“法拉的蜂蜜水——溫着”。
校園戲殺青那天,劇組在操場辦了小型慶祝會。南希舉着攝像機記錄下每個人的感言,輪到江辭暮時,他看着桑疏晚眼裡的星光:“七年前在圖書館撿到她的鋼筆,就像撿到了全世界最亮的星星。後來發現,這顆星星身邊還有三顆小月亮,把她的世界照得更暖更亮。”法拉突然掏出個小盒子,裡面是四枚定製戒指,戒圈上刻着四人名字的首字母,連起來是“STAR”。
新劇《玫瑰航線》開機前,四人擠在愛麗絲的工作室選戲服。法拉攤開設計圖,每件戲服的內襯都繡着不同的小圖案:桑疏晚的是星星,愛麗絲的是月亮,南希的是攝像機,法拉的是試管。“這樣我們就像永遠陪在你身邊,”法拉眨眨眼,“哪怕你在太空站拍戲,也能摸到我們的‘簽名’。”
開機宴上,江辭暮悄悄把桑疏晚的戲服外套披在她肩上,自己卻穿着單薄的襯衫。愛麗絲看在眼裡,偷偷把自己的羊絨圍巾塞進他手裡:“別裝硬漢,晚晚說你去年冬天爲了給她送湯,自己凍感冒了三天。”南希舉着酒杯過來碰杯,眼底藏着笑意:“辭暮啊,以後別總在監視器前盯着晚晚的特寫,導演說你把人家鏡頭都盯出洞了。”
拍攝間隙,桑疏晚常看見江辭暮坐在角落看劇本,指尖在紙頁上寫寫畫畫。有次她湊過去,發現他在每段吻戲臺詞旁都標了備註:“這裡要輕吻額頭”“這裡記得托住腰”“這段借位,怕她害羞”。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跡,比任何臺詞都讓她心動。
月底回別墅時,桑疏晚發現衣帽間多了面照片牆。江辭暮站在梯子上掛最後一張合照——四人在冰島的極光下,他抱着桑疏晚,愛麗絲和南希舉着“新婚快樂”的燈牌,法拉在旁邊比着剪刀手。“以後每去一個地方,就掛一張新照片,”他跳下梯子,揉了揉她的頭髮,“讓咱們的家,慢慢裝滿星光。”
某個週末的深夜,桑疏晚拍完夜戲回家,發現客廳亮着暖黃的燈。江辭暮靠在沙發上睡着了,腿上放着她的劇本,指尖還停在標註重點的那頁。茶几上擺着溫好的牛奶,旁邊壓着張紙條:“餓了冰箱裡有可露麗,愛麗絲說只能吃一個,怕你長痘。”她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色,突然想起大學時他幫她抄筆記,也是這樣趴在桌上睡着,陽光落在他睫毛上,像只怕光的蝴蝶。
閨蜜們常說,江辭暮是把“我愛你”拆成了無數件小事:清晨的煎蛋要擺成星星形狀,她拍戲時的保溫杯永遠是55℃,連她隨口提過的童年漫畫,他都悄悄收齊了整套珍藏版。而桑疏晚知道,這些小事裡藏着的,是比星光更璀璨的真心。
《玫瑰航線》拍攝過半時,四人在法拉的工作室辦了次小型畫展。牆上掛着法拉爲桑疏晚設計的所有戲服手稿,南希把她們的合照做成了膠片牆,愛麗絲則整理出一摞寫滿批註的劇本,每一頁都標着“晚晚的高光時刻”。江辭暮站在角落,用手機記錄下她們的笑聲,鏡頭掃過桑疏晚時,她正舉着法拉畫的Q版畫像,笑得像個孩子。
那天晚上,四人躺在工作室的地毯上看星星。法拉突然指着夜空:“你看,那三顆星連起來像月亮,旁邊那顆最亮的,多像晚晚。”愛麗絲遞來熱可可,杯壁上的水珠在燈光下閃閃發亮:“所以我們是她的月亮,辭暮是她的軌道,永遠護着她發光。”南希突然坐起來,眼裡閃着光:“這句話好,我要寫進新劇本的開頭。”
江辭暮伸手握住桑疏晚的手,指尖劃過她無名指的婚戒。遠處的城市燈火通明,近處的笑聲溫暖如春。他忽然明白,所謂的永遠,不是海誓山盟,而是無數個這樣的瞬間:她在臺上閃耀,他們在臺下守護;她爲角色落淚,他們爲她遞上紙巾;她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他們在身後築起最堅實的港灣。
