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繁華的街道因爲明媚的天氣顯得有些擁擠,耳邊充斥着衆人高低不平的喧鬧聲

存晰有些拘謹地坐在轎子裡,可能是許久沒有坐了,所以坐個轎子倒有些不習慣了

看向坐在一旁的銀花倒是悠閒地很,只是此番前去的是皇宮那般的地方,她倒是拿着繡帕抱着一團的糕點吃個不停

“姑娘家都是怕着自己個兒的身子發胖,你這丫頭卻一直吃個不停?這幾日書院的伙食很差嗎?”

看她吃得這般的津津有味的,像是一直很餓一般,只是也不見長肉,細看倒像是比剛來書院之時瘦得多了

存晰忍不住伸手也拿了塊綠色的糕點,許是這糕點很美味?

“啪”她卻是眼疾手快地一下子拍掉了存晰手中的糕點

擡起頭,瞪着一雙大眼睛直愣愣地看向存晰,含着嘴中的糕點含糊不清,卻帶着認真的勁兒,“我喜歡吃着綠色兒味道的,你若是想吃,拿這個紫色的”

忙不迭地拿起剛纔那個綠色糕點趕緊塞進了嘴巴里

然後認真地翹起了,無名指,中指,小拇指,只用食指和大拇指,仔細挑選一番後挑了塊紫色的糕點拿起來

還朝着那塊糕點頗爲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一愣,瞧着她這般模樣,還有那熟悉的動作,有些恍神

似多年前也有個丫頭對自己說過

那日的陽光光亮的讓人有些睜不開眼,春暖花開的時節,暖洋洋得只讓人時時都嗜睡

他本是嫿閻書院名下的先生,也是嫿閻名下的弟子之一,只是受園長的請求,請去教指點一下那嫿府中的大小姐的琴藝

那屋檐下的長廊饒了三圈,他似乎有些迷糊

走在湖中央有些不知前路,本以爲有下人引領的,倒因爲他是嫿閻的徒弟,來過嫿府幾次,也以爲他熟路,他也沒好意思勞煩人帶到後院

只是現在倒只看見個女娃娃坐在湖畔邊,不知是誰家的孩子,一個人呆在湖邊

白嫩的小臉蛋,鼓着腮幫,細長的睫毛微顫的在空中抖動着

揹着他,手捧着一盤子的點心,倒也專心地於那吃食,沒注意到他踱步靠近了

垂下的髮絲還帶着水珠,像是剛清洗完,垂順地照着陽光,在風中飄着一股梅花的味道

早春的梅花薰發總是沁人心脾的味道

見她晃盪着兩個腳丫子坐在橋面上,甚是可愛的模樣,存晰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搖頭晃腦着嘗着盆裡五顏六色的糕點,連着在嘴裡塞了三個糕點,倒還甚是滿意地點着頭

倒沒見過這般可愛模樣的孩子,存晰忍不住悄悄伸出手想逗逗她

悄然地伸手拿了一塊綠色的糕點,還特意在她面前晃一晃

笑着引起她的注意,這麼鬧一鬧估計這孩子定要哭鬧起來

沒曾想,她連頭也沒擡起來,伸手啪地就打掉了他手上的糕點

存晰一愣,想來是這小娃娃生氣了

卻聽到她很是正經的說,“這是我從廚房自己拿過來的,我喜歡吃着綠色兒味道的,你若是想食,你就拿這個紫色的”

那肉嘟嘟的小手極其認真地翹着五指中的無名指,中指和小拇指,只用着大拇指和食指小心呵護着糕點一樣,將它夾了起來,慢慢地放在了他的手心

存晰看着手心裡的糕點,驀然想起了第一次見到嫿棉的情景

掂了掂那手中的點心,心頓時有些沉甸甸的

垂目沉吟“我記得嫿棉那丫頭也愛吃那綠豆做的糕點,縱使後來不是綠豆做的,她都以爲只要是綠色的,味道定都是一樣的,凡是吃糕點都挑綠色的”

銀花頓住咀嚼的動作,鼓着一張嘴

心裡一顫,很少聽他提起從前的事情,尤其是提到嫿棉的名字

她傻愣愣地停在那裡,突然不知回些什麼

也許不回答更好些,他想起的那些事情,她現如今不便再提起了,對他而言,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

銀花呆了一會兒,沉默地又接着咀嚼了起來

存晰也沒了話,倒是默默地又將那塊糕點放回了銀花的懷裡

兩人之間靜了許久

不一會兒,轎子突然停了下來,兩人踉蹌了一下

銀花因兩手只顧着懷裡的甜點,倒是來不及扶住轎子,急匆匆朝前撲去

他倒是一手扶住轎子,下意識騰出一隻手牢牢地抱住了前傾的銀花

存晰一直將銀花當做丫頭看,一如當初只是想着那般年紀成了婚,孩子也有這麼大了,自沒有邪念

但是,這幾日瞧着她,心裡總是會想起嫿音那丫頭,不免將兩人有些想到一塊兒去了

想起嫿音,心裡存着幾分愧疚,對着銀花心思似乎也不純了

此番抱穩了她,心裡突生半分怪異的感覺,連忙鬆開了手

銀花倒似沒覺得彆扭,一心只顧着了自己手中的甜點

存晰見她似沒察覺到他心裡的不同,連忙垂下了眼

只聽得轎伕喚着他,“先生,前面有人找你”

