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不讓我捐贈?”
漢言很是不能理解擋在他面前的碧柔
碧柔環顧四周,因爲他的聲響過高而引起的注意,感覺頭更痛了
“可否借一步說話?”
漢言帶着些不解地跟了上去
“現在,郡主可以說了”
“我乃待罪之身,你就不要左一個郡主,右一個郡主的叫我了”
“不行,軍師說了,你我身份有別,不可逾越半步”
“....”碧柔摸了摸額頭,有些不願與他爭辯
“罷了罷了,不過是個稱呼而已”轉頭看了一眼功德簿,義正言辭地擡起頭,“這位,嗯—,將軍,無論你們軍師是何人,有何居心,本來求神拜佛都是好事,只是他屢屢派您前來捐贈的落款都寫我的名字是什麼意思?”
“軍師幫郡主向皇上求情,讓郡主能夠回到相國府,若是皇上答應,他願意將皇上賞賜給他的所有金銀珠寶都捐贈修建寺廟又或者是救濟窮人”
“什麼!”碧柔詫異地伸手遮住張大的嘴,有些語無倫次到,“那,不僅僅是這座寺廟,所有的,所有捐出去的錢財都是以我的名義?”
怪不得,那日寺廟門口倒是時不時就出現贈衣施藥,贈粥送錢的,還疑惑着主持大發善心的時間也太久了
心裡不免沉了一截,這人是誰?莫名對她爲何如此恩惠?是父親的同僚?還是...?
腦海裡一下子浮現出他的模樣
轉眼搖搖頭,不可能的,他定是享有父親做官的權勢,得個一官半職也落得清閒,怎能理會她此刻的處境?
只怕,少了她這個絆腳石,和靜兒的好事更快一些吧?
這匆匆數月,她不怪延炎不願來看她,畢竟兩人也只是一段孽緣,靜兒來過一次,只是她不願見她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不知道該拿什麼樣的神情去面對她
而他,訊息也數月未曾聽聞了,更別說他會來探望自己了
有些恥笑地回過神來,“不知道軍師姓甚名誰,對我的恩惠實在難以償還”
“無妨,軍師說了,這是他應該做得”
應該做得?
聽着口氣,倒確實像受父親所託的門下弟子,當真是父親的人?
“我們軍師姓___”
想來是父親的人,碧柔也就沒興趣知道姓誰名誰,必定是利益薰心地討好父親,亦或者是在父親那得了好處的人,也就不必報着多大的恩懷了
伸手阻止漢言繼續說下去,有些不耐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那你快些拜完回去吧,替我謝過你們軍師”
說着,擺弄着長袍轉身離開了
倒是漢言還想說着兩句,卻只得望着她的背影嘆了一聲氣
“軍師不是說碧柔姑娘很好相處嗎?是騙人的吧?”
在功德簿上匆匆寫上了碧柔的姓名,漢言三步並做兩步地下了山
騎着馬,省了許多時間,不一會就到了馬府
馬大人此次打完勝仗,皇上雖賞賜了不少,但是馬大人念舊,還是住在自家的宅院裡,用着皇上賞賜的黃金打算裝修着有些破敗的宅子
馬大人年輕時高堂就過世了,了無牽掛地從軍打仗了,直至今日纔回來,也沒有娶妻
一人住倒是有些落寞,便請軍師在府中也住了下來
現在門口還是有着一對的工人進進出出的,就等着院落修葺好便完工了
漢言利落地下了馬背,任由着門衛牽着馬去了馬圈
“馬大人回來了嗎?”
“還沒有”
漢言點了點頭,穿過院落,朝西廂走去
軍師喜好清靜,不喜歡嘈雜的人羣,大人也照顧他般的安排他住在了最僻靜的院落裡
走到緊閉的房門口,漢言伸手輕輕地敲了敲門
“大人,漢言回來了”
好一會兒,房內傳來幾聲咳嗽,“咳咳咳咳”
漢言站在門口,安靜地等屋內的人咳嗽完
沙啞的聲音傳來,“今日,她可有爲難你?”
漢言歪着腦袋,暗暗地點了點頭,沒想到軍師還是知道碧柔姑娘會刁難他
“沒有,郡主人很好,詢問了兩句軍師的狀況後就讓我離開了”
屋內的聲音顯地有些激動“她有問起我?她,說了什麼?”
“郡主問了我軍師姓誰名誰,然後讓我轉達對軍師的謝意”
屋內靜了好一會,久到漢言以爲軍師睡着了,“然後她說了些什麼?”