夜風拂過,帶着淡淡的花香。桑疏晚看着身邊的人,忽然覺得自己何其幸運。有愛人懂她的脆弱,有閨蜜懂她的夢想,有熱愛的事業讓她綻放。那些藏在袖口的刺繡、劇本的批註、日常的瑣碎,終將在時光中沉澱,成爲最動人的故事——不是波瀾壯闊的傳奇,而是屬於他們的,溫柔而堅定的,星光與棱鏡的故事。
這一晚,工作室的燈一直亮着。南希在寫新劇本,法拉在改設計圖,愛麗絲在整理行程表,江辭暮在給桑疏晚揉肩。窗外的星星明明滅滅,卻始終有幾顆,緊緊圍繞着最亮的那一顆,就像他們,永遠彼此相伴,永遠溫暖如初。
深秋的頒獎典禮在國家大劇院舉行,桑疏晚穿着愛麗絲設計的墨綠絲絨禮服,裙襬繡着立體的月桂葉,每片葉子的脈絡裡都嵌着極小的珍珠——法拉說這是“把江先生的溫柔織進布料”。後臺化妝間裡,南希舉着手機錄像,鏡頭掃過她手腕上的銀鐲:“辭暮送的訂婚鐲和禮服配色絕了,我宣佈,今晚最佳配飾獎歸江先生所有。”
江辭暮站在角落,手裡捧着個絲絨禮盒。輪到桑疏晚上臺前,他輕輕打開盒子,裡面是枚鑲着碎鑽的月亮胸針:“愛麗絲設計的,說要別在左胸第二顆鈕釦位置。”他的指尖掠過她鎖骨下方的皮膚,那裡有他去年生日時紋的小月亮,“這樣你領獎時,就像我們三個都在你身邊。”
走上紅毯的瞬間,桑疏晚聽見粉絲們的歡呼聲裡混着熟悉的笑聲。VIP席上,愛麗絲舉着場記板假裝嚴肅,袖口的月亮袖釦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南希舉着攝像機比心,襯衫口袋露出半截給她寫的獲獎感言草稿;法拉穿着定製的星空裙,髮梢彆着和她同款的月桂葉髮卡,正在給鏡頭比“必勝”手勢。
當主持人念出“最佳女主角”時,桑疏晚看見江辭暮在臺下悄悄比了個“1”——那是他們的暗號,代表“你是我的第一”。接過獎盃的剎那,她忽然想起七年前的校藝術節,她第一次獲獎,江辭暮在後臺送她的那支玫瑰,此刻彷彿又握在手心,帶着同樣的溫暖。
後臺採訪時,記者問起她無名指的婚戒,桑疏晚笑着舉起獎盃:“獎盃是職業的肯定,婚戒是愛情的錨點,而她們——”她望向不遠處的閨蜜們,愛麗絲正在給法拉整理裙襬,南希在和工作人員交涉,“是讓我在星光裡不迷失的月亮。”
慶功宴結束已是凌晨,四人擠在保姆車回別墅。桑疏晚靠在江辭暮肩上,聽着愛麗絲和南希爭論“下一部戲該接古裝還是現代”,法拉突然掏出個小瓶子:“冰島帶回的極光標本,放在你們臥室的飄窗上,這樣就算看不到極光,也能想起我們的約定。”
回到家,江辭暮幫她卸下禮服,發現內襯上繡着極小的三個字母:N、A、F,還有個歪歪扭扭的“J”——是法拉偷偷繡的,說“江先生也是我們的月亮之一”。浴室裡,他早已放好了玫瑰花瓣浴,水溫調至她最愛的38℃,梳妝檯上擺着她常用的薰衣草精油,旁邊壓着張紙條:“洗完澡有驚喜,在衣帽間。”
衣帽間的落地燈亮着,江辭暮站在新佈置的照片牆前。牆上新增了今天的紅毯照,他站在角落微笑的樣子被愛麗絲抓拍下來,旁邊貼着大學時的舊照:桑疏晚穿着他的白襯衫,舉着第一個最佳新人獎盃,身後三個閨蜜比着誇張的剪刀手。“以後每面牆都要裝滿我們的故事,”他摟着她的腰,看着照片裡自己望向她的眼神,“就像你裙襬的月桂葉,每片都藏着光。”
凌晨四點,桑疏晚被輕輕搖醒。江辭暮穿着睡衣,手裡捧着平板電腦:“法拉發來消息,說今晚有雙子座流星雨。”他抱着毯子帶她到頂樓露臺,躺椅上早已放好了她最愛的毛絨靠墊,旁邊的保溫桶裡是熱着的紅棗茶。
星空下,法拉的視頻通話突然接入,背景是她的工作室,愛麗絲和南希正舉着望遠鏡:“晚晚快看!第三顆流星劃過的位置,像不像我們在冰島堆的星星雪人?”南希舉着手機轉圈,鏡頭掃過桌上的可露麗——是江辭暮下午剛寄過去的,“辭暮你偏心,給我們的是原味,給晚晚的是椰蓉味!”