存晰急忙撩開簾子,下了轎子

是李裁縫和他那小徒弟,倒是匆匆忙忙的模樣,還各自背行李

不知是出了什麼事情

“李師傅?您這是?”上前一步,走定到兩人面前

還未等存晰問清楚話,李毅有些氣急敗壞地就一把推開了他

朝着轎子喊叫着,“臭丫頭,你給我出來!”

聽着這不滿地口吻,銀花有些不耐煩地從轎子裡鑽了出來

看到兩人行李裝身的模樣倒也有些感到奇怪

“臭丫頭,是不是你同別人說我在這兒的?”

銀花面色一沉,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我並無同他人說過你的任何消息”

“我自問在這安然無恙地呆了數年了,只有你這臭丫頭來了之後,我總覺得被人知曉了行蹤,定是給你做的那衣服被人瞧見了”說着狠狠瞪了一眼存晰

存晰不是很明白兩人之間的談話,站在一旁也說不上話,只是似乎站在扯到了他身上了

他立刻擺着手說着“那麼華貴的衣物我從未拿出來給其他人瞧過,更別說是穿戴出街了”

難怪昨日丫頭不准他穿着那件衣服,想來當真是李師傅做的

那件衣服他不是不知曉由誰才能做出,當年的他有幸見過

那件衣服是隻有當年被皇上欽點的民間御手師傅—曹瑾才做的出來的

到如今,沒有一個能夠比擬

起初李毅送這件衣服來時,他心裡還存過半分的困惑,現下看來—

心裡有些暗暗地吃驚,多看了一眼李毅

他將目光投向小心翼翼站在李毅身後的剛兒身上,細皮嫩肉的一個孩子,確實不像是個做粗活的孩子

李毅倒是朝他冷哼了一聲,顯然對他的話很是不信

銀花蹙眉,又塞了一塊糕點入嘴,嚼了好一會兒

“你們先不要亂了自己的陣腳,我今日要進皇宮,待我打聽後告訴你們”頓了一會兒,銀花又接着說了一句,“若是真被人知曉了你們的動向,想來此刻也不能如此安逸的同我說話了”

李毅張了張嘴,最後倒還是沉默地點了點頭

這丫頭不僅知曉着他的事情,頭腦倒還比他厲害,想事情頗爲周到

暗暗不禁多了兩份佩服

斜眼看了一下站在一旁的存晰,心裡也是好奇於這丫頭到底是什麼人,終日與這存晰混在一塊,不知這私塾的存先生是不是身份也讓人震驚?

存晰唏噓地看着李毅臨走之前看了他一眼,眼裡滿是戒備

實在是不知道這小小的丫頭是否還招惹了什麼貨上身?心裡對她的擔憂越發深重了

只是一路向着皇宮,她也沒再說話

存晰卻也是不知問些什麼,只是默默嘆了口氣

當初皇宮裡盛傳有一位製衣了得的裁縫師父曹瑾來自民間。當時雖只有八歲,卻已經是太子的綺皇子下了民間遊玩在他處做了件衣裳回宮,當時衣服被皇上瞧見,深得皇上的賞識,那位裁縫本是無意爲官的,最後似那太子爲了皇上歡喜,竟也求了那師父入了宮

那鳳豔服當初怕也是那師父做得,他有幸見過一次,本也暗暗下定決心,若是日後考出功名來坐了官定定也求那曹師傅爲自己做一件

只是,後來,據說那師父挾持了太子,不知所蹤至今

皇上現如今還在派人尋找,卻也立了新太子了,怕是尋不回了

今日見到了李毅,再瞧着那歲數似乎相當的剛兒——

他擔心地看向一旁靜靜吃着點心的銀花,這丫頭怎麼還扯到這些皇室不清不楚的事情之中?

當初的嫿音也是因爲被挑選成了要進宮的秀女,生活才全然不同的

他又嘆了一聲氣,李毅在這裡生活了許久了,只是他那徒弟卻是近幾月纔出現的,但願是他想多了吧

兩人就這麼沉默着一語不發地進了宮城

雖是許久沒有穿得這麼珠圍翠繞,碧柔倒覺得有些彆扭了,不似在寺廟裡穿得那般輕盈,走起路來倒是很拘謹

一向都不喜歡做着這麼高的髮髻,轉頭也覺得吃力得慌

有些心不在焉地摻着父親

經由她的事情後,父親倒總是喜歡唉聲嘆氣的,“皇上命你整整十年不得嫁得好人家,簡直是斷了你終生了,爲父當真是不知如何說你”

從當初的震怒,到如今的只剩下對自己這唯一的一個女兒的心疼和愛惜

“父親,是碧柔的錯”