“然後郡主也沒等我說完就讓我早些回來了,我連您名號都沒說呢”
“咳咳咳咳——”屋內的人又開始咳嗽了起來,許久沒說上話來
“大人,您的咳嗽似乎嚴重了,是不是前院修葺的塵土又飄進院子裡來了?”
“唉——”屋內的人止住了咳嗽,“可能是吧,你今晚還是再替我跟馬將軍說一聲,他的好意我實在無福消受,還是重新給我找處安靜修養的地方吧!”
“大人,你都回來了,何不回家靜養呢?”
屋內又靜了一會兒,“我父親年歲已高,我現如今這般身子還是不要讓他擔心的好,日後等我痊癒了,再回也不遲”
“是,大人”漢言明白了他的用意,低頭應到,“那,我現在就出去找找有沒有合適的住處”
“等等”他又叫住漢言
“大人,還有什麼要吩咐?”
“那,山上的空氣是不是很清新?”
漢言一愣,好一會兒才明白,他口中的山上是指碧柔在的那座寺廟的山上,頓時明白了,拱手大聲說道
“除了上香時,會有些許香火味,不過,山風吹去倒也盡數飄散了,不影響後廂禪房靜養,地處高,空氣甚好”漢言忍不住揚起嘴角,“對大人的病定是有好處的”
“恩,那你去安排吧”
“是,大人”
漢言笑着退下了
心裡卻不禁低估,軍師口是心非,哪是這將軍府住地不習慣,還不是想上山見一見美人
不過,見了郡主幾回了,雖生的確實別緻動人,倒不像軍師次次口中提及的那人
什麼嬌豔,賢淑,眉目如畫,端莊優雅
他根本沒覺得,倒是軍師次次說起郡主,都好似眼裡有光一樣
想到這兒,漢言忍不住抖了抖身子,當真是情人眼底出西施
不過,看郡主的樣子,好像是對軍師並無感覺呢
“唉”但願,軍師身子早早好起來,那樣就有力氣追求美人了
“砰——”想事情想地太過入神,轉角處一下子撞到了什麼
暈頭轉向地一下子向後倒在了地上
“哎呦”漢言有些吃痛於撞疼的鼻子和跌坐在地上的屁股,忍不住哀交了一聲
“你沒事吧?”來人溫柔地伸手捏了捏他的肩膀問道
聽到來人的聲音,漢言頓時整個身子都激靈了
擡頭望去,一身便服,黑色長袍繫着白色腰帶,腰帶上鑲嵌着罕見的一顆翡翠珍珠,那是皇上爲表彰他騎馬打仗有功,親自讓宮裡的師父打造的
挺拔的身子站在那也是偉岸聳立的將領之風,常年累月帶兵打仗,面色黝黑卻健康,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囧囧有神,此刻背光地站在漢言面前,到讓漢言看不清他的表情
雖聲音聽起來好似沒有異樣,但漢言還是嚇地連忙直挺挺地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膝蓋碰撞地板的聲響“咚”地一聲倒是也嚇到了眼前的馬宇
“小的不知是將軍,未及時行禮還冒犯了將軍,望將軍贖罪”
馬宇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小個子,“你膝蓋不痛嗎?”這小個子曾遠遠見過幾次,軍師說他辦事很是上心,也勤快,若不然這般的個子倒也進不了軍營
只是,他見到的時候大抵都是迷糊的時候,做什麼事情都一團糟的,上次見到他時,將軍師的藥熬地連藥渣都粘在了鍋底,偷偷在廚房似是洗了很久
“小的要鞍前馬後地跟着將軍帶兵打仗,區區傷痛何足掛齒”
當然痛死了,這地板這麼厚!漢言當然沒講實話說出來,裝作大義凜然地模樣挺着身板,雖然在將軍手下很久了,但,他基本都是打雜的,基本沒怎麼見過將軍,還是數月前跟了軍師之後才陸續見過將軍幾次
聽軍營的前輩們說,將軍待做錯事情的下屬可兇了,輕則斷手斷腳,重則五馬分屍的
想到這,漢言頓時抖了抖身子,他還沒有娶妻生子呢?可不能少了一塊,突然有些後悔跟着軍師了
這小子似乎甚是怕他呢?看他強忍着痛的模樣,馬宇也忍不住想捉弄他一番,強硬地擺着一張臉,“怎麼?不跟在軍師門下,要轉投我門下了?軍師平日裡就是教你怎樣欺師滅祖的嗎?”