流星劃過的瞬間,桑疏晚聽見江辭暮在耳邊輕笑:“知道你許了什麼願嗎?”他指尖劃過她手背,“不用猜也知道,是希望我們永遠這樣,吵吵鬧鬧,互相愛着。”遠處的城市燈火漸暗,閨蜜們的笑聲透過屏幕傳來,星空下的露臺彷彿成了世界的中心。
晨光微熹時,四人在羣裡分享昨夜的照片。桑疏晚看着法拉拍的星空圖,發現她在角落P了四個小剪影:兩個舉着獎盃,一個抱着攝像機,一個捧着設計稿,旁邊還有顆永遠閃耀的星星。愛麗絲回覆:“下年流星雨,我們去冰島拍婚紗照!”南希:“劇本我都想好了,就叫《流星下的軌道》。”
江辭暮抱着她慢慢搖晃,晨露沾溼了他的袖口:“冷嗎?”她搖搖頭,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色,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家長時,他緊張得把她的喜好寫成備忘錄,連喝奶茶要不要珍珠都標得清清楚楚。原來最深的愛,從來不是轟轟烈烈,而是把她的每個小習慣,都記成了生命的必修課。
上午補覺時,桑疏晚夢見自己回到剛出道那年。在狹小的出租屋裡,她對着鏡子練習臺詞,江辭暮蹲在地上給她改簡歷,愛麗絲抱着策劃案推門進來,南希舉着剛談下的試鏡機會,法拉抱着一堆布料說“給你做演出服”。那時的他們,眼裡都有光,而現在,那些光匯聚成河,讓她的世界永遠溫暖如春。
午餐時,江辭暮端來她最愛的奶油蘑菇湯,旁邊放着愛麗絲寄來的月亮形狀吐司:“她說拍戲時不能吃太多,早餐要精緻。”他突然從口袋裡掏出個小盒子,裡面是枚新的袖釦,刻着“STAR”四個字母——是法拉用她們的戒指熔鑄的,“以後我也是你們星圖的一部分了。”陽光穿過紗窗,在餐桌上投下斑駁光影。桑疏晚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明白,所謂的幸福,就是這樣的時刻:有愛人在側,有閨蜜在遠方分享喜悅,有熱愛的事業讓生命閃耀。那些藏在禮服刺繡裡的心意,劇本批註中的鼓勵,星空下的約定,終將在時光中釀成最甜的酒,讓每個平凡的日子,都成爲值得收藏的星光。
這一天,風很輕,陽光很暖,而愛,像棱鏡般,在他們的生活中,折射出最動人的光彩。
凌晨五點的化妝間飄着冷萃咖啡的苦香,桑疏晚對着三面鏡調整假睫毛的角度。助理小周舉着吹風機在她身後小心伺候,熱風掠過耳後時,她摸到那道三釐米長的舊疤——去年拍馬戲時被馬蹬刮傷的,此刻正被遮瑕膏層層覆蓋。鏡子裡,她眼下的青黑像暈開的墨點,化妝師小陳正舉着遮瑕刷在旁邊待命,刷毛尖還沾着淺米色膏體。
“晚姐,霽月姐的保姆車到了。”小周的聲音帶着幾分緊張,鏡子裡映出她攥緊化妝棉的手。桑疏晚望着自己眼底淡淡的青黑,想起經紀人昨夜在微信裡說的話:“新生代小花現在流行‘野心寫在臉上’的人設,你別跟她們一般見識。”消息發送時間是凌晨一點,附帶的截圖裡,桑霽月剛在微博發了張對着劇本比心的照片,定位顯示在某五星級酒店的行政套房。
雕花木門被推開的瞬間,香奈兒五號的氣息先涌了進來。桑霽月穿着Gucci新款刺繡衛衣,髮尾卷着剛做好的羊毛卷,腕間卡地亞手鐲隨着動作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她的助理小桃抱着一堆名牌包跟在身後,其中一個鉑金包的鎖釦在燈光下泛着冷光。十八線網劇女主到一線製作女配,她用了不到半年時間,靠的是經紀人王姐在酒局上替投資方擋下的七杯茅臺——這事在業內傳得沸沸揚揚,連茶水間的阿姨都知道新來的小花“能喝又會來事”。
“疏晚姐早呀。”桑霽月笑得像剛摘的荔枝,指尖劃過桑疏晚的劇本封面,指甲上的薔薇豆沙色甲油膠在紙頁上留下淡淡的印記,“昨晚看您在圍讀會提的那場打戲修改,真是醍醐灌頂呢。”她的手指停在“狼毒花”那頁,指尖輕點着桑疏晚用紅筆標註的“生長於海拔2000米以上戈壁”,“不過我有點小想法……”