碧柔淡淡地嘆了口氣,心裡對父親的虧欠更深了

本是父親膝下承歡的歲數,卻至今還在爲她的事情煩勞

皇上和德妃還沒有來到

衆臣已經紛紛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碧柔隨着父親坐在了位置上,位置是成兩排,因爲皇后早逝,位置一直懸着,皇上雖寵着德妃,卻也還沒封后

既沒有皇后,德妃自然是後宮之首,她便是跟着皇上坐在最上排的位置的,沿着兩側是按照妃嬪冊封位置所坐的後宮佳麗

再往下便是文武百官,按照官銜大小而依次坐下

父親是相國大人,自是坐在上座之後的第一座的位置

只是坐下後,一擡頭,倒是頗爲驚訝地看到了書院的存先生

存晰有些不知所措,他代替的是園長前來,自然是德妃的父親的身份位置,要坐那很是靠近最上座的地方

這下可好,倘若一會兒坐在那,與她豈不是擡頭便見?

還是不懂這皇宮的規矩,由着宮女帶他走到那座位前,倒是十分尷尬

在座都是皇親國戚,他這一屆布衣坐在了最前端,免不了惹人非議

有些窘迫地四周看了一眼,同樣看見了一臉疑惑的碧柔郡主

兩人同樣有些詫異的看着對方

聽聞了郡主的事情了,不曾想,今日她倒是也來了

估計郡主也在困惑他這麼這麼個小小私塾先生怎麼也來了

笑着朝郡主也算是打過招呼了,現下實在是不方便熱絡地聊兩句

“誒?丫頭?”剛要坐下來之際,卻發現身後的銀花沒跟上來,連忙問着一旁的宮女,“方纔同我一起的那孩子呢?”

存晰緊張地立刻又站了起來,這可是皇宮,可不是私塾那院子能到處跑着玩耍的

“奴婢不知!”

這皇宮壽宴必定是戒備森嚴,怎麼會不知一個丫頭跑哪去了?簡直就是荒唐

存晰心裡一涼,依着那丫頭的性子,只怕是會闖禍,在這皇宮裡若是得罪了什麼人,他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怎麼救她?

心急地連忙推開宮女便要去尋那丫鬟

也怪他,只顧着想事情,倒是忘了看着她這個孩子了

正要離開這座位時,卻聽到身後尖着嗓子的公公喊了起來

“走水啦!走水啦!”

碧柔心裡一驚,皇宮之內怎會走水?

也來不及細想,連忙扶起父親站了起來

衆臣也慌亂地紛紛攘攘地站了起來

往走水方向看去,果然是一片火光

“似是德妃的就寢地方?”相國蹙眉,有些困惑定是大家今日都忙着壽宴,無人看守着失了火

碧柔一聽,心裡不禁也跟着有些困惑,“父親,皇宮原是也會走水的?”

相國面色凝重地沒有回答,這場火似乎來得確實不尋常

奴才們見火光熊熊,想來火勢一定很猛,連帶着一旁本要護着皇上來此的小將們也慌了起來,連忙跑着前去幫忙

頓時宴席上的衆大臣也亂了陣腳

眼見火光似乎大了起來,碧柔也有些擔心,“父親,我們先回去吧?”

相國轉過頭,看向本來其樂融融的宴席,平日裡雖說着對皇上衷心萬分的大臣此刻火光倒是個個似驚弓之鳥一般連忙提着官袍往外跑

“嘭-”

“啪”

也顧不上形象似得,只知道提起長袍就跑,撞翻了不少東西,甚至那些膽小的夫人還哭了起來

相國大人嘆着氣搖了搖頭,“我要前去看看皇上的安危”

碧柔點了點,父親對皇上的忠誠是從未變過的

兩人逆着人羣往走水的地方走去

只是這些亂了手腳的人倒是顧不上尊卑了似得,也不管他們兩人是什麼身份的,橫衝直撞的,只顧着逃命

“啊!”

碧柔已經很努力地在閃躲了,可還是猝不及防地被撞個正着

忙着扶正父親,倒顧不得自己了,被撞地只往後退去

“小心”聽到來人熟悉的聲音,被扶住的碧柔站穩了腳跟

朝來人看去,是漢言

身後還同樣站着身着將袍的一名男子,看上去像是將相軍銜的

想來是同父親一樣的一起前往走水的地方的,縱觀人羣,倒是隻有他們這幾人要前去

雖不能一概而論,但是,碧柔暗自打量了他一番,也是與父親一樣算個關心君王的臣子吧?

“郡主,您當心”漢言扶着碧柔站穩,即可便鬆開了手

馬宇瞧了一眼碧柔,目光冷峻沒有溫度

將眼光落在了相國大人身上,微微鞠躬,唸到“相國大人”,禮數卻沒少

“馬將軍”相國大人點了點頭,心裡念着皇帝,“你我同去看看吧!”

