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輕輕穿梭在樹葉的縫隙中,帶動着風聲索索地響着
夕陽落下,樹蔭下黑漆漆的一片,那茫然看不清一切的地方就像是藏着所有的秘密一般
她就這麼坐在石桌旁,眼神放空,眸裡盡是空洞,眨了眨眼睛卻又深邃到探不清虛實
今日的她不同於往日
穿着一襲長裙,放下了那千萬青絲
用姑子話講,褪去那身素衣再着華服者乃心思不純
她有問過姑子,何以見得當真無定力,不過一件衣裳
姑子笑而不語
今日她方知,何以自己會穿上一身長裙
似乎穿上這身衣服,她離過去那段生活,離從前的自己會更近一點
離情愛也沒那麼遠了
那日
她踏入那個園區
就在那花間看到了那個許久未曾見過了的人了
似乎
眼窩更深了,身材更爲消瘦了,臉頰也有了凹陷,脣色也很是黯淡
站在光亮處,和那些嬌豔的花朵杵在一起
卻,也只是站在那裡
要說任何變化,便也只是樣貌似乎有了些不同,她的身份有了些不同
詫異的是
作爲曾經的相識,她已不再是郡主,而他還是王侯將相之子
她竟然只是微微笑了下,欠身作揖,便是靜靜地後退了出去
自始自終
只是淡淡地相望
那,一眼
便看清了彼此的近況
似乎不好,卻也還好
走出了庭外的她,下意識地撫向胸口,一語不發
任由微風拂面,淡淡的春意混合着青草嫩芽的味道
一如現在
“吱呀—”碧柔聽到門扉輕輕打開,那藏在陰影下的側門該是打開了
她立刻站了起來,朝向聲源,眸裡頓時有了生氣
“郡主?”那是漢言的聲音
她呆在光亮處,自是曝在來人的眼底
目光深鎖黑幕中的來人,她知,是他回來了
漢言三步並做一步走上前來,跨過了那道陰影
“您今日怎麼在這?您是知道我和軍師今日要回來的嗎?”
她沒有搭話,只是牢牢地看着那黑暗中隱約的人影
他躊躇了兩步,還是退了回去,縮在了陰影裡
“不知郡主深夜造訪..”聽到他沙啞的聲音,碧柔知道他在看着自己,可似乎又不是那麼確定
“謝謝你幫我向將軍求情”不知道爲何,也許是吹了冷風,她聽到自己聲音有些微顫
“郡主客氣了,都是將軍的功勞,我並沒有...”
“他們成親,我去了”還未等他寒暄完,碧柔迫不及待想告訴他,她去了
黑暗中的那個人明顯一愣,不知道如何接話
漢言奇怪地看着兩人,沒有敢再插話
過了許久,碧柔才接話“你是知我未何被罰的”
這話的口氣不像是問話,他輕聲恩了一句
“我那日便瞧見他了”
黑暗中的他擡頭看向她的眼眸,認真又嚴肅,雖知她瞧不見自己,可是那樣的目光卻讓他心虛不已
那日瞧見延炎,不知她心情是否重創?
他本以爲他回來,便再也瞧不見她了
如此想來?
她仍未認出他來?
他苦笑,這是喜?亦或是憂?
碧柔上前一步,緊張地捏着衣側,“我一直未覺做的是一件傻事,雖害了人,但,我未後悔過”
他輕捏拳頭,看向她的眸,微閃的淚光,多想幫她抹去
“也以爲,若將心託付一人,便深鎖,不會再予於第二人”
眼淚順着眼角滑落,不過將兩句話,卻不知道胸口那時害怕還是慚愧,眼淚不聽使喚地掉
她揚起了嘴角露出笑容,此刻她該是開心的,眼底盡是溫柔
“可是,我那日瞧見了他,心裡想的卻是別人”
他一愣,驟然放大了眸子
那個她曾以爲至死都會在意的人
再次出現在生命裡的時候
她突然發現
那可是她藏於心裡十多年的人,卻也僅僅是藏於心裡十多年的人
他不是那個在自己痛苦時伴於她身側的人,也不是在她慌亂失措時幫她收拾一切的人
他只是帶着她喜歡的模樣,中意的性情,那便佔據了她所有的歡喜憂傷,和那顆自以爲不會再給任何人的心
再瞧見,她的心只是連同她一起只是詫異了一下,就像是窺探了過去的時光一下,僅此而已
就在那一時,她知曉了自己何時已經走出了那段時光了
也知道,是何人帶她遠離了陰霾
她朝前走去,停在了那一條陰影前,只要一步,或是她一步,或是他一步
他們便能觸到彼此
“我至今不知你姓甚名誰”她將手心貼在胸口
不敢大喘氣地又接着問了第二句“但是我現在只想問,你是否有家室?”