桑疏晚放下睫毛夾,鏡子裡兩人的倒影形成微妙對比:她穿着劇組統一的灰色衛衣,袖口磨得發毛,領口處還留着去年拍古裝戲時蹭到的金粉;對方卻把私服穿成了時裝週秀場,衛衣上的刺繡在燈光下泛着珍珠光澤,一看就是高定款。七年前她剛入行時,也是這樣揣着改好的劇本去敲前輩的門,換來的是一句“先把臺詞念清楚”,說這話的老戲骨如今已經退圈,偶爾在電視上看到對方演的婆婆,她總會想起對方手背上的老年斑。
“說說看?”她轉身時帶起香奈兒邂逅淡香水的尾調——這是贊助商指定的用香,連味道都要分咖位。桑霽月的助理小桃正躲在角落發消息,手機屏幕的冷光映出她快速敲擊的指尖,大概率是在給營銷號通風報信。
桑霽月的手指停在“公子留步”那句臺詞上,指甲在紙面上敲出規律的節奏:“您看,雲霜郡主初見將軍,除了遞調令,是不是可以加個整理袖釦的動作?”她忽然湊近,溫熱的呼吸拂過桑疏晚的耳垂,身上的香奈兒五號濃得幾乎要蓋過咖啡味,“這樣既能表現郡主的細膩,又能體現兩人的肢體接觸,觀衆看了會覺得更有張力呢。”
化妝間的冷光燈在桑疏晚眼下投出陰影,她注意到對方劇本上的筆記是用Tiffany藍的鋼筆寫的,重點處貼着水鑽貼紙,甚至在“將軍”二字旁邊畫了個小小的愛心。原著裡雲霜郡主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女將軍,袖口永遠沾着馬料味,腰間別着半舊的牛皮箭袋,怎會在初見時注意男人的袖釦?她還記得圍讀會上,張導特意強調:“雲霜的剋制,體現在每個指尖的張力裡,她不是深閨裡的繡花小姐。”
“霽月對角色的理解很獨特。”她按住對方正要翻動劇本的手,掌心觸到對方手腕上的防過敏膠帶——那是上週拍淋雨戲時,桑霽月因“皮膚敏感”要求用蒸餾水的後遺症,劇組爲此多花了兩萬塊水費,“不過劇本里每個動作都經過三次圍讀會討論,張導特意強調過郡主的剋制。你看這裡……”她翻開自己的劇本,泛黃的紙頁上佈滿密密麻麻的批註,“我標註了三個呼吸節點,遞調令時手腕要微顫,體現她表面鎮定實則內心波動,這是和導演溝通過的細節。”
桑霽月的笑意僵了零點一秒,隨即用更甜美的聲音說:“還是疏晚姐專業,我就是個新人,總想着多表現點……”她轉身時衛衣下襬掃過桑疏晚的劇本,《雲霄記》的臺本嘩啦散落在地,露出裡面夾着的醫院CT報告——腰椎第四節輕微錯位,是去年拍跳樓戲時留下的,報告日期旁用紅筆寫着“止痛藥需控制劑量”。
桑疏晚彎腰撿劇本時,聽見小桃在角落小聲說:“王姐說這場戲是霽月姐上位的關鍵,必須讓觀衆記住她的眼技,隔壁組的《鳳求凰》女二就是靠加戲逆襲成女主的……”聲音突然頓住,因爲桑疏晚已經擡起頭,目光平靜卻帶着某種穿透力,像她在《大漠孤煙》裡演的女間諜,能看穿敵方的密碼本。
攝影棚的蝴蝶燈在桑疏晚水藍色戲服上織出星芒,她握着道具調令的手忽然收緊——方纔場記送來的新劇本上,桑霽月的編劇朋友用秀麗筆添了三行臺詞,墨跡還帶着新鮮的毛邊。“將軍鎧甲上的牡丹紋,倒與本宮閨房的屏風花色相似”,尾字“似”的最後一筆拖得老長,洇開的墨點像滴在宣紙上的淚。
“張導,這段臺詞……”她剛開口,就看見桑霽月正對着鏡頭補妝,粉餅在燈光下泛着珍珠光澤,王姐站在她身後,手機屏幕亮着,上面是實時更新的微博熱搜——#桑霽月演技靈氣#已經衝上23位,配圖是她在化妝間比心的照片,文案寫着“和疏晚姐姐一起加油”。導演組那邊,投資方代表李總正和副導演說着什麼,手指不時指向桑霽月,臉上帶着意味深長的笑。
“先試試吧。”張導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這位拍過《長安秘事》的名導,此刻正盯着投資方送來的果籃,裡面躺着顆足有籃球大的哈密瓜,“新人有想法是好事,咱們多磨合。”他的目光掃過桑疏晚,眼底閃過一絲無奈——昨天深夜,他剛接到投資方的電話,暗示要給桑霽月加戲,理由是“小花自帶流量,能拉動年輕觀衆”。