“是”

一行人朝着後院走去

碧柔想起了那身處對院因病未前來的軍師,想來他就是這將軍手下的人

只是這將軍,似乎對她很不友善的模樣,剛纔那匆匆一瞥倒是沒有一點的善意

確實,身後的馬宇很不友善地看着走在前面的碧柔,朝着漢言冷哼了一聲,“你跟着軍師什麼也沒學會,這英雄救美的招數倒是學的不錯”

漢言苦笑地迎着將軍的黑麪,瞧着他剛纔見自己扶穩郡主的神情就不對勁,果真是不悅了

“軍師說了讓我前來多關心關心郡主的,這,我也是順手——”

“那我這將軍特恩准你來還是是讓你來保護我的,莫不是,你要聽軍師的話?”

聽馬宇的語調高了兩度,漢言連忙拼了命搖頭,“不不不,聽將軍的,聽將軍的”

將軍可是在千軍萬馬前奮勇殺敵的,豈用他這螻蟻般小卒護着?定是置氣於他身爲將軍的下人倒是幫着別人了吧

若是現下不服軟,等回了府裡,還不知將軍怎麼折磨他呢!

只是不想將軍的度量這般小

漢言諂媚地笑着,連忙跟上馬宇的步子

碧柔聽着兩人的談話,暗暗記在了心裡

這軍師的,當真是盡心盡責,不過是父親的門生,倒真是處處爲她着想

雖說,他可能只是爲了完成父親的任務,亦或者是爲了自己的未來的前途

但是,於情與理,她還是應當對他說一聲謝謝

此時的存晰倒不如碧柔這麼冷靜,慌亂地穿梭在人羣中

當聽到走水時,他第一反應定是那丫頭鬧出來的事情

這天不怕地不怕的丫頭,能做的事情總是出乎意料的,他不知爲何,心跳得很厲害

當真是這丫頭做得事情,那可是死罪啊!

連忙逆着人羣,朝着那着火的方向去

突地又頓住了腳步,想到了那丫頭今日在街上遇到李毅的事情

莫不是調虎離山?那丫頭定是要查些什麼事情,先弄些大的動靜,才能好偷偷下手

這麼想來,存晰立刻掉轉了尋找她的方向

若李師傅與皇宮有糾葛,皇室命人逮捕他,那定是皇上一折旨意發下的

奏摺!對,就是奏摺!

存晰不停地舔舐乾澀的脣畔,焦急地在原地打轉

戲文中藏着皇帝奏摺的地方在哪裡?在哪裡?

看着身邊來來往往的人,存晰心裡的焦急程度又多了兩分

那丫頭定不會蠢鈍到呆在縱火點等人抓,定是早早的先跑開了

先不管皇帝奏摺在何處,先往人少處尋到她再說

這麼想着,環顧四周,朝着陰暗人少處跑去

“噠噠噠——”踩在石板橋上傳來的敲擊聲在夜裡顯得很是安靜

離宴席的位置越來越遠了,似乎連火光也看不見了

他已經尋了多處了,額上都滲出了汗水,不知是跑太久了,還是擔心的冒着冷汗

瞧着四周,已經不知了方向

似乎是接近宮牆的一處小湖邊

月光灑在湖面,瑩瑩發亮,照着湖中央的小亭子,幽靜又清冷

也難怪那小亭子叫做月中亭

月亮映在湖面,相鄰着亭子,從湖底泛起的月光,襯着着亭子好似從縈繞在月光中般的虛無又飄渺

只是此刻站在亭子對岸木橋上的存晰並無詩性去欣賞,焦急地就要跑下那木橋

發出的聲響更像是心裡打鼓般着急

“丫頭?”突然,亭中的身影讓他遲疑地有些不太確信地停在了原地

緊緊地看向湖中的亭子,往那沒有圍欄的木橋不懼掉落湖中危險的朝前又走了幾分

停在木橋邊緣,端詳着那背對他兀立在庭院的背影

瞧不真切臉蛋,但是,映在月光中的衣裳正是她今日來皇宮時穿得衣裙

只是那件衣裙已經是半裸酥胸的狀態了,慢慢褪去已經繫到了腰間

有些焦急地伸出手臂揮舞着,想引起她的注意,正要開口叫出聲來

卻在見到她下一刻的動作躑躅在了原地

拂曉風起,殘月將落,可是那丫頭卻是舞袖連裙,翩翩起舞

與那追歡賣笑的舞女不同,嘴角那一抹恬靜的笑顏不露齒般的柔媚,摻雜了不是這般年紀的世俗嬌媚

曾在書文裡見過詩人描寫那青樓楚館的姑娘唱着小曲“我怕你迷戀煙花,墮你進取之志”

