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結束,各項指標都很正常,恭喜你,後生。你的心之寶石已經差不多彌合,可以正常動用所有能力了。”
手指在面前浮現的光幕上不斷划動着,祖母綠向着翠雀給出了這般結論:“當然,我還是希望你不要在我的實驗室裡繁開,麻煩你回去以後自己找個練習場試一下,或者我也可以幫你打電話預約。”
她的話語,讓翠雀停下了將雙手交迭在心之寶石上的意圖。
時間已經是翠雀來到國度,完成治療的一週以後。爲了確保治療達到了預想中的效果,祖母綠讓翠雀前來研究院,幫助其進行最後一輪“複診”。
這一次的檢查結束,便標誌着翠雀的心之寶石已經完成了修復,此後不需要再爲寶石的損傷而反覆來往祖母綠的實驗室了。
對方不願意讓自己在此處嘗試繁開,翠雀自然也沒有刻意去觸其黴頭的打算。她緩緩地從治療牀上坐起,一手扶着牀沿跳到了地上,然後將搭在一旁的外套拿起來抖了抖,往身上一套:“謝謝。”
她難得地,由衷地向祖母綠表示了感謝。
雖然直到現在,翠雀還是沒有搞明白對方和自己的交易到底是在圖謀什麼,但直到現在爲止,祖母綠的確爲自己提供了許多幫助。
作爲現任的寶石權杖,在魔法國度中位高權重,堪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祖母綠對自己的態度已經足夠友好,甚至可以說是謙遜了。而對方已經做到了這個份上,她確實也沒有理由吝嗇一句感謝。
得到了翠雀的這聲感謝,祖母綠不禁露出了好似幻聽一般的表情,支棱起她那對一直惺忪的睡眼,好似在打量什麼稀罕事物一般看了翠雀兩眼。半晌後,卻只是往座椅的靠背上一躺,往前拱了拱手:
“聽你這後生主動說聲‘謝謝’還真難,我老人家就受着了。不過,我之前也和你說過,咱倆現在已經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很多時候,我幫你也是在幫我自己,倒也不是真的有多麼好心。”
“我知道,畢竟您是寶石權杖。”
將身上的外套扣好,拍打兩下撫平褶皺,翠雀一本正經道:“這並非是某種謾罵,而是我認知中的事實——能坐到權力頂端位置的人,通常都很少做虧本買賣。”
“是是是,我就是寶石權杖,反正被人說兩句權杖又不會長腿跑路,你們後生小輩愛怎麼說就怎麼說。”
如果是最初見面的時候,祖母綠大概還會對這個形容感到不忿,但現在卻呈現出一種躺平任嘲的狀態,甚至還打了個哈欠:“還有啥別的想說的嗎?沒有的話我就要送客了。”
還有什麼別的想說的?
這個問題,讓翠雀微微一怔,然後沉吟了起來。
事實上,她的確是有些事情想說——或者說,是應該說出來的。那便是,數日前的晚上,墨荷曾經同自己說過的那句話:這一次的考覈,“可能會發生一些比較危險的事”。
這句話聽上去像是單純的謎語,所以當翠雀第二天醒來,第一反應就是再去找墨荷一趟,看看能不能問個究竟。可結果卻令人失望——墨荷所居住的那一間小屋,已經人去樓空了。
翠雀這才發現自己和對方甚至都沒有留下魔鏡或者手機上的聯繫方式,詢問彩雲溼地的管理人員,也沒能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就好似自己和對方只是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偶遇,搭話,待到再回首時,目中便已經看不見彼此的身影。
可是,墨荷本人離開了,她所留下的這句“提醒”,卻讓翠雀越來越在意。
那天晚上過去後,她一直反覆回顧着自己這些天和墨荷的對話,不斷地提煉其中的信息,漸漸地發現了一些自己當時沒有注意到,或者說有意忽視的細節。
而結合了這些細節之後,便不難發現,對方不願意與自己繼續對峙,甚至不辭而別,本身就是對其留下話語的一種註解。
這意味着,墨荷所說的這句話有極大可能性是一句真話,並且,她本人在這所謂的“危險”之中,扮演的……恐怕並不是什麼好角色。
如果這句話只是一句道聽途說的謠言,又或者是一句普通的玩笑,對方大可不必擺出那樣一副諱莫如深的態度。並且還在留下這句話的第二天,就好像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一般提前離開。如果墨荷是作爲執法者向自己傳遞出這一信息,那更沒有道理放棄自己這個有生力量,僅僅只是留下一句奇怪的謎語便消失。
而想要驗證自己這一系列猜想的真實性,機會,其實已經擺在了翠雀的眼前。
她只需要問出一個問題,就能夠得到所有一切的答案。
但話到嘴邊,她卻久久無言。
“怎麼了?是什麼非常難以啓齒的事情嗎?”
見翠雀這幅模樣,祖母綠也覺得有些奇怪,保持着身子靠在躺椅上的姿勢向外伸出了半個腦袋:“咋啦?個頭矮了兩釐米,想找我算賬?”
“……我本來都不想提這件事的。”
祖母綠一說起這事,翠雀頓時豎起眉頭,瞪了她一眼。但經過這麼一打岔,她感覺自己的情緒也稍微放鬆了些。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面對眼前的真相卻視而不見。
即便真相有時候並非順遂人願,但自己都有必要邁出那一步,知道真相,才能作出改變。
“身高的事情等會再說,我現在想問的是另外一件事。”
她收攏情緒,重新讓表情歸於平靜,而後,以完全不顯情緒的語氣問道:“首席閣下,還記得一個代號叫做‘鬱金香’的魔法少女嗎?”
沒有直接提到墨荷,既是因爲“鬱金香”這個魔法少女的知名度會更高,也是因爲翠雀覺得,或許不應該在這裡去說墨荷的代號。
她現在所面對的是祖母綠,或許還可以算得上是半個自己人,但是,一旦消息傳出了這間研究室,流入國度,甚至王庭……說實話,翠雀也完全無法信任那些人。
墨荷對自己有所隱瞞,而王庭也不值得信任。在這兩難的抉擇之間,翠雀選擇了只提起鬱金香的名號。
而事實上,她已經有所預感,自己到底會得到怎樣的一個回答。
——“鬱金香?啊……哦,是石蒜那丫頭的閨女?”
祖母綠一臉無所謂地念叨着翠雀提起的代號,好像並未察覺翠雀內心中的思慮一般,懶洋洋地道:“咋啦,你這幾天見到她了?”
“……她是我當初從軍時的戰友,我前幾天去了一趟紀念陵園,想起來了有這麼個人,所以想問問她的近況。”翠雀斟字酌句地回答。
“哦,就是想起來所以問問?倒也是,畢竟正常情況下你也不可能看到她的啦。”
祖母綠迴歸了仰躺的姿勢,目光無神地看向實驗室的天花板:
“畢竟,那閨女已經叛逃去爪痕了嘛。”