“啊?”漢言一下子沒跟上馬宇的話語,一臉茫然地擡頭看向馬宇,跟着軍師,不就是跟着將軍嗎?
當真是可愛至極——看到漢言一臉懵的模樣,馬宇實在是忍不住樂了,偷偷用衣袖遮住了臉,“罷了罷了,不與你計較了,自己去前院挑兩個水桶蹲馬步站兩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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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謝將軍”漢言一聽能走了,還不用斷手斷腳,連忙滾爬着帶着塵踉蹌地趕緊逃
“我有這麼嚇人?”馬宇捏了捏自己的臉,雖威嚴十足,倒也不至於吧?
這小子膽子太小了!改天帶他練練,他的軍營裡可不能有這樣的膽小鬼!
夜深時分,剛洗漱完臉的碧柔披散着頭髮,端着臉盆走了出來
從前在相國府中時,倒洗臉水這種事情根本連她的貼身丫鬟都不必經手的
不過現下什麼事情都要自己做了
也幸好,她生性沒什麼架子,不然那些姑子不待見她,日子過的要更難些了
“譁-”地一聲將盆中的水倒在了門口的大樹根下
“咳咳咳咳咳”
聽到了對院傳來的咳嗽聲
碧柔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聽姑子說,這院落除了那些做場面來參悟佛道,裝模作樣的達官貴人會來,要不就是那些爲求仕途的人順利來住上幾日
這幾日倒是來了一位修養身子的大人,出手很是闊綽,也沒有什麼要求,倒只要清淨
碧柔雖不知是何人,不過那日匆匆在人羣中看到了漢言的身影,一向都是左一句“我家軍師”,右一句“我家軍師”,想來那上山的人也定是傳說中的軍師了
聽這不停的咳嗽聲,似乎病的很厲害
這番病態下,還願幫父親辦事也怪是衷心的
此次上山,當真是求神佛庇佑身體吧?
突然還是有些同情他的
聽聲響,那人也是站在院落中的
只是天都黑了,還不睡嗎?
“大人,天黑了,您現下還不休息嗎?”
似是應着碧柔心裡話一般,對院的僧侶上前問着他
“咳咳咳”他咳嗽了兩聲,聲音沙啞道“我第一次上山,對這月色還帶有好奇,無心夢寐”
“呵呵呵”,碧柔忍不住笑出聲音來,還以爲這官營之中的人都是些粗人,不曾想這軍師還是個酸臭的文人
“誰?”
對院的兩人也是聽到了她的嗤笑聲,僧侶不禁出聲問道,“莫非這深夜還有師太尚在念誦經文?”
言下之意,是在責怪碧柔隔牆偷聽之意
軍師擡手意思僧侶無妨,“夜確實深了,不曾想,不只是小人未入夢,郡主也如此有閒情逸致”
碧柔低頭笑了一聲,看來此人上山還是知曉一切的
她雖是戴罪之身,卻也是皇家之人,同那些參禪悟道之人自然一樣是廟宇的外人,住在這後院的除了她,也就沒有他人了
“同大人一樣癡迷這月色,不忍沉沉睡去”調侃的口吻諷刺着他
他倒不介意的醉人地笑了笑,揮了揮手讓僧侶下去了
“原來郡主也是個性情中人”
“呵”她嗤笑一聲
想她確實是性情中人吧?
有些嘲諷地想了想一直以來做的蠢事,爲了一個情字,做出那麼多魯莽之事,到最後還牽連着年邁的父親
實在是不孝
“碧柔還未曾謝過大人的一番好意,着實讓大人破費了”
“您救過我一命,此番就當我還你的一個人情了”
“我救過你?”碧柔有些困惑,仔細辨別着來人沙啞的聲音,似乎聽不太清楚,記得自己並不認識馬大人,他名下的軍師就更不認識了“恕碧柔健忘,似乎不曾記得與軍師有過交際?”
莫不是父親曾幫過他,爲了討好父親,故意說成是她的功勞?
“咳咳咳—”對方又開始咳嗽了起來,好一會兒,聲音有些抖動地問道,“你不知道我是誰?”