眼前的丫頭笑舞之際卻無那般風塵之感,身姿輕盈,娟秀的笑容讓人沉醉的遠不只存晰一個

綾羅舞袖垂下,存晰纔看清,不只是柳絮一人呆在那亭子裡,還有一位年紀與他相近的男子也在院落之中

倒是穿着便衣,不知是誰,只是那一身華貴服裝也不是常人所能穿的,端坐的模樣官威十足,再加上那面如方田的臉龐,定也是皇家的什麼人

沉着臉,存晰停下了要前去的腳步

這丫頭跳得,很是柔美動人

只是,他覺得這舞步很是眼熟

那一步一搖,似半分都沒有改動過

他有些不敢確信,但,那輕輕擺動在風中的舞袖帶動過得聲響一下又一下地敲擊着他的心房

回到那多年前,耳畔還想着嫿棉那丫頭帶着哭腔說着,“我不學了,學完這一支便罷了,那皇帝不必操心國家事務嗎?怎會日日要看着這些個秀女鶯歌燕舞的”

那時候的他尚且站在嫿音身前,看着那哭鬧着的孩子,卻在埋怨之後還是重新站起了身子, 只記得她那時候雖是不願進宮,卻還是乖乖地聽着園長的安排,日日學着那枯燥又乏味的皇宮規矩,和那約束她天性的琴棋書畫

他曾和嫿音感嘆過,苦了那孩子了

卻聽得嫿音羨慕的口吻說着,若不是嫿棉年紀正值豆蔻,不然進皇宮的機會就是她了

本以爲只是嫿音的玩笑話,兩人情投意合之時,他一心只爲嫿音專心念書,只盼能有一日出頭之日光明正大地迎娶她進門,也以爲她定是全心全意地待她

奈何,她的心意卻在皇上招選秀女的一道旨意中變了模樣

是他太傻,她待自己的情也許本就不深吧

而嫿棉那孩子,受苦的日子當真是就因着這碩大的皇宮城牆開始的

存晰猶記得,自己當初心高氣傲的很,文章篇篇可謂縱橫睥睨

展一爿宣紙於案上,沾染那墨香,縈繞懸樑

豪氣又自負地來一副即興之作

拜在嫿閻門下,成爲了他的得意門生

那年他已是二十有五了,卻也胸懷宏圖之志時,只等恩科一舉,翻身做官,揚名立萬

一心只讀聖賢書,甚至對左鄰右舍的介紹的好人家的姑娘沒曾動半分心思

只念着能伴賢明左右,做出一番事業

可那鴻鵠之志還未飛揚之時,卻見到了年芳十九,待字閨中的嫿音

養在深閨中的嫿音與那些鄉野姑娘自是不同,恬靜,婉約從那水墨畫中走出的美人,眉目間的淺淺一壑讓他的心跳漏了半拍

甚至在他心中,與那書中的顏如玉也是不能比

生得更爲動人心絃,更惹人憐惜

存晰知道,當她溫言軟語地靠他肩上時,他已然動了心

他是個直性子的人,既已動了心那便動了心,就更是發憤圖強,怕是辜負了她的一片心

只盼着開春恩科之時,能登上皇榜,再見她眉目歡展

若是高中,他便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娶她入門了

只是那恩科消息頒佈之時,卻也帶着大選秀女的皇意

他盲目在自我的喜悅中,卻漏了嫿音嫉妒着親妹妹年紀小些能進皇宮的眼神

本以爲嫿音既與他定了情,便也不會再變心,奈何,她竟心狠地爲了能進宮,給自己的親妹妹下了藥

“我不知那是西域蠱毒,我只聽那買藥的人說是有些許病症而已”她哭喊着跪在自己面前,求着他別讓人知是她害地嫿棉那孩子臥病不起

他雖是痛恨她心底的惡毒,卻終究狠不下心

“存晰,你信我,你信我!”嫿音抽噎着拉着他的長袍,“我無意害她的,她可是我的親妹妹啊!”

還是因爲那親妹妹三字,他軟下了心,信她本無意

只是,他同樣跪於她面前,垂目沉吟,“你當真那麼想進皇宮?你我之間的情,你可還記的?”

他甚至想過她今後相夫教子的賢惠模樣,就算他沒高中,仍舊是酸臭秀才一名,她也定是不離不棄的

存晰深深嘆了口氣,已經記不清她當時說的那麼多的話中有幾分是真的了

只是至今也記得她搖着頭哭着說,“存郎,我不能把我的青春都堵在你身上,若是你落榜了,我該怎麼辦?”

若是你落榜了,我該怎麼辦?

一直以爲兩人若是相愛了,定是相互不嫌棄彼此的短處,共同扶持着攜手連理,沒有半絲的嫉妒生疑,也不會嫌棄或拋棄

他心碎了,卻也盼着她能安好

他那時唯一能做地便是代替她好好彌補那個孩子,可是尋邊了那街頭小巷,卻也不見嫿音口中所說的西域人

也許,是他仍舊以爲嫿音當真是無心害她的親妹妹的,殊不知,那西域人可能根本不似她口中所說的那般模樣

她對嫿棉下了毒,而那蠱毒是隻有下毒之人能解開的

所以,他才遲遲未能救得那個孩子

存晰閉着眼,朝着佛像深深拜了三拜

昨日夜裡皇宮失火,皇上聽信道士所言,是善事修爲太少,便將這皇家寺廟大開,據說要大修寺廟,前來拜佛的平民也是比比皆是

既是皇廟開了,也能前來沾些佛性,他一個讀書人,本是不信這些個的

但,年少時吃了虧,便也信了

再者,也可瞧一瞧碧柔郡主

順便,問一問銀花那孩子的情況,她好幾日未回來了

那日,他在轎輦上等了她足足半夜,未曾入那亭子半分

他不知丫頭與那人什麼關係,就像他不清楚自己在那丫頭心目中是何身份

他若上前又該說些什麼?