場記板“咔”地拍下,桑疏晚立刻進入狀態。石桌邊的“將軍”由實力派演員陳道明客串,此刻正襟危坐,目光如炬。桑霽月踩着繡花鞋走近,水袖揚起時,桑疏晚注意到她腕間多了串珍珠手鍊,不是劇組的道具——這是越界的開始。
“將軍留步。”桑霽月的聲音比圍讀時甜了三分,本該冷硬的“將軍”二字尾音上揚,像在喊心上人,“本宮……”她忽然擡手,指尖掠過陳道明的袖釦,“這牡丹紋倒與本宮閨房的屏風花色相似。”
陳道明的眉峰微挑,職業素養讓他保持着姿勢,但眼底閃過一絲意外。桑疏晚感覺掌心發潮,道具調令的邊緣硌得虎口生疼。按照原劇本,雲霜郡主此刻該是大步上前,將調令拍在石桌上,震得茶盞裡的水濺出邊緣。
“哦?”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攝影棚裡迴盪,帶着將軍特有的沙啞,“郡主倒是好記性,連本宮鎧甲的紋飾都記得。”她忽然低頭,看着對方腕間的珍珠手鍊,“不過比起牡丹,末將更愛軍中的狼毒花——雖不豔麗,卻能在戈壁灘上活十年,根系能牢牢抓住沙土,哪怕狂風暴雨,也不會讓一寸土地流失。”
現場突然安靜。桑疏晚看見桑霽月的指尖在袖釦上頓住,珍珠手鍊隨着她的顫抖輕響。陳道明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像在看一場無聲的劍拔弩張。張導的手指在監視器上敲了敲,沒喊“卡”,顯然在等接下來的戲。
“狼毒花……”桑霽月忽然輕笑,眼尾掃過桑疏晚腰間的牛皮箭袋,“本宮曾在御花園見過,不過是柔弱的草本植物,怎及牡丹的雍容華貴?”她的聲音裡多了絲挑釁,像在試探對方的底線。
桑疏晚感覺腰間的舊傷在隱隱作痛,那是三年前拍《烽火佳人》時被馬踩出來的。她忽然上前半步,逼近桑霽月,戲服上的銀線刺繡在燈光下泛着冷光:“郡主若見過真正的狼毒花,就該知道它們生在海拔兩千米以上的戈壁,根系能深入地下三尺,開花時漫山遍野都是赤紅,像戰士流乾的血。”她頓了頓,目光掃過對方精緻的妝容,“不像有些花,只能開在溫室裡,稍有風雨就會折枝。”
“卡!”張導終於喊停,聲音裡帶着掩飾不住的驚訝。桑霽月的臉色有些發白,珍珠手鍊滑到肘彎,露出腕骨處的紅痕——剛纔桑疏晚逼近時,她下意識往後退,撞到了石桌的棱角。
“這段不錯,有張力。”張導摸着下巴,“不過霽月,你的臺詞要再沉下來些,雲霜郡主是將軍,不是嬪妃。”他轉頭看向桑疏晚,目光裡有讚許也有擔憂,“疏晚的即興發揮很好,不過下次還是按劇本走,咱們儘量一條過。”
休息時,桑疏晚坐在摺疊椅上揉腰,小周遞來溫熱的護腰貼。她看見桑霽月正躲在角落打電話,聲音帶着哭腔:“王姐,她故意針對我……對,就那句狼毒花的臺詞,分明是在諷刺我靠關係上位……”陽光從攝影棚的天窗照進來,在她髮梢鍍上金邊,像極了七年前那個在後臺哭鼻子的新人——那時桑疏晚剛拿了人生第一個女配獎,新人在洗手間哭訴說被導演罵“沒天賦”,她好心安慰,卻在半個月後看見對方在媒體前說“前輩不指導新人”。
下午拍對手戲時,桑霽月換了副模樣。她的臺詞嚴格按照劇本,卻在遞調令時故意手抖,讓調令滑落在地。桑疏晚彎腰去撿,聽見她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疏晚姐的腰傷,還能撐住拍打戲嗎?聽說去年你在《山河令》劇組,可是靠打止痛針才拍完吊威亞的戲呢。”
指尖觸到地面的瞬間,桑疏晚忽然擡頭,笑得溫和:“多謝霽月關心,不過比起腰傷,我更擔心有些小花,爲了加戲連角色人設都不要了——雲霜郡主若真像你演的那樣,恐怕早就被皇帝砍了腦袋,哪還能當什麼將軍?”