“碧柔長居深閨,確實不常出門,”碧柔聽他似有些激動,想着不要再連累父親纔好,連忙道歉着,“也不常聽父親提起軍師,或許是父親提起過,是碧柔忘了,還望大人見諒”
話語間盡是歉意,想來他定也不太會怪罪於她,只是對方倒是許久未說話,久到碧柔還以爲他當真如此小肚雞腸時,他開口了
“郡主不記得也無事,你我也只是遠遠見過一面罷了”
聲音平穩了許多,似也沒有責怪她的意思
“我常想和郡主心平氣和地說上兩句,倒一直沒有機會,今日能說上兩句,卻不曾想郡主原是不知我是誰”
話語之間倒滿是心酸,雖無責怪她不記得他的意思,口吻卻充滿落寞
說完又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這軍師也不知年齡是多少,這沙啞的口吻倒像是同她差不多大的感覺
本以爲父親門下的人年紀必定是比她年長不少了,怎麼也是叔叔輩分的
可這話聽着倒像是單相思她許久,愛慕之心昭然皆知
咳嗽起來處處讓她內疚之感
“大人小心身子,實在是碧柔不是”碧柔上前走了兩步,靠近了牆根”
“此番大人回來不是打了勝仗嗎?不曾想與碧柔說說那戰場上的英勇事蹟?”
正因爲她曾嘗過苦戀一人的滋味,對他此番若有若無的情狠不下心來,她明白迷戀一個人的酸甜苦辣,也懂被拒絕後的那種痛
她若是能幫上一點忙,豈會袖手旁觀
也只能轉移着話題,盼着別再傷他身才好
“戰場上無非是你死我亡,無所謂什麼英勇與否”
不知爲何,他的話語間總是那麼傷感,“我離開,只是覺得兒女情長不如國恨情仇,心傷了倒不如徹底斷了”
碧柔暗暗點了點頭,頗有鴻鵠之志的意圖,只是聽他之意,似乎是被人傷了,莫不是她吧?
“只是到了那兵荒馬亂的戰場上時,我也只剩下了一個念頭,若是我能活着回來了……”
話卻斷了,碧柔有些好奇的將耳朵貼在牆壁上追問道,“若是你活着回來了怎樣?你此番不是活着回來了嗎?”
他轉過身,背對着光亮,看着那光禿禿的牆壁,想象着她靠在牆根的模樣,遲遲未曾說話
“夜深了,郡主早些休息吧”
碧柔有些惱怒地聽着那陣陣咳嗽聲漸行漸遠
倒還賣起關子了?
也不知,那情是真是假!
她剛剛倒真往心裡去了,不過,他定是裝模作樣來博得她的好感罷了吧
莫不是討好她就等於討好父親?
有些嘲笑自己心軟,碧柔敲了敲腦袋
有些覺得冷地裹緊衣服小跑了回房
雖然天氣開始暖和了,但,此番夜深還是有些許涼意的
第二日清晨,碧柔梳洗完走出房門
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對院,心裡還有些記恨於昨晚的對話
有些氣不過的悶悶不樂地朝廟堂走去
去到前院就收到許久未見的董良莠的書信
攤開信
信裡訴說着,他與翠兒近日過的很好,很是擔心她,似乎是無責怪她的意思,但,對他們兩人倒始終是抱有歉意的
不過,兩人今日成親了,也感謝於她多年對翠竹的照顧
想來,是需要告訴她一聲
銀花早就告知了她,兩人成親的日子,數着日子的她早早就準備了新婚禮物,只是下不了山也送不出去
此番這信件也不知是不是告訴她,今後再不爲她做事的意思,願她不要再打擾兩人生活
似有些遺憾於不能前去看到翠兒身披鳳冠霞帔的模樣,碧柔有些落寞地收起了書信
不去也好吧,免地徒增傷悲了,禮物想來也沒必要送了
只是不知這傷悲是她多些,還是兩位新人多些
“哎呦~”還沒好好傷感呢,就聽到臺階下有人在似乎慘叫着
擡頭望去看去,是有幾日未見的漢言
好似雙腿無力一般的,爬着樓梯一瘸一拐的扭扭捏捏地
雖不熟,但好歹他家軍師也是父親門下人,再者漢言也算個真誠之人,兩人見面次數也不少了
忍不住上前詢問“你這是怎麼了?”
漢言蹙眉,一臉的苦不堪言,自那日似是得罪了將軍,將軍只要一見到他就是做這做那的,稍是不滿就是拎水桶扎馬步
感覺兩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若是你身體不適,今日便不要上山來了,何苦爬那麼高的山路呢?”
“不不不不”漢言擺着手,說不出話來,待在將軍府還不如來爬山路呢
“我剛已經去見過軍師了,他讓我來問過郡主,是否要送賀禮給董相”說着喘着氣靠在了牆根“ 畢竟新人也是郡主從前的丫鬟,主僕一場,軍師還說,郡主心軟,定是早早準備好了禮物了,這不讓我前來代郡主前去送於兩位新人”
碧柔暗暗冷哼了一聲,這軍師當真是軍師,且不說摸清了她的事情,連她的性子倒也知曉了不少
只是不知這神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心裡倒有些不安了
“你家軍師當真什麼都知道!”