一如當年面對着嫿棉那丫頭

“先生,爹爹雖安慰着我說是我很快就會沒事了,但,我知,我快死了,對嗎?”

表情平淡的很,甚至在看他一眼時還帶笑容着

只是,那笑容,太蒼白

一切都好像衆人皆知一般,可,挑明瞭說,是那般地讓人心碎

所以當銀花魅惑地坐在了那人的大腿上時,笑靨如花的模樣讓他即可轉過了頭

他傻傻地又回到了來時的轎輦處

驀然念着她這幾日愛吃,又討要了幾塊糕點揣在懷裡

那日的風很大,月亮也很大,他等到了月兒淡去了,她才盡心而歸

回來後倒也未曾與他解釋半分,只是頗爲勞累地靠在他肩上

一如當年嫿棉無力癱軟靠在牀邊的模樣,她此刻卻仍硬生生地拿過他手中的糕點塞進嘴裡

似還聽到了她因咽不下去時的幾聲作嘔聲

他沉默地順着她的脊樑撫着,沒問一句話

卻在她脖頸處看到了些許紅印時愣了愣

一如心疼當年嫿棉

但,似乎,多了半分,希望自己力所能及地保護她一次的心

香客很多,他站起身來,四周瞧了一眼,卻沒看見碧柔郡主的身影

郡主來此地,難道會在後院打雜?

不過得罪的是皇上,也不知是否真如此

“這位師太,聽聞碧柔郡主在此參禪悟道,不知今日怎麼未見?”

姑子見他斯斯文文,倒像是個文人,只是貪圖碧柔美色的男子連月來太多了

覺着眼前之人左不過是個斯文敗類,當下便是冷哼一聲,便不與理會了

存晰訕訕地無從得知碧柔的消息,便也只能下山去了

碧柔今日確實就在寺廟裡,卻是臥牀起不了身

落紅的日子,她一向都是腹如絞痛,根本走不動半步路

幸好,這院落也都是女人,都能知曉她的痛苦,也不爲難她,由着她這麼休息着

見近日太陽明媚,她忍着痛,搬了把躺椅在院中,曬着太陽,有些暖意倒覺得沒那麼痛了

水倒也沒喝過一滴,渴是渴,卻也沒了下地的力氣

肚子空蕩蕩的,卻也痛得沒了胃口

迷迷糊糊的似乎痛得昏了過去

意識之中,似乎身邊來了個人

似乎聞到了一陣藥味

冰涼地手貼在額頭上,不一會兒,似有熱乎的東西擱在了肚子上

暖暖的熱意傳進了腹中,她忍不住翻了個身抱住了那發熱的暖源

可能是近幾日着了涼,許久未這麼疼過了

在這山上雖來來往往那麼多人,卻終究是一個人

眼角掉下的淚珠也不知是真的身體痛的,亦或者是這身體的痛帶出的心裡的寂寥悲涼之感

捂着肚子,痛的昏頭轉向的,卻喃喃自語地朝着來人唸叨着,“疼,好疼”

像是哭訴一般,真得很疼

卻聽得來人啞着嗓子在她耳畔輕聲地哄着

“我知,我知”

我知你的苦,我知

碧柔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牀上了

瞧着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不少了,估摸着已經是深夜了

她撐着手,坐起身來,凝目看着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思緒有些恍惚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牀上的

也許是迷糊之間爬上來的吧

只是

清風拂面之際,耳畔那輕聲的溫柔細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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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聲線,有些像那許久未見的某個人

不過似乎帶着藥罐子的味道

碧柔嘆了聲氣

是她想多了吧,他們已經在彼此的生活中消失很久了,淡得都不曾有過任何交際一般

也無所謂什麼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了

大抵只是做了夢吧,該是這裡的生活太冷清了

掀開被子,下了牀

她,確實也許久沒有那麼清晰的想起那個人了

那感覺,很是逼真

卻也成功地勾起了沒有遺忘多久的過往,還留在心底的酸楚瞬間就涌上心頭的滋味打破了她自欺欺人的模樣

她,終究還未能放下他

碧柔舔了舔有些乾澀的嘴脣,坐在了桌邊

端起茶杯,輕酌,皺眉

那涼了得茶水,苦澀又冰冷,難以忍受

就像此刻的她一樣,終究如手中的這盞茶一樣,涼了也就只能涼了

空蕩蕩的房間,窗櫺漏進來的月光都帶着冷厲的感覺,似那般的不近人情

她揉了揉眼角,覺得有些不舒適

是在夢裡哭過了嗎?