“嗯?”他一愣,全然沒有明白她方纔一襲話的意思
“皇上判我終生與青燈佛龕相伴,可我,就現在這一刻,不想和俗世斷那麼快,我只想你告訴我,我是不是又錯了”
見他遲遲未曾給反應,她急地眼淚更是婆娑了,“你?”
“我尚未娶妻生子”
“哈—”碧柔笑出了聲,一顆心沉了底,腳步不穩地踉蹌兩下
撫着胸口,似是喃喃自語道“那就好,那就好!”
雖,她此生不會再配於人家
至少此番,她當真是愛上了一個人,而不是去傷害一個人
“若中意一人,便不會再愛上後者”他緊緊地看着她的脣畔一張一合,見她笑地很是燦爛,不敢相信聽到的話語“但,我榮幸,此生能再遇你”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知該接何話
似乎是聽懂了她的話,卻又好像不能明白她爲何意,心不由自主地跳動起來,卻壓抑地又吐不出一個字
眼睛裡掉落下來的眼淚落到嘴角,她清楚地嚐到那味道依舊是苦澀的
但是,此番有他,便也不所謂了吧
“吧嗒—”她向前跨了一步,像是心告訴了她一般,準確地投進了他的懷裡
就這麼摟住了他,沒有一刻的猶豫,昏暗的黑夜襲上了兩個人的身子,包裹着融爲了一體
溼熱的體溫,就這麼清晰滲進了她的心,這幾日的離開就在這一個擁抱裡化爲烏有
“啊?”漢言一愣,猛地捂住了自己嘴沒讓尾音發出
現在是什麼情況?怎麼就離開幾日,郡主像是生離死別一樣?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延皓仰着頭,擡着雙手,錯愣地看着她奔進了自己的懷裡
那盼了數年的擁抱來地這番措手不及,就好像一下子敲擊在了胸口,回聲陣陣,久久讓他瞧不得真切,看不清虛實
“你?”
他想問些什麼,卻好似什麼都已經說盡了,可是卻又什麼都還沒說過呢
許久許久,他彎下了胳膊,終究搭在了她的腰際
聽到了她低頭滿足地一聲嗤笑
無論她說什麼,此番,這一個擁抱足以
數年後
聽人言,相國大人過世,享年五十有三
皇上親臨,痛哭不已
相國大人膝下唯一的千金,因年幼無知之際犯了欺君之罪,所以被罰長伴枯燈,爲國祈福日日抄寫聖經
皇上也是在多年之後在那日方纔見到她
本也不是什麼大罪,念在相國大人盡忠孝國,皇上便免了她的罪
雖說是免了罪,花信年華都已經過了,加上曾經是待罪之身,相國大人也過世,家裡更是門廳羅去雀了,皇親國戚就更是沒有一個公子哥願意上門提親了
所以郡主像是定下了心,將相國府邸奏明皇上重新還給了朝廷,隻身一人上山確再沒有下山,似是表明了心智當真終身不再嫁娶
這件事情在茶餘飯後衆人談說之後便也過去了
奇怪的是,同一年跟隨馬宇將軍勝戰而歸的祝軍師辭官歸故里
衆人紛紛傳言,軍師辭官後也上山入了佛成了俗家弟子
之後也就沒再聽過軍師的事蹟了
所有的一切都在時間的推移裡變成了聽說
誰也不知道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