雖不願承認,她還是掏出了放置在了袖子中的許久未送出去的禮盒,遞給了漢言
“軍師果然是明白郡主的”
漢言像是得逞般地接過了禮盒,笑着看了一眼碧柔
“即是這樣,你還不快去!?”
漢言嬉笑着連忙朝着廟外去了,卻還頻頻回頭嘲笑碧柔般看了她兩眼
雖惱怒,卻也無計
這軍師真不愧爲軍師,倒知道不少事情
不過,此番也好,至少禮到了,她心裡倒安心了不少
熱鬧的竹排門前,琴兒頗爲開心地上躥下跳着
家裡掛滿了紅彤彤的東西
爹爹說,以後竹姐姐和他們要住在一起了,永遠都不分開
而且,她以後要喚竹姐姐爲孃親,那樣,日後,就不怕別人說她沒有孃親了
想到這裡,她就好開心
今天早晨,她早早地就起來了,穿上了新衣服
爹爹讓她站在門口接待客人,說是那些客人都是來恭喜她有個孃親的
遠遠的,就看了存先生
“先生,先生?”琴兒顯地很是興奮,小跑着朝他奔去
存晰歡喜地一把抱住了琴兒飛撲過來的身子,笑着揉了揉她的腦袋
“幾月未見你了,有曾想過先生嗎?”
“有,竹姐姐說了,等她過門了,就讓她日日送我去書院讓我接着讀書,就不怕我再被人欺負了”
存晰笑着搖了搖頭,似乎翠竹那丫頭也被銀花帶壞了,說話也開始這麼霸道了
不過想到,那丫頭決心就是不肯一起前來的模樣,存晰心來還是有些失落的
“存先生來了?進屋喝杯酒吧?”穿着一身紅豔長袍的新郎官董良莠走了前來,“今日不過是請了幾位熟人熱鬧熱鬧罷了,還望先生別介懷”
“無妨,無妨,不知祝老爺來了否?”
“祝老爺和延炎少爺已經到了”
說着董良莠牽着琴兒的手帶着存晰朝着院落走去
“也不知道祝大少爺從軍回來了沒?”
存晰平日裡素與祝老爺深交,也聽聞了延皓去從軍的事了,近日聽聞大勝歸來,也不知是否一起安全回來了
“少爺來信了,說是安然無恙,還升了職呢,只是軍營了似還有些事,等處理完後就回來了
“那便好!”存晰點了點頭
“噠噠噠噠-”還未走進院落裡,遠遠地倒聽到了身後的馬蹄聲
漢言利落地從馬背上一躍而下
憑着那一身紅色長袍認出了今日的新郎官是董良莠
“這位必定是董相公了,因我們軍師軍務繁忙,不能前來,所以託我前來將賀禮送於兩位新人”
“你們軍師?”
“我們軍師是祝府的大公子,祝延皓”
聽到自家兒子的名字,祝老爺和延炎禁不住也站了起來
“延皓回來了?”
“軍師這幾日還有些瑣事處理,很快便會回京了”漢言暗自吐了吐舌頭,瞞着衆人,軍師此刻身子差着,躲在山頭偷懶呢
“此外,小人託軍師之命前往皇家廟求佛時偶遇郡主,郡主也託小的將賀禮給兩位新人”這套說辭也是軍師教他的,似乎跟軍師這麼久了,就撒謊學的有模有樣的
董良莠遲疑了一會兒,想來是郡主今日收到他的信件了,沉重地接過了賀禮,“替我待軍師問好”
見衆人似乎都面色凝重,想來應該是軍師尚未回來引來的傷感,漢言也不便多說,匆匆地就與衆人拜別了
騎着馬走了一段,忍不住回頭又看了一眼那間竹屋
沒見到新娘,似乎有些可惜
新郎似乎也並沒有留他喝杯酒的打算,當真是可惜了
不曾想軍師還這麼掛念個下人的私事
不過,想想軍師平日裡待他也很好,想來也是正常的
忍不住夾緊了馬背,加快了伐子
還不知今日要幫將軍做什麼瑣事呢!