藏了這麼多年的事,做了那麼多年的努力,到最後什麼也沒有做成功,是覺得委屈的

似乎連帶着,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好了

除了郡主這一身份的身份,也再無其他利器了,奈何如今,連這最後一道身份都也無濟於事了

現在,聽着人叫聲郡主,倒更像是嘲笑她蠢笨一樣

“延浩..”脣畔輕吐那個許久未曾念過的名字

似乎不過才數月,卻也過了數月了

那些自己做過的蠢事,也怨恨不得誰,可,就在念起他的名字時,心裡仍舊藏了半分的不甘心

也怪她蠢鈍,銀花說得對,當初若不是她強插一腳,興許,照延浩的能力早就抱得美人歸了,何須她這麼幫忙

延炎的性子,定不是他的對手

他之所以這麼多年沒有下手,怕只是因爲疼愛延炎而已,而她做的,就是不想讓他因爲顧及手足之情而斷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

可,他,並沒有領情

也是她意料之後的

她喜歡的,不就是那樣的他嗎?

“篤篤篤——”輕敲門扉的聲音傳來,散了她此刻的思緒

看向門外,那映在窗門上的黑影不像是院落的姑子,身高似個男人模樣

她撩緊了衣領,有些警惕地問道,“誰?”

“郡主,是我,漢言”低聲地回答着,似也怕被人知

蹙眉,她有些不悅地並未上前,“現都已夜深了,你來此處做什麼?不怕姑子把你當賊人抓起來”

漢言嘆了聲氣,有些苦惱地回着,“我也不想啊,是軍師連夜讓人帶口信與我,說是讓我立刻馬上送這些東西來”

說着,碧柔見拿窗沿的人影確實是拿起了什麼東西,倒影在窗戶上,倒像是什麼藥包

又是那軍師?

她心裡犯着嘀咕,似有些不太高興

興許是受了剛纔那傷感氛圍的影響吧,碧柔皺眉,沒有上前開門的打算

“你家大人當真是什麼事情都知道”

沒有聽出碧柔語氣中的諷刺,漢言很是高興地回答着,“是啊,軍師很是關心郡主呢”

“哼”碧柔冷哼一聲,不是很接受這樣這樣的說法

她從前也這般對着延炎,卻也並不是因爲喜歡他,只是爲了自己那鳩拙的想法罷了

想起對院那人,不過是爲了自己的仕途之路而這般討好她,倒讓她真有些迷失在對方所謂的柔情蜜意裡了

“你回去同你們家軍師說聲謝謝吧”

碧柔冷眼瞥了一眼那映在窗上的人影,沉着臉躺回了自己的牀上

她這般意思,怕再明白不過了吧

聽碧柔如此說完,倒是遲遲並沒有前來開門

漢言站在門口,也不知是否要在開口叫一聲,可是郡主那話委實是下了逐客令了,若是再不知趣地打擾郡主,怕是又要被罵

在將軍府被將軍欺負已經很悽慘了,現如今,軍師半夜還派遣他,還得再看郡主的臉色

做人下屬當真是不容易啊

漢言嘆着氣,垂下來肩膀

“咳咳”

延浩披着衣服,正倚在兩院之間的門扉旁,還是有些止不住的咳嗽

看着她始終未開門出來,也沒了要躲起來的意思,站了出來

漢言見到他的身影,頓時轉身小跑地走向了他

“軍師”

擡手晃了晃手中的藥包,示意他郡主並沒有接受

延浩沉着臉,不做聲地接過了他手中的藥包

今日她身子不適,脾性是大了些

不知漢言得他的話買了些什麼

拆開了手中的藥包,有紅棗,紅棗糖,紅棗糕,還有着一堆說不上名字來的東西

延浩蹙眉,伸出右手撥弄了一下包中的食物,“這些,都是什麼?”

“大人您不是說郡主需要補血嗎?我孃親說過,若是補血,定是紅棗最補啊,所以,我就買了這些,凡是紅棗做成的我都買了”漢言沾沾自喜地說着,等着軍師誇讚他

延浩有些嫌惡地再將藥包塞進了他懷裡

轉身往自己院落走去,漢言縮着腦袋也跟了上去

“我不過是看過些醫術就跑到了軍營裡去,也幸得駱師父指點——”

漢言跟在後面,拼命地點着頭,軍師當初不過也是跟自己一般在軍營裡不過是個小嘍嘍而已,駱師父是軍營中的軍醫,軍師當時在駱師父手下做活,倒是受了他不少引導,跟着幫着照顧起了營裡的傷員

“雖不敢說能救死扶傷,但是開個藥方還是行的”

隨着“吱呀——”的一聲,延浩和漢言進了房

漢言站在一旁,沒有接話,瞧着軍師展開了一爿的宣紙,想來是要寫什麼

當初駱師父也很是看好軍師,傾囊相授般地待軍師的

現如今能做上軍師一職,倒也全是駱師父引薦給將軍的

延浩寥寥寫了兩筆,將紙張遞給了漢言,“你名字抓好了藥拿到我院子裡來吧”

“啊?這不是給郡主的嗎?軍師您的藥不還有呢嗎?”