這話像根細針扎進桑霽月的防線,她的笑意僵在臉上,眼尾的假睫毛微微發顫。遠處,王姐正朝這邊招手,手裡拿着手機,屏幕上是新的熱搜詞條:#桑疏晚打壓新人#,配圖是上午拍戲時桑疏晚逼近她的畫面,角度選得巧妙,讓桑疏晚看起來像在霸凌後輩。
當天的戲拍到晚上十點才收工。桑疏晚卸完妝,對着鏡子按摩眼周,發現右眼皮跳得厲害。更衣室的門被輕輕推開,桑霽月穿着浴袍進來,頭髮還滴着水,臉上沒了妝容,顯得格外清純:“疏晚姐,今天的事對不起,我就是太想演好角色了……”
桑疏晚看着她手腕上的防過敏膠帶,想起下午拍淋雨戲時,對方堅持要用38度的溫水,導致整個劇組等了半小時燒水。“沒事,新人嘛,都需要成長。”她扯下臉上的面膜,露出底下淡淡的細紋,“不過下次改劇本,記得先和導演、編劇溝通,咱們這個戲,講究的是‘尊重原著’。”
桑霽月的指尖絞着浴袍帶子,忽然擡頭:“疏晚姐,你說我能成爲像你這樣的影后嗎?”語氣裡帶着天真的崇拜,像極了粉絲見到偶像。
桑疏晚看着鏡子裡兩人的倒影,一個眼角有細紋,一個皮膚光滑如瓷。她忽然想起自己剛拿第一個影后時,在後臺對鏡自問:“現在的你,還記得剛入行時在地下室吃泡麪背臺詞的自己嗎?”此刻,她看着桑霽月眼底暗藏的算計,忽然明白:有些路,從來都不是靠加戲就能走完的。
“影后啊……”她輕笑,指尖劃過自己耳後的舊疤,“需要的不只是鏡頭前的靈氣,還有鏡頭後的骨氣。”她轉身時,浴袍帶掃過桑霽月的膝蓋,“對了,你今天加的那句牡丹臺詞,我幫你改了——‘將軍鎧甲上的牡丹紋,倒像極了西北戰場上的烽火’,這樣既符合人設,又能埋下伏筆。”
桑霽月的瞳孔微微收縮,看着桑疏晚遞來的劇本,上面用紅筆寫着新的臺詞,旁邊標註着:“牡丹在西北象徵戰火,與後文‘焚城’情節呼應——來自原著第47章註釋。”她忽然意識到,這個看似溫和的前輩,早已在劇本里佈下天羅地網,每個越界的舉動,都會被不動聲色地駁回。
更衣室的燈忽然熄滅,應急燈亮起時,桑疏晚看見桑霽月的表情在明暗間變幻。遠處傳來場工收工的聲音,有人在哼歌:“臺上做戲臺下算,誰把真心換流年……”
卸完妝的桑疏晚坐在保姆車上,手機震動,經紀人發來消息:“熱搜撤了,投資方那邊我去溝通。你明天的打戲……”她看着窗外掠過的霓虹燈,想起白天桑霽月腕間的珍珠手鍊——那是某珠寶品牌的高定款,上週她剛拒絕了該品牌的代言,因爲對方要求她“多帶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