唉,好像打完勝仗了,最忙的變成他了,一天天的東奔西跑,還得幫軍師到處撒謊
唉
漢言忍不住又嘆了口氣,碧柔收到了聖旨
皇上最寵愛的妃子——德妃過生辰
因她身份倒還是相國大人唯一的女兒,特准許下山能跟隨父親一同前去祝賀
想來那場面定是隆重的很
想到從前也總是跟着父親見到那麼多不同面孔的人,碧柔低頭看了眼如今素衣全身的模樣,嗤笑了一聲
倒情願沒有收到這份聖旨
她不是很願意再見到從前那些面孔,似乎只會給父親丟臉,去了那裡,難免被人指指點點
而且,她開始慢慢習慣了這般淡雅的生活了,能伴菩薩膝下也不是什麼人想做就能做到的
但是,皇上聖旨都下了,那是一定要去的
想來也是父親求得情吧?
也不知,祝府是否會一同前去
若是碰到了延炎和靜兒,那便是更尷尬了
還有,他,不知是否會一同前去
也不知他與靜兒怎樣了
低下頭謝恩接過聖旨的碧柔垂着眉目,有些心不在焉地送着公公離開
不過,公公倒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轉身去了對院
她倒是忘了,對面院子裡還住着一位大人物呢
公公和衆隨行人朝着對院走去,有些好奇地墊腳看過去
這幾日半夜倒也時常聽到他的咳嗽聲,想來病得不輕,這院落裡也不只這焚香的味道,還帶着他藥罐子的苦藥味
幸好,她倒不覺那藥味難聞,只是想來日日夜夜喝那苦藥定是很辛苦
門扉“吱——”地一聲打開了
向前走了兩步,腳步踩在稀落落葉上發出了脆聲
偏頭從院落的那扇小門好奇地探頭看去,踏出來的袍色是墨綠色的,聽着熟悉的咳嗽聲,目光向上挪去
感覺自己好像嚥了咽口水,突然有些緊張了起來
“砰——”還沒看到來人完全走出來,隨性地小太監倒是將兩院的小門給結實的關上了
“誒..”有些可惜一下子捏緊手中的聖旨,搖着頭有些遺憾於倒沒瞧見那軍師的模樣
祝延皓踏出房間,陽光刺地讓他下意識地伸手擋住了光線,看到了站在前來宣旨的公公,帶着一張慘白沒有血色的臉,他動作有些緩慢地朝來人走了上去
“大人,皇上有口諭讓我轉告您”
“咳咳咳”他伸手握拳咳嗽着,站穩身子準備跪下去,“臣接旨”
“誒,大人快快請起”公公連忙扶起了半跪的他,“皇上知大人身子尚未痊癒,所以特恩准大人可以站着接旨”
碧柔聽得他說了聲,“多謝皇上”
似乎聽着他踉蹌了一下,由着身邊的人扶穩了身子
“皇上說了,軍師身子不適,還需要靜養多日,德妃娘娘的壽宴就不必前去了,好生養着身子吧”公公說着,靠前了一步,小聲地說着,“皇上還讓小的轉告軍師,祝府那邊皇上也沒有通知祝大人說您回來了,您既說瞞着那便瞞着,”公公又壓低了聲響,有些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還有那件事情皇上下的畢竟是聖旨,不能總是出爾反爾,所以大人所求之事,着實不好辦”
祝延皓默默地點了點頭,本也就無心應對着這些人多的場面
只是
他朝對院那堵牆若有若無地看了一眼
心裡明白,他雖幫了馬將軍打了勝仗,但,所有功勞也不全是他的,他再者也不過是個軍師,當初若不只是救了將軍一面,怕是也不過還是個雜役軍師罷了,將軍和皇上再欣賞他,也不過只是欣賞罷了
此番推翻聖旨,着實有失體統
只是,苦了她了,怕是還需要等些時日
碧柔本覺得自己不是八卦之人,只是對他人的談話有些好奇罷了
對院似乎聲音小了,忍不住貼在牆根想好好聽清楚
卻模模糊糊的,也不只真切
嘆息之際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些不知所謂的事情
連忙搖了搖頭
該是回去整了整理,後日便是德妃的生辰,這可不能怠慢的
德妃,可是皇上最疼愛的妃子
“園長,您不去?”