好奇的看向紙張上看不懂得藥材,有些困惑,還以爲是重新要給郡主買什麼呢,變成軍師自己要的東西了?

“她深居簡出,怕是不知道該怎麼煎藥,我反正也終日無事可做,幫她看些火候罷了”

原來軍師是要親自煎藥

漢言曖昧地低頭笑着,不敢大聲笑出來

點着頭,沒有再問,軍師當真是十分緊張郡主,不知,兩人到底是何關係

“那,我就先下山了”

“都過夜半了,你不如先睡下,明日清晨再下山吧?”

還沒等延浩好心地關懷,漢言一聽倒是緊張地即可就往門外要走了,“不不不不,我今晚就要下山的”

將軍近日和他槓上了一般,若是早晨起來未瞧見他,指不定又以什麼名目說他擅離職守

雖說他的職位就是伺候好軍師,但是得罪了將軍,怕是軍師也保不住他

所以,最好的還是順着將軍爲好

延浩默許了,看着漢言急匆匆地走了

看他的神情,像是有很緊要的事情

他忍不住又擡頭看向對院——

當初離開,確實有因爲她的原因

留下來定時要看着她同延炎成親的樣子的

說他懦弱也好,說他無用也罷

他總是選擇逃避

能避地了一時便是一時

他始終是不知道如何面對這一切的

所以也正好錯開了她向皇上請罪的時機

待他回來的是才知曉發生的一切

“唉”嘆息之間盡是惋惜,看來她還是那般的善良,不忍傷害誰人

只是不知她是否同自己一般,還是那樣地放不下心底的那人

“嘶——”低頭伸手整理着桌上的宣紙

至少,看起來沒有那麼的寂寥

揮袖之際,只見輕飄飄的一席秀帕蕩着弧度,就那麼飄零着輕盈地落在了腳邊

定目望去,隨不是那麼平鋪地躺在地上,但,他自是知道那繡帕是哪裡的

有些恍惚地站在原地,遲疑了片刻

他方纔屈着身子半蹲了下來

那日她親手送給延炎的帕子怕是她自己都不記得了吧

那些年,她親手爲延炎做的事情着實是不少

延炎隨口說是喜歡吃糖醋,下一次見到她便是滿身油煙得模樣

延炎喜歡滿山遍野的出去遊山,下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便是跟在延炎身後風塵僕僕的模樣

他有的時候看着碧柔爲着延炎的那般模樣,心裡不僅難受,也愧疚

她爲着自己喜歡的人,似乎什麼都做過了

反觀他,似乎什麼都未曾爲她做過,倒是總得她的厭煩

不知此番,是否是上天憐憫他,兩人在這同一間院落裡倒是相安無事了有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能這麼近距離的瞧着她,與她共同生活般的滋味讓他心裡日日都盼着早起

那偷藏在心底的甜意,比起當初藉着延炎才能見她一面的來得更美好些

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繡帕,他小心翼翼地摺疊好又安好地塞進了衣袖

這一次,他希望自己還來得及

同樣迷惘不前的還有存晰

他覺着那日皇宮回來之後的柳絮又不同之前了

她拜別了嫿閻,說是要回家鄉去了

可是卻窩在了他那茅草屋裡,遲遲也未見人動身要離開的準備

雖不知她爲何要騙園長,但是那丫頭倒開始日日纏着他的模樣讓他心裡竟有些捨不得責備她

“你近日來臉色憔悴得很,是我那屋子裡棉絮躺着不舒服嗎?”

柳絮跟着他身旁,心不在焉地瞧着兩旁的菜攤,搖了搖頭,“沒有”

存晰還是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兩眼她,倒像是第一次見到她的模樣,瘦弱的臉上沒有幾兩肉,蠟黃的臉色像是營養不良的

只是,後來見着倒是好了不少

“你上次不是吃了藥嗎?是大夫配給你的補藥嗎?怎麼近日沒見你吃”

柳絮頓住腳步,沒再朝前走,蹙眉看向他

眼底帶着些許嚴肅,“我不過在你那借宿幾日而已,你我也無半分關係,你不覺得你管的事情太多了嗎?”

瞧着柳絮突然很是不耐煩的樣子,存晰有些錯楞地不知作何反應了,“我,我不過是關心你罷了”

“那日在皇宮沒瞧見你要關心的人,所以這剩餘的關心倒用到我身上來了是嗎?”

“啊?”存晰站在原地,有些莫名看着柳絮突地鬧着孩子脾氣一般說着這麼一句讓他摸不着頭腦的話,氣呼呼地就走了

這幾日倒一直都是好好的,怎得突然就如此了?

存晰無奈地搖了搖頭,心軟地還是追了上去

“丫頭,等等我”

瞧着丫頭個子小小的,腳步很是賭氣的模樣

存晰倒很是想笑

不知是不是太久未與人鬥嘴,倒覺得與這丫頭辯上兩句也很是樂趣

越來越捨不得這丫頭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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