存晰有些錯楞地站在一旁,手足無措地不知說些什麼
德妃是嫿閻的大女兒,雖貴爲娘娘,但,好歹也是他的女兒
嫿閻此刻卻不想去
看他橫臥在躺椅上,臉上也有着幾分氣色了,明顯身子好多了,卻要存晰代替前去,推脫着說身子不適
嫿閻沒理會他的問題,伸手摸着蹲坐在一旁的銀花的腦袋,忍不住揉搓着她的毛髮,眼裡盡是寵溺
這個孩子,和嫿棉很像
銀花坐在小板凳上,磕着瓜子,一粒粒地將瓜仁挑了出來放在小罐子裡
存晰跟着嫿閻也看了一眼銀花,那丫頭上次與他說自己生辰之後倒真不願過生辰般,他也不好說些什麼,買了件小禮物送給他,倒是第二天發現戴在了琴兒頭上,想來她不喜歡吧,還是挺不是滋味的
只是,近日來,發現這丫頭好像特別愛吃,在哪看見她,都是手捧着吃的,不過倒沒見她長肉,反倒好似消瘦了不少
銀花擡眼看了一眼存晰難堪的臉色,見他看着自己,面無表情地又垂下了眼睛,難得地沒有說話
“花兒啊,你說嫿伯伯該去嗎?”
嫿閻這幾日裡全賴着銀花的照顧,銀花對他的事情更是傷心,處處都是做的合他心意,比起德妃從宮中派來的那些丫鬟有用多了
加上她與嫿棉十分相似,所以他對這個孩子十分的喜歡,總喜歡她呆在自己身邊的感覺
那也可以暫時欺騙自己一會兒,嫿棉回來了
“我不知那德妃娘娘是何人,若是嫿伯伯不願去,那便不去了”
本想着銀花還能勸上一勸園長,卻沒曾想銀花一開口倒是坐實了園長不去的心思,存晰有些懊惱地嘆了口氣
那畢竟是娘娘的身份,園長怎麼也被這丫頭影響地這般任性,怎能說不去就不去
他知曉,德妃娘娘自進宮之後就再未回來看過園長一眼,雖聽聞嫿閻病重了,派些太醫前來瞧過一兩次,總是塞些名貴藥材便是了,從未親自再回來過一次了
園長對此捶胸頓足地說過她無數次,卻也是山高水遠的,說者有意,聽者卻無心
漸漸,也似是忘了自己還有這個個女兒,日夜也就剩下了嫿棉這個盼頭了
“園長,皇上都下旨讓您錢去了,您若是不去——”
銀花蹙眉,有些不悅於他的絮絮叨叨地上前一把奪過了他手中的聖旨
匆匆撇了兩眼,“皇上只是請園內德高望重的人前去,並未說非嫿伯伯不可”
“你”這不是明擺的事情了,這丫頭真會搗亂,“園內除了園長去,誰還有此等身份前去?若是園長此番不去...”
“行了行了”銀花嫌棄地一把將聖旨丟給他,“若是想去,你去便是了,何須一定要帶着嫿伯伯,嫿伯伯身子弱,坐不得那麼久的轎攆”
“我?”存晰一愣,想着要見到德妃,心裡不免一沉
見存晰臉色頓時變了,銀花冷哼一聲,果然就是他想去,還拿別人當藉口
“絮兒說得有理,既然你接的聖旨,便由你代替我去罷了,反正,我這副老骨頭去不去都無所謂了”
眯着眼回憶,想起嫿音當年的決絕,嫿閻心裡只覺一陣心寒
“我,我去?”還以爲不過是銀花的玩笑話,園長倒真答應了下來,存析心裡一寒,“可是,可是,園長,我這身份——”
若是再見她,他該說些什麼?該拿什麼樣的神情?
“你安心去吧,料想這麼多年過去了,嫿音也不記得你了,或許也早就不記得你了”嫿閻心知肚明地安撫了他兩聲,當年的事情無非也是那性子倔強地嫿音鬧出來的
存晰一愣,默默地又點了點,園長說也對,這麼多年過去了,怎麼奢望她還記得他這麼個人
他下意識地又摸了摸斷了半截地手指,保護式地蜷縮着身子
銀花見他頓時滅了全身的氣勢,垂頭喪氣的模樣,嫌惡地皺眉,每每都是這般懦弱無能的模樣
嫿閻將目光投向站在一旁的銀花,看她似乎很是嫌惡存晰的模樣,倒也笑了,總覺得銀花很是喜歡存析,雖說每每提起存晰的名字都是百般不能容忍的模樣,倒還總是會頻頻地主動說起他
“花兒,莫不然你陪着存先生一同前往吧?皇宮裡好玩的東西可多了”他那苦命的小女兒本也該光明正大地進入皇宮,享受那榮華富貴,萬人朝拜的待遇
卻是年紀輕輕地就離開了這個世界,她什麼都沒有享受到呢
嫿閻伸手拉過了嫿銀花,看她乖順地趴在自己的膝上,眼前的這個孩子若是有一點點嫿棉的影子,他這個做爹的都想好好彌補她一番
本以爲那丫頭不會答應與他一同前往皇宮內,畢竟上次說去喝董相公兩人的喜酒,她都不願前去
可是,卻一口答應了園長的提議,倒還朝他冷哼了兩聲
“唉”現在愁的應該不是這丫頭會不會給他貼麻煩,而是見到那高高在上的德妃該說些什麼
不過,想來應該是說不上什麼話的吧?畢竟兩人身份懸殊的距離那麼遠,也許他會坐在最遠的一個角落,默默地,沒有一個人會知道他的存在
“喂——”銀花靠在門扉上,看到的就是他這幅萬念俱灰的模樣,有些不滿地又朝嘴裡塞了一塊糕點
存晰回過神,看了她一眼,鼓着腮幫子咀嚼着還不忘朝他白了一眼
苦澀地笑了一聲,“畢竟是皇家的宴席,我也沒有什麼得體的衣服,你說—”遲疑了一會兒,將鳳豔服小心翼翼地展在她面前,“我穿你送我的這件衣服可好?”
當年,曾經他也見過一次這件衣服,一直覺得做工甚是完美,也不知這丫頭從哪尋來的,他偷偷試穿過一次,倒也十分合身
“不行!”銀花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衣服,倒是沾上了不少糕點的碎末“我送你這件衣服不是讓你到處炫耀的,若是你傳到外邊去,會,會...”
“會怎樣?”存晰皺眉又心疼地拿回了衣服,拍着上頭沾到的屑末
倒是第一次見到這丫頭如此遲疑的模樣,不像是平日裡能言善辯的模樣
“我說不許你穿出去便不能傳出去,若是被皇室的人知曉了,做着衣裳的人會有生命危險的”
存晰皺眉看她甚是緊張的模樣,不知真假,只覺得這丫頭小小年紀瞞着他太多東西了
“我多年前未曾敗落之時,也在機緣巧合之下有過這麼一件衣服,據說是出自宮裡人的手藝,只是後來這衣服...”他頓了頓,有些懷念地摸着衣服上的圖案
想到了那年見到這衣物的驚豔時分,只是還未有片刻,便似與那佳人一同香消玉殞了
忍不住摸了摸他那斷了半截的拇指,若是那時候他有機會,定不會只留那丫頭一個人在那麼危險的地方
只是被感情矇蔽雙眼的他,若是再來一次怕是也同樣的選擇吧?可憐了那善良的丫頭
“不知道你是求誰做得,能否引薦,讓我見上一面”
摸着上面那精緻又熟悉的花紋,想來是不是還是多年前同一個人做得?
“哼”銀花嘀咕着冷哼了一聲,又朝嘴裡塞了一塊紫色的糕點“你以爲你誰啊?什麼人都可以見?”
倒是存晰似乎陷在了回憶了,許久沒有回她的話
“先生,我着這身可好看”
珠翠縈繞,佳人樣貌清秀,身材娟好靜秀,眉眼裡的無奈到時更添了楚楚動人之情
廟裡的香火氛圍氤氳得像是畫中現身的仙子一般
他不否認,那個孩子出落地很是嬌豔
縱使他心中有人了,也不免對那個孩子動心
似乎一夕之間,那個還喜歡裹着糖紙的孩子一眨眼就變成了低眉垂目的嬌滴滴的女子了
那一身鳳豔服更是襯佳人角色之美
他點了點頭,“美”
瞧着她眸裡毫無光彩的笑容,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她
“先生,我不想進宮”良久,那個孩子還是開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轉過身去,面對着菩薩,掩住眼裡的淚
他沉默,平日裡總是有很多話語可以安慰失落的她
但是
這次,他滿腹的聖賢書都用不上了
“喂”
見他又遊神了,銀花忍不住叫他一聲
“恩?”存晰回過神低下頭,收斂了一下情緒
笑着轉過頭去看她,雖不像學院的孩子一樣叫他一聲先生,也總是盛氣凌人的模樣,他卻並無怪罪她無禮數的模樣,反倒是覺得帶着些可愛
她鼓着腮幫,像個小老鼠一樣嚼着,難得眼底帶着一分的嚴肅
“我跟你一起進宮,若是有什麼不對,我會護着你的,你不必害怕”
認真地樣子很是讓他哭笑不得
可是
心裡